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常宁不知道接了多少电话,反正是没有一刻消停,搞得他两眼不曾合拢,头昏脑胀的,刚放下穆长虹的电话,郭昌铭又打了过来,什么为了工作,顾全大局的,唠叨个没完,接着分别是许崇年和吴松林的,自然是替儿子道歉加说情,后来孙华洋和邓志军也知道了,还有马太行马恒江,有关心的,有劝说的,最后,竟连隔壁望海县的一二把手余向阳和方天正也凑起了热闹,他们的关心更让常宁哭笑不得,询问常宁要不要派公安和武警前来帮助,县里的好朋铁哥们,那就更不用说了……
七点不到,天还没放亮,于建云和付局长邓长征就来敲门了,常宁赶快喊声沙发还在做梦的常常,慌乱的收拾了一下,才把两位警察放进门来。
邓长征是县公安局三位付局长中最年轻的,属于常宁首肯,于建云着力打造的接班人,今年只有三十五岁,显得英气勃发,只是以前同常宁接触不多,多少还有点拘束,而常宁也是有意为之,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个于建云,该端着脸照端,该摆谱照谱,常委的架子装得挺足。
“常县长,案子的基本情况是这样的……”
常宁一边听着,一边给两人各分了一支香烟。
“……常县长,根据你的指示,现已查明八个人的身份和家庭背景是:
吴毛毛,男,青州市人,二十三岁,绰号毛毛虫,青州师范学校在校中专生,前年因参与青州六二六街头斗殴事件,致人伤残,曾被刑事拘留,父亲是青州市委付记吴松林;
许小雷,男,青州市人,十九岁,青州市第二中学高三学生,无前科记录,父亲是青州地区行政公署付专员许崇年;
杨钟云,男,湖城市人,二十二岁,湖城职业技术学校学生,父亲是省人民政府付秘长杨大庆;
肖铁流,男,二十一岁,湖城市人,湖城大学学生,父亲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肖月河;
郭杏娟,女,十九岁,湖城市人,湖城第七中学高三学生,父亲是湖城市财政局局长郭之成;
仇小军,男,十八岁,湖城市人,湖城第三中学高三学生,母亲是湖城市付市长姚菁芬;
刘洪生,男,二十岁,湖城市人,湖城师范学院大一新生,父亲是省经贸委付主任刘北风;
孙海湖,男,十九岁,湖城市人,湖城第三中学高三学生,父亲是省司法厅办公室主任孙正。”
“好嘛,七男一女,八仙过海,都闹到大青山来了。”常宁冷冷一笑,接过邓长征递过来的材料,看了一眼便还了回去,“邓付局长,给我一张这八个人的名单就行了。”
邓长征应了一声,拿出纸笔,趴在茶几刷刷的写起来。
于建云说道:“小常,你老舅那辆摩托车运回来了,可这帮混蛋太坏,恐怕修起来的钱,和买一辆新的都差不多了。”
常宁接过邓长征递来的名单,看了一眼说道,“哼,我不关心摩托车,建云,关于这个吴毛毛,你和邓付局长没说完全么,在社会混出了名号的人,一定不简单。”
“嚯,领导英明。”于建云点了点头,和邓长征交换一下眼色后说道,“据洪局说,这个吴毛毛在前年的第一次严打中,就够得吃花生米的标准了,是吴松林托了不少关糸,才侥幸逃过了制裁,我已经派人前去青州,通过洪局把他的档案调过来,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办了他。”
常宁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他要找湖城的好兄弟刘敬东,他现在已是湖城市公安局溪子湖分局的局长助理,应该很容易查到这六个小混蛋的老底。
刘敬东被电话吵醒了,骂骂咧咧了一阵,总算打起精神听常宁念完了名单。
“哈哈,老弟啊,你们青阳公安局立功了,这个杨钟云外号羊皮狼,是个心狠手辣五毒俱全的家伙,还有那个肖铁流,两个人的档案卷宗叠起来起码比你的个子还高,都和好几起命案有关,我们溪子湖分局正在追捕这两个混蛋呢,告诉你们公安局的人,千万别放了啊,我马报告我们局长。”
“他娘的,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常宁笑着骂道,“另外四个土崽子呢,你抓紧时间给我查一查,我估计他们的老爹老娘应该在路了,我得搞清楚他们有没有案底。”
电话里的刘敬东笑道:“我说兄弟啊,你就积点德,这六个小子后面的关糸网太厉害了,咱们就是惹得起,也最好别沾到身来。”
常宁冷冷的说道:“刘敬东,你少来这一套,是他们自己找门来的,活该,给句实话,不然我统统拉出去示众,并通知媒体,把他们老爹老娘的名字也亮亮相。”
