“让他们知道我很高兴离开,死亡不是梦!因为我在死亡中着你,在我灵魂最后的呼吸中——我祝福你!”电话不留余力的大声歌唱,卧床酣睡的复铭紧闭着睡眼,笨拙的右手攀上置于床边的床头柜,寻声模索扰人清梦的噪源。
床头柜显是久未打理,各色杂物成堆,不及浣洗的衣物、名类繁多的烟盒、杂乱无章的书籍等物凌乱高放,最引人注目的是烟灰缸,无数烟屁儿朝天伫立,层层互码,足有五层之多,建筑设计大师见之也得叹为观止。
先落入复铭魔爪的是一只烟盒,灵活的五指触模一番,确认不是手机后顺势丢在地上;此后是一本倒霉的书,亦是落得摔地的待遇;再后是剃须刀……
“靠,自作孽,不可活啊!”复铭在梦里喝骂了自己一句。昨晚睡前为了避免此种**得逞,电话端放的角隅,不爬起来是绝对模不到的。
“唱吧唱吧,哥跟你扛上了!看你能唱还是哥能睡!”复铭翻了个身,掀起被子蒙住头。电话声顿时小了很多,但仍无孔不入地钻到耳洞。
“真是何苦来由!”复铭挣扎着起身,睡眼惺忪地眯了眯猖獗豪唱的电话,上下唇翻飞开阖,各种恶毒的言辞悄然无声的呵斥而出。
几秒后,电话铃停止,一场口角之争,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小样,怕了吧?继续唱哪你。靠!”复铭再狠狠地乜了电话一眼。
战争虽暂时停止,历时长久的经验却告诉他,无耻的电话一定还会和自己纠缠不休的!
“好吧,哥离你远点,你无敌你强大你厉害!行了吧?有种别再出声!”复铭拖曳枕头倒转身子躺下,耳朵与电话的距离多远一点,总会多清净那么一分,他想。
半秒后,复铭呼吸平稳,口涎悄悄溢过嘴角,涓涓流往布满层层叠叠、斑驳陆离印记的枕头,再次进入梦乡。
“让他们知道我很高兴离开,死亡不是梦!因为我在死亡中着你,在我灵魂最后的呼吸中——我祝福你……”
靠!有完没完哪你!
“让他们知道我很高兴离开,死亡不是梦!因为我在死亡中着你,在我灵魂最后的呼吸中——我祝福你!”
……
此起彼伏的铃声绵绵不绝的欢唱,适应了噪声的复铭唇角挂笑,沉睡依旧。
“嘭嘭嘭”,伴随着铃声,轰门声骤然响起,此类方式,远远超出了“咚咚咚”的敲法。
“小样,唱不嫌累?还玩起敲门了!这么用力敲门,小心折手哇,折了,哥可不赔医药费!”复铭梦呓道。
“嘭!嘭!嘭!”正常人是干不出这种事的。
“猪头,睡死了没有!快开门!”娇音萦萦,掷地有声。老天赋予了你这么动听的嗓音,却用来咆哮,真是暴殄天物啊。复铭梦中做了此番点评,而后猛然反省:轰门?猪头?啊,是红颜来叫门了。
“罪过啊罪过!佛祖请饶恕小的无心之言。”复铭嘴里嘟喃,紧闭着双眼翻身下床,挪步去开门。
门外佳人一身艳黄装束,肩挎潮流紫包,粉脸不着胭脂而晕透粉红,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明眸清澈明亮,琼鼻细立,樱口盈笑间微露贝玉皓齿,一言一笑端庄自然,却不啻摆首弄姿吸人眼球。愤懑满脸的玉人,杏眼夸张圆睁,质问道:“死猪头,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复铭开完门,转身爬往大床,“扑通”一声跌倒其上,挪步、开门、转身、缓爬、跌倒,完成连串动作双眼一直紧闭,口里不假思索答道:“电话昨晚调了静音。”
“让他们知道我很高兴离开,死亡不是梦……”红颜一试,小儿科般的谎言顿被捅破,而这种情形,早也不是什新鲜事了。
“死猪头,看我不收拾你!”娇声又提高两个分贝,她放妥背包,狭小的空间内回音仍是隆隆震耳。
“哦,做梦的时候有听到一点点,以为是做梦。别吵,我还睡会!”
“死猪头,我是说电话铃声。跟你换过几次了?那么多悦耳的铃声不用,偏要这诡异邪门的,你真想召来孤魂野鬼?”
“乱说啥呀,只有这种铃声才叫得醒我。再说这么经典的歌声,全世界都快找不到了,我这不是竭力为后人保留文化遗产么?”
复铭铃声的歌名为《黑色星期天》,被称为世界三大禁曲之一,传言此歌听后会让人自寻短路,各国政府均把它列入禁播曲目。当然,复铭的铃声已非原版,而是网友恶搞的产物,旋律虽未改变,歌词凄厉依旧,和原版的韵味却相差甚远,听后至多使人毛孔悚然,绝不会产生自杀念头。
“不管,我才不要你用这么刺耳的铃声。”红颜道,言罢从乱七八糟的床头柜上搜出电话,熟练地更改电话铃声。
“颜,你自便啊。”复铭道。呼吸平稳悠长,不时还发出一二咂嘴之声,使人辨不清他到底是醒还是睡。
红颜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边动手收拾边道:“猪头”。
“嗯嗯嗯”。
红颜之后再叫的两句猪头,复铭没有再回应。他早有先见之明,提前答应了。
“死猪头,今天是周末啊。”红颜娇喝道。
复铭半死不活的道:“正是睡觉的好时间。来,来哥温暖宽广的怀抱,哥哄你入睡。”
“死不正经,昨晚不是和紫娟他们说好去樱花山庄度假吗?”
