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娜轻轻推开房门,病床上沈夫人正在休息,坐在床边的沈浩宇听到声响扭过头。
“小娜,你怎么回来了?”
叶文娜轻轻嘘了一声,走到床前,帮沈夫人把被子掖好,抬头看了他一眼,推门出去。
已是深夜十分,走廊很静,只听得鞋子摩擦地面的刷刷声,日光灯照得走廊雪亮一片,惶如白昼。
叶文娜停住脚步,转回身。
灯光将他的脸映得近似苍白,单薄的唇轻抿着,浅浅笑着,温润的眼睛看着她,只是再也找不到如水的光华。
“你怎么了?”
沈浩宇笑着问道,说话的同时也迈开脚步,越过她来到与走廊相连的阳台上。
这场雪不知道下了多久,也不知道会下多久,片片飞扬的雪花像是散落人间的精灵,游走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在这样一个圣诞夜,不知它见证了多少快乐和痛苦,只知道那些痛苦和快乐与它无忧,所以它才能这么恣意的释放,恣意的跳跃。
“对不起!”
叶文娜也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宽阔的街道上早没了人影,偶尔有一辆车子驶过,只有那不停闪烁的小灯饰,一闪一闪的,兀自明亮着,孤独的装扮着这个冰冷的圣诞夜。
沈浩宇愣了一下,知道她是在为舞会的事情,扯了扯嘴角。
“傻丫头,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怎么会不管我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帮你出主意,让你办化装舞会,说不定你们就不会相恋,如果不是我让你带小侬去溜冰场,你们就不会遇到韩霁风,那,那你就不用承受今晚上的屈辱了,阿姨也不会晕倒住院了!”
叶文娜激动的喊道,说道最后,鼻头竟然开始发酸起来,见沈浩宇一言不发的盯着她,恨恨的咬着唇,转过脸去。
沈浩宇好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的飞雪沉思,琉璃色泽的眸子慢慢变得悠远,连嘴角勉强扯出的笑容也有了温柔的弧度。
他们相遇也是在这样一个飞雪的天气里吧!
“如果,我说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你信不信?”
“即使你已经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结局?”
沈浩宇向前走了两步,修长的手指在盈满水汽的玻璃上无意识的划动着,清亮的声音轻而缓慢的在寂静的空间里荡漾开来。
“是的,即使我知道会有这样一个不堪的结局,我还是会选择她,何以侬。”
“为什么?”
叶文娜不解的问道,这和明明知道前面是悬崖,却硬往前走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爱她!”
“表哥!你,,”
表哥是傻了,还是痴了,在她那么重重的伤害她之后,他竟然还说爱她?!
沈浩宇划动的手顿住,脸色在同一时间倏地沉了下去,眼里闪过一抹狠厉的精芒,却在转身的瞬间,却再也不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琉璃般清亮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因为她让我体会了很多,体会了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另一个人那么深,也让我体会了原来一个人还可以伤另一个人那么重!”
叶文娜震住了,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嘴角一闪而逝的冷笑,等从震惊里回神时,灯光已经他颀长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了。
心里忽然涌起莫名的哀伤,她转过身子,赫然看到玻璃窗上已然有一个笑脸。
笑得温柔,笑得羞怯!
那样一个恬淡娴静的女孩,那样一副柔美清雅的笑脸,她曾经以为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玻璃窗上有渐渐晕出水汽,一点点的将那笑容覆盖,撕碎,最后淹没。可,即使是破碎的,那张脸在很早以前就深深的烙在了表哥的心里了,成为他心的一部分了!
沈浩宇回到病房,走到窗户前,明亮的窗户里,一张写满沉痛悲伤的脸,灰蒙的夜色将他的眸子映得更加晦暗不清。
其实,他没有告诉叶文娜最重要的一句。
爱得太深,所以恨得很重,他这一生,恐怕与爱无缘了!
昏暗的灯光旋转着,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舞池里摆动着,明灭不定的灯光打在迷乱的脸上,更增颓废的气息。
酒保见门口走来一个女子,放下正在调试的酒,迎了上去。
“唐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这么晚给你打电话,还麻烦你跑了一趟。”
唐倩云没有说话,略微不耐的挑高眉头睨他。
酒保立即打住接下来的话,手指了指后面,轻轻道:“韩先生在里面的包厢里,已经喝了很多酒了。”
唐倩云没有说话,略微点了点,往里面走去。
推开门,一股辛辣的酒味夹杂着刺鼻的烟草味兜头罩了过来,刚摁亮电源开关,一道充满愤怒和命令的冰冷声音响起。
“关掉!”
唐倩云关掉电源,顿时,眼前黑暗一片,辛辣刺鼻的味道激得她忍不住咳嗽几声,借着厚那重窗帘缝隙间透过的微弱光线,她看到了他。
他坐在沙发和桌子的中间,正仰头灌着酒,咕咚咕咚的下咽声,似是那酒与水无异,桌上,地上,甚至沙发上都是歪倒的酒瓶,她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只知道她每向前一步,都会发出鞋子与酒瓶碰撞的声音。
“出去!”
韩霁风的声音如铿然出鞘的利剑,生生顿住她的脚步。下一刻,却又飞速的跑过去,紧紧的抱住他的眼神,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风,我不走,我要陪着你,我会静静的,不要赶我走,我真的想陪着你。”
她好恨,真的好恨,为什么他可以为了何以侬如此伤心悲痛,而自己却连在他身边安慰他的机会都没有,难道他不知道,她对他的爱不会比他对何以侬的爱少?
为什么他心里眼里看到的都是何以侬,何以侬到底那点比她强,可以让韩霁风将她忽略至此?!
“我说,出去!”
韩霁风不理趴在自己怀里轻声呜咽的女子,又冷冷的说了一句,只是已有了隐忍的怒气。
唐倩云的手指紧扣在一起,眼里闪过狠毒怨愤的光芒,最后缓缓坐起身,慢慢松开手。
“风,既然你不想让我陪你,我就不陪,但是你要记住,只要你需要,我会第一时间到你身边的。”
碰!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在昏暗的房间里,惊起唐倩云一身冷汗,快速的退几步后,力持镇静的拉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