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琉毓直直"看"着凤舞,窗外大好的冬阳慢慢转为暗夜,冷风透过没有来得及放下的纱幕竹帘盈满室内。
凤舞安然昏睡着,已经快七天了。花落尘一去不回,莫说解药,连一个消息都没有。
琉毓本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然而一天一天过后,他已经渐渐不再抱有希望了。
"公子……公,公子……"凤舞的手被琉毓握住,只能大口喘息,断断续续说道:"我,最爱穿红衣……公子……你见过红色吗?"
"是……烈火……从十六年前,我见过你第一眼……第一眼开始,我就只穿红衣……我多么希望,你……你可以看见,比烈火还艳丽的红……"凤舞气息不足,用力呼吸着,继续说道:"我……一生只有一个心愿……你低下头,我……我告诉你……"
"舞儿!"琉毓慌了心神,出手迅速封住她胸前的命脉大穴,将凤舞抱进怀中,用前所未有的大声吼道,"舞儿!睁开眼,看看我,舞儿!"
"舞儿!舞儿!"
七天,每一天都是煎熬,七天,每一天都是悔意,七天,每一天都是愧疚……
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宁愿自己死上一千遍一万遍,也绝对不可以让她丝毫的有事!
他的内力如泥牛入海无消息,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凤舞经脉与血液正在慢慢舒缓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静止,她,便真的死了。
仿佛做最后一点绝望的挣扎似的开口问道:"公子,你心里,可有……一点喜欢过我?"
凤舞倏然蹙眉,"噗——"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凤舞在琉毓怔住的瞬间将唇贴在他的唇上,淡淡的温度,双唇相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唇离开,凤舞拼命的挤出笑容着望着他,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绝艳,她怕这是她一生中最后的绽放了。
凤舞忍不住笑了起来。公子……公子……真真是公子,就算到了此刻,他依旧是那漠然润雅的公子,不会被人间任何私情所阻,哪怕是她,哪怕是为他付出了十六年,为他出生入死,为肝肠寸断的她。
凤舞本是陷入了深沉的昏迷,却隐约听见琉毓的呼唤,硬撑着逼自己睁开眼睛。
凤舞看见了琉毓近在咫尺的脸,唇在他耳边轻轻动了动:"我……只愿公子爱我……"
凤舞笑着,颤抖着手指反握住琉毓,眼睛盯住他:"我此生……拼尽生命……只想换一句……换一句公子说爱我……"
动了动唇,琉毓本想说自己爱着万物,也包括凤舞,这本该是他心底的话,可此时,他竟然如同堵住了咽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哪怕他看不见,但她,只想让公子记住她微笑的样子。
唇轻轻的吻着,贴着,那是最后无力而绝望的缠绵。终于,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柔,最后化做天边的一片云,四野的一冷风,慢慢顺着琉毓的唇瓣滑下,滑过嘴角,然后永离了那一丁点的温热。
强逼着自己不要昏死过去,凤舞用尽气力,抬起手臂缓缓覆上琉毓的脸:"公子……"
拉过凤舞没有气力的手掌,琉毓指尖沿着指掌的纹路来回拂动。明明不是短命人,却也不是可以安然的迹象。
拼尽最后气力抬子,继续去寻他凉薄的唇,吻了上去。
明知是杯水车薪,琉毓依旧催动着内力,为凤舞保住最后一点气息。
此刻,琉毓是如此痛恨自己,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舞儿如此这般的为他受苦。他却什么事也做不了。若不是自己那奇怪的心悸,他怎么会任由舞儿去帝都?若不是自己无法控制对舞儿难以说明的感觉,舞儿又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满头秀发飞散而下,她的脑袋靠在琉毓肩上,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琉毓一动也不能动的坐在那里,体会着此生最大的心痛与无力,几乎无法再拿出任何勇气来面对她那苍白容颜,他是瞎子,可他却知道,此刻的凤舞一定是如此模样。明明心疼着,心,剧烈的揪痛,却依然硬下千百万个心肠,实话说道:"对不起,舞儿……"
琉毓听着她的话,将头低下,靠近凤舞的唇角。
琉毓慌了心神,不顾一切割伤自己手臂,含了一大口血液,吻上她的唇,迫使她咽下。又将她转过去,盘膝坐在她身后,双掌抵在她身后,内力源源不断注入她体内。
琉毓空洞的眸子猛然瞪大,低下头:"舞儿!"
琉毓蓦然一震,他听见了,凤舞一生的心愿竟然只是……爱……凤舞竟是要他的爱!
梅白俗九四梅九。琉毓轻叹一声,刚刚将她手放下。
琉毓重重点着头:"我知道,和烈火一般的颜色,我还记得,还记得!"
生死由人不由天,你自私的放弃了自己,到底还是胆小鬼一个,不敢与天相争!
眼前是琉毓如画美好的容颜,不复往日润雅,那眼角眉梢,全是深深自责和哀伤。
舞儿命脉显示半生孤寂,命有转折,却不见希望,乃是天煞孤星之命。难怪,当初师傅会选舞儿为自己挡劫,舞儿命格之硬举世罕见。只不过这一次,她是否也可以平安无事就不得而知。
舞儿,不要走,不要走!
血,鲜红温热,沿着她精致下颚流下,可是身上依然感受不到半点痛楚,只是窒息越来越严重,脸色也由白转青,身子无力的耷拉下去。
这七天来,琉毓每隔五个时辰就喂她一颗续命丹,保她心脉不断,能不能撑过最后的第七日,他也不知道。
这不该是公子流露出的神态……他该是无欲无求,他该是悲天悯人,他该是圣人天仙……如何,竟然到了今天地步。
就算是我死了,也会化作鬼卫,时时陪伴!
我只知道,公子对我,好我便对公子好,生命与否在所不惜!
琉毓凄凉的苦笑着闭上眼睛——舞儿,你若死了,纵使这一刻,我恢复了记忆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