“是呀,那也不用这么早吧,太阳都还没起床呢。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两口子正打得火热,说不定昨晚还大战了三百个回合,现在正在补睡呢。”
红颜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来敲门前他们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这头死猪了。”
“嗯,死……死猪,我……是死……猪。”复铭断断续续道,言毙鼾声轰响,沉沉入睡。
红颜长叹一声,听说过嗜睡的人,却没听说过何人嗜睡到如此程度。
凌乱的房间终于可以见人了,她拿过背包,拉开拉链,悄然拿出早已备好的道具——炸鸡腿,捏着它空悬于睡如死猪的复铭鼻旁。
深睡中的复铭,隐隐嗅到自己钟爱的鸡腿香味,鼻孔大张,急促深吸几口,勉力睁开眼,垂涎欲滴道:“颜姐姐,你真好。”
红颜收回鸡腿,道:“赶紧去洗漱,不洗干净不给。”
复铭伸首探向鸡腿,拖带着绵软的身躯如蠕虫般蹒跚爬向鸡腿,道:“你这可是*果的诱惑,说好了啊,洗干净了你就给我。”
红颜醒悟过来言词中存有丝许漏洞,补充道:“少歪想,是给你鸡腿。”
复铭道:“嘉奖品若是你,我立马飞去洗白白,至于鸡腿嘛,我得考虑考虑。”
“傻瓜,快去洗漱,我们要上路了,你知道的,今晚就在山庄过夜。”说罢凤眼大有深意的一眨。
复铭欢叫着翻身立地,迅雷般冲进了洗漱间。
行程中,盛林专注的驾驶刚买不久的本田雅阁,副驾驶座上端坐的是紫鹃,复铭和红颜居后。等了半天稍嫌不耐烦的紫鹃嘟嘴道:“猪头铭,昨晚去做贼了?”
复铭阴笑着道:“是呀,爬你窗台看大片去了,你们真够给力的,没让我失望。”
紫鹃粉脸透晕,暗责自己口不择言,和这猪头顶嘴,除了开口那句能占点优势,哪次不是以节节败退,言无可言而告终?
而每次到了这个时候,红颜总会成为转移话题的受害者。
“红颜,这小子的花花之口虽然不可尽信,但和你厮守了一年,用情方面还是比较靠谱,你该考虑下便宜他了,照他目前的情况,难保会上演一场出墙的好戏。”
红颜道:“管你们看大片还是演大戏,我保持中立,别殃及池鱼。”
复铭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接过话题道:“看看,小紫鹃都为我抱不平了,娘子是该反省反省了。”
两人相恋日久,一年来没红过一次脸,唯一让复铭有所不满的,就是任由他使尽万千手段,红颜总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盛林和紫鹃相识于他们之后,现已是双宿双飞。
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复铭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恨归恨,在红颜面前,复铭就像只没了爪牙的老虎,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并非说他惧怕红颜,有做妻奴的潜质,而是只要能得到她会心的一笑,世界仿似全被自己所拥有了。
紫鹃骤然提高音量道:“停车停车,我去买点零食。”
“嗯,好一个贤妻良母,懂点找东西给盛哥进补。”翼铭闭着眼道。
盛林缄默其口,早习惯了两人耍花腔,无端的战火烧到头上也宛若无事,只简略表示了自己在车上等他们。
复铭打蛇随棍上道:“我也不去了,补补觉。”
紫鹃道:“你上辈子肯定是猪!懒成这样,叫我怎放心把红颜交给你?”
红颜瞥了眼闭目养神的复铭,不置可否的拉着紫鹃去了。
迷迷糊糊中,两人欢笑着回到雅阁,盛林启动引擎,扬尘往樱花山庄的方向驶去。
因是周末,伺机外出休假的车辆在路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时遇到交通堵塞,车子便得滞停一会。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直到驶上去往樱花山庄的专线,道路的顺畅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车子行驶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樱花山庄位于城市北部,城与庄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足十公里,因与城隔山而建,实际路程却有三十余公里。
雅阁驶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道路两旁林木耸峙、青翠欲滴,林间鸟儿欢唱翱翔,自由写意。
城市快节奏生活带来的压力,不胜其烦的扰人喧哗,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供应城市用水的千叶湖就位于山峰之巅,湖泊因火山喷发而成,有关专家曾考究论证,结论是此地区地质结构日趋稳定,火山苏醒的可能性不到亿万分之一,湖水水质含有微量矿物质,饮后对身体有益无害。
得天独厚的千叶湖,历来不乏各种传闻,有仙女下凡洗浴的美丽转说,也有厉鬼出湖索命的恐怖言论。事实上,被媒体无数次报导的千叶湖,没出现过仙女下凡的故事,更多的是,某某女郎在湖自溺身亡。
无论传闻与事实令人恐惧与否,千叶湖的优美是毋庸置疑的。
车子沿湖而行,三人商议在何处停车方能一窥千叶湖全貌。连沉默寡言的盛林看到湖面,也不自禁的欢叫声声,紫鹃更是难以抑制自己情绪的大叫着这好那好,红颜笑靥如花,柔情似水的脉眼凝视着熟睡中的复铭。
最后,在一个转角处,盛林熄灭了引擎。
紫鹃转身伸手抓住复铭腿部,吼道:“死猪,下车了。”
蓦然,难得一现微笑的盛林,笑容未及全展,脸型却变得异常凝重。从观后镜里,他看到一辆长箱大卡,倏地出现转角,奔雷般急速驶来。盘上公路上,这种长箱货车,少之又少,就算别无路选,速度也绝不会快到如此地步,而且自己的车这么显眼,它还绝无要刹车减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