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雪茹婉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红城望不到边的城墙上,城墙里面是热闹的的蛾儿雪柳和玉壶光转,人们纷纷点燃烟火,错落有致的各个街道上,挤满了来看表演的人们,都在拍手仰望着彩梦节带来的奇妙夜景。
城墙外面是冷寂的大平原,平原上的河流像树枝分叉一样把土地割裂成一块和另一块,流水在月光中晶晶闪闪。几处星火分散的在夜幕中很难寻觅,红城被烧着了似的上空,还在不停的爆炸,绽放。
雪茹婉打了个寒战,用手紧紧护住胸口,她仍然穿着绿色的丝绸衣裳。脸已经泛白,嘴唇也有些发紫。
“我的姑女乃女乃哦,我可算找着你了!”一个中年女子不知在哪里看到了雪茹婉,率先喊了一句,其余的好几个女子也尖细的喊着向城墙上跑来。
雪茹婉刚想大声说点什么,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怎么样了?大夫。”
“没事,就是受了寒,加上没吃东西,身子虚得很,所以就昏倒了。好好休息几天就无恙。”
雪茹婉感到了一阵熟悉的暖和从脚趾头一直钻到手指尖,但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睁开双眼,一个左眼有痣的中年女人披着风衣正在和一个老头交谈。
这时一个和雪茹婉年纪差不多大的一张稚气未月兑的女孩的脸凑到雪茹婉的眼皮底下,点了点她的额头,“让你乱跑。这下知道错了吧!”
雪茹婉还来不及说什么,中年女子就走过来推开那个女孩,“干什么哪,人醒了也不说一声。”说完坐到床前模了模雪茹婉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中年女子眼角的皱纹格外明显,说不上好看。刚才还有点担心的语气立即一转。
“老娘为了找你连彩梦节都没去看!你要是不能给个正儿八百的理由,别说我不放过你,你的姐姐们也不会放过你!”
雪茹婉听到这句话,突然眼睛就湿润起来,像是憋了太久的委屈,猛的“哇”地大哭起来,吓得中年女子从床头站起来,但又马上坐了回来,搂着雪茹婉,轻轻拍着她的背。
“婉儿不哭,谁欺负你了?”
“有个叫风浩灵的,说是什么浩然什么帮的帮主,先是把我带去我们下午表演的地方,又把我带去一家首饰店,要给我买东西,我没答应,他就把我带到城墙上。突然有一个人就找到他,给他说了点什么事,他叫我在那里别走,然后走掉了,我等了好久他也没来。”
雪茹婉边哭边啜泣着讲,听到“风浩灵”三个字,中年女子的脸色骤变,更仔细的往下听。
“我的好婉儿,风浩灵可是江湖上很有名的门派浩然正气帮的帮主啊,看在老天的份上,他是怎么找上你的?”中年女子赶紧起来递给雪茹婉一杯水,让她赶紧喝下去。
“我……”雪茹婉停止了啜泣,低下头,脸红到了耳根。
“你在表演完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当时正好是焚天庙庙主进红城的时候,你们两个是怎么遇上的?”中年女子百思不得其解。
“我……都说焚天庙庙主是个很最年轻的庙主,我就想去看看…所以表演完了我就躲在顶楼上面看,结果看完之后下楼的时候被两个好凶的人抓了起来,带到了焚天庙里面,就见到了那个风浩灵。”
旁边那个女孩子“哇”地叫起来,“这么说你真的见到风浩灵啦?长得是不是那么帅啊?都说他……”
“消停点吧!你当时自顾自的就走了,过了那么久才发现婉儿不见了,还好意思问!”中年女人一通劈头盖脸,那个女孩子只得闭嘴。但眼睛里还亮着光。
“你啊……就是没见过世面,感谢老天爷吧,被当刺客抓起来还能够没事。至于那个风浩灵,就忘了吧。”中年女子叹了一口气。“歌舞团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你要好好听话。”
雪茹婉拼命点着头,“嗯,嗯。”
中年女子笑着扶起雪茹婉。“我叫你的姐姐们在外面等着你好了一起去看表演呢。去不去?”
这时远处的街道上又传来了烟火爆炸的响声。
“第二节:“黑劫门愈方汤的尸体已经在晚赦镇的经略使府邸中找到,那个经略使和我们有联络,所以通知了当地的主持。愈方汤是黑劫门三大再劫将军之一,武功十分了得,在温陌寰和方雨荷失踪的时候找到他的尸体,然后再加上种种线索来看……”
诸葛易在光线昏暗的房间一侧站着,低声说着。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短发的蒙面男子。
麒诫一身透白的上乘绫罗衣服,坐在房间的另一侧的卧榻上,卧榻上面是一个楷体的「忍」字木雕,木雕四周还有精细的云纹修边。
“嗯,我知道齐先主的死现在还重重谜团,温陌寰和方雨荷的行动虽然在我上任之前,但是如此行事,实在是不合他们的身份,尤其是还带走了200名精锐护卫(诸葛易吞了口口水)。”
“温陌寰这个人我虽然不太熟悉,但是我妻子毕竟是温家的人,她说此人十分稳重,而且在焚天庙十余年,功勋卓著,不像是冒进鲁莽之人。方雨荷嘛,八生妖王,当年杀掉八面金刚后名震江湖,也算老资历了,我想即便愈方汤的死和他们有关联,其中也定有太多蹊跷之处。”
“庙主说得极是,温陌寰和方雨荷皆是重臣,他们突然离开这件事已经在红城传开,若没有一个结果,恐怕……”
“我尚年幼,且初来乍到,众人多不服,不便对此事公然处置。但此事绝对不能拖延,必须尽快有结果。”说完,麒诫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蒙面男子,手里提着一口刀,一身紧身衣。
“这位是我两年前在殉雨府认识的一位好手,名叫乐饮刀。现在已经退出杀手圈,希望另图大计,容我将他推荐给你,将他遣去晚赦镇一带调查。”麒诫对着蒙面男子招招手,蒙面男子便站到麒诫跟前,对着诸葛易拉下了遮住面部的头巾。
男子年纪看着不大,却和诸葛易一样蓄着山羊胡子,鹰钩鼻子,浓眉大眼。
“既然庙主已有人选和安排,那么微臣也就放心了。”诸葛易对乐饮刀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基本上没看他。
“对了,今晚的彩梦节办得怎么样?风浩灵和那个歌姬来庙里了吗?”麒诫侧目看了看房间的门槛缝隙,有鲜明的光源在那里跳跃。
“彩梦节和往年一样,在各个街道表演「花好月圆」的剧目,砸彩梦蛋,吃彩梦丸子,还有就是看烟火。佛骨卫队负责安全问题,可以说万无一失。”然后话锋一转。
“风帮主托人带话,帮内有急事,所以就赶回下江域去了。”
“哦?”麒诫虚着眼睛用手拄着下巴,“急事?比我坐稳位置这件事还要急?”