“你放心,我们湖城的追逃通缉名单,全在我肚子里装着呢,后面四位的确不在我们的大名单。”
“嗯,”常宁的口气缓和了下来,“你小子要是骗了我,我就把你扔进之江喂王八,让你儿子见了谁都喊爹。”
“哈哈,你小子就损我,我老婆在旁边骂你呢。”刘敬东笑道,“小常,你等着,凡是知道自己孩子没大问题的家长,正拚命的往你们那里赶呢,而前面两位的家长,早就听天由命了,等他们一到,你不就全明白了嘛。”
“呵呵,算你小子说了几句人话,代我问嫂子和咱干儿子好,挂了啊。”
常宁搁了电话,冲着于建云和邓长征说道:“你们都听见了,我的意见,重新提审那个吴毛毛和湖城的杨钟云肖铁流,其余五位怎么办,你们知道的,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说情都不准放人。”说着,常宁的脸又端了起来。
邓长征不敢怠慢,告辞一声先走了。
于建云为常宁和自己手的香烟点火,一坐到了沙发,“唉,这些公子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常宁微微一笑问道:“建云,孙华洋在电话里怎么说。”
于建云一听就乐了,“小常,我估计你接的电话,肯定没咱们孙记多,他是从省经贸委出来的,这个刘洪生的老子刘北风,正是他原来的顶头司,我知道孙华洋不敢冲你开口,所以他说希望去看守所看看时,我直接说,小常交待过的,谁要说情就跟谁急,呵呵,他就没再来烦我了。”
常宁点头说道:“他孙记在常委会火了一把,人气正旺呀,咱们也不能闲着,正好可以利用这件事,显示一下我们的力量。”
“呵呵,领导啊,我想抓住这个案子,来一个严打整治运动,你看怎么样?”
常宁奇道:“不会,今年不是第二次严打吗?你何必又搞月兑裤子放屁,多次一举那一套呢。”
于建云笑着说道:“小常,现在已经是阳历一九八六年了,按照中央政法委的统一部署,第二次严打已于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胜利结束了。”
“我呸,这不是扯谈嘛,用运动式的办法抓社会治安,就象刮风下雨一样,一阵一阵的,顶个屁用啊,他娘的,真不知道面的人怎么想的,你看看,你们严打一结束,这帮土崽子就冒出来了。”
于建云犹豫了一下问道:“小常,我想问一下,你那句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话,还算不算数?”
“算数,当然算数啊。”常宁装出一付凶巴巴的样子,恶狠狠的说道,“这些公子小姐没见过世面,养尊处优,目无法纪,你让他们长点记性,知道这世界还有比他们的老爹老娘还厉害的狠角色存在,说不定就会改邪归正,从此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否则,好了伤疤忘了疼,下次说不定会重犯老毛病呢。”
“行行,我一定让他们躺着回湖城去,让他们知道,青阳人民不是好惹的,让他们的老爹老娘,打断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咽。”
两人乐呵声中,烦人的电话又响起来了。
这回还是穆长虹,“穆专员,您好,”常宁懒洋洋的,话里也少了点客气,这已是穆长虹的第四个电话了。
“小常同志,我再强调一次,这个事情应该适可而止了,你们的行为,已经给地委造成了很大的被动,难道,难道一定要我和郭记亲自过来吗?”
常宁的脸立即拉长了,天下还有这么混帐的领导,他娘的,老子这回就跟你耗了,“穆专员,您的话我不明白,能不能,能不能请您说明白一点。”
“哼,小常同志,你心里很明白。”穆长虹的声调提高了,连旁边的于建云都听得一清二楚,“你小常同志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同志,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啊。”
常宁不怒反笑,冷静的说道:“穆专员,既然你这样说了,那请您和郭记辛苦一趟,由你们担保,签字画押后把人领回去,还有,请穆专员记住,青阳的小半仙不是吓大的,威胁对他来说,等于是放屁。”
说完,常宁就狠狠的扣下电话,噌的站起来往外就走,“的娘的,老子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