“臣着实不知,臣以为风帮主已经知会过了庙主。”诸葛易赶紧说道。
“能让风浩灵这么着急赶回去的事,现在也就是轩剑阁来砸场子这件事了。算了,焚天庙有焚天庙的事,浩然正气帮有他们的事,毕竟不同门派,不同地盘,就算是亲戚,兵锋相见的时候,也就各为其主了。”麒诫从卧榻上站起来,弹了弹衣袖口。
“明明之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起舞弄影,三人成行。秋水一色,抽刀断流。现在真可谓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乐饮刀,这也是你在焚天庙立功的大好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是,庙主。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乐饮刀提刀行礼后,便转身出了房间。
诸葛易见乐饮刀走远了,便上前凑到麒诫耳边,“庙主,虽然你是温家的人,但是如果你选择我作为心月复,诸葛家在焚天庙,您可要多担待一些。温家势大,杜家和诸葛家在左中土的地界现在举步维艰,马上就要到军供交易的时候了,您看……”
“这是自然的。我虽然和温家已是姻亲,但焚天庙代表的是整个左中土的利益,不是哪个家族的利益,所以你可以放心,我自有考虑。下个月十五的军供交易,你可自派一人作为特使。”
“如此甚好!”诸葛易满意的捋了捋山羊胡子。
第三节:几个孩子东倒西歪的睡在床上,一个背影蹑手蹑脚的绕过他们,从门缝中穿了过去,站在贴满了年画的墙角,墙上的油灯垂死的泛着枯竭殆尽的光源。
“今晚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碰上了点麻烦,要往荆州去一趟,还得连夜赶路,实在对不住,这是一点点小意思,请您收下。”
三个披着风衣,两高一矮,两瘦一胖的人在阴影的最深处,光源无法照到他们,而唯一的一点亮光,都打在了对着他们迎面站着的中年男子身上。三个人中站在最前面的人率先说话,是个柔软的女子声音,手里还递出一锭白银。
中年男子见到白银慌忙摆手,“这是哪里话,我的几个孩子没见过世面,今天还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你们非但没有怪罪,还给他们讲故事,给他们东西吃,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了。嗨,我也就是个小小的客栈老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哪里还敢要您这么大一笔钱。”
那个女子把银子硬塞到中年男子手里,“这也不全是给你的,把这些给孩子们买点书,买点吃的,送他们念一个好点的私塾。而且,我还要拜托您一件事。”
中年男子本来还想把银子再还回去,但是听到“拜托您一件事”便停止了动作。“您尽管吩咐,小人能办到的绝对办到。”
站在阴影里又矮又瘦的人站了出来,虽然披着风衣,但是仍然能看出背驼得很厉害。“我想拜托您收养一个孤儿。”一个老人沧桑的声音十分恳切。
“孤儿……敢问是……”中年男子十分不解。
“这个孤儿的父母我都是认识的,他的母亲死于瘟疫,父亲前几日死于战乱,这个孩子才1岁大小,他的父母又没有了其他亲戚朋友,而且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哎……我们现在也有急事,不方便带上孩子,所以,请您……咳咳…”老人的咳嗽老毛病又犯了。
“好说好说,李家不缺这一口吃的。几位一看就是善心人,世道再坏,孩子是无辜的。敢问这个孩子可有名字?”
女子抢先说道:“有的有的,他的父亲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愈阑枫。”
“愈阑枫,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那敢问这个孤儿人现在何处?”中年男子把银子小心翼翼的收进腰间的小囊里。抬头问那个女子。
“在这儿。”阴影里那个又高又胖的人撩开披风,怀里抱着一个围着裹布的婴儿。”
“哎呦,真乖。”中年男子凑上前去看,忍不住说道。
“我们不久还会回来看他的。”又高又胖的那个人把婴儿交到了中年男子手上。
“时不我待,李老板,我们就此别过。”女子对着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便转身推开墙角的小门,钻入夜色中去了。
“就此别过。”其他两个人对李老板点点头,也出门消失在夜色中了。
中年男子伸出脖子,确定三个人已经走远后,小声地合上了门,望着怀里的婴儿,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这个天下才能太平啊。”
说罢,灯,就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