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错家族的悲凉谢幕刺痛了人们的神经。
在晁错鲜血的背后,细心的人猛然发现刘启的内心并不像他的长相一样仁慈。
在这之前,刘启是仁圣的是鲁莽的,在这之后,刘启是残酷的更是深藏不露的,他一向标榜自己尊师重教,狠抓教育工作,给予自己的老师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而到头来却亲手处死了自己的老师,甚至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给他,更让人唏嘘的是,为了除掉眼中的“罪魁祸首”,学生精心设计了一场骗局,下套子让老师踩。
刘启的人生蜕变就是这么血腥地完成了。
用他自己冠冕堂皇的话来解释,为了国家,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我们也可以这么说,为了手中的权力,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所以,无论削不削藩,晁错的结局只能是一个悲剧。
而阴谋的发起人袁盎只是加速了这个悲剧时刻的上演。袁盎谏杀晁错之时的身份,只是一介草民,主意是他出的,听不听则完全在刘启。
如果学生真的爱老师,他就不会让阴谋变成现实。
因此,晁错冤案的结论已经变得很简单了,早在晁错打击朝廷异己,权倾朝野之时,早在晁错提出要刘启御驾亲征之时,刘启的内心就已经抛弃了他的良师重臣。
而反观始作俑者袁盎,他不是阴谋小人,不但不是小人,而且还忠肝义胆,宅心仁厚,袁盎的朋友圈子里都是天下闻名的忠厚之人,比如申屠嘉,灌夫,剧孟,季心等等。而且,袁盎的为人,历来为人所敬仰,后来的名臣汲黯便极度仰慕袁盎。
袁盎是君子,那么按常理判断,晁错十有八九是小人。
实际上,晁错也是正人君子,晁错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比如平时不注意团结同事,不关心同事身心健康,听不进不同意见,固执己见等等,优点还是很明显的,不顾身体忘我工作,加班不要加班费,始终保持清正廉洁,始终把国家摆在第一位,敢干得罪人的事情。
用现在的话来讲,晁错敢于开拓创新,敢于与恶势力作斗争,是一位根正苗红的好同志。
袁盎与晁错,都是好同志,没有深仇大恨,更没有互相欠钱,大部分的争执无非是政策之争理念之争,犯不着生死大战。
而且,他们有着同一个志向——忠诚谋国!
然而,先是杰出的好同志晁错诬陷袁盎好同志,导致袁盎同志丢了工作,再是袁盎号同志将最歹毒的阴谋诡计用在了晁错同志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
我认为答案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结论,权力游戏的规则使然!
晁错不计后果追求自己的功业梦想,在追求的过程中不惜滥用权力,当滥用权力上瘾之后,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的权力,势必要打击政敌,压制异己,袁盎作为政敌阵营中的杰出代表自然首当其冲。结果,晁错忘乎所以了,归根结底,他的权力都是由刘启给的,当刘启一天天长大的时候,发现晁错拥有的越多,刘启拥有的就越少。
袁盎敏锐的发现了晁错跟刘启之间的微妙境地,他虽然没有权力,但作为权力游戏中的弱者,为了避免自己成为牺牲品,那么只能让晁错成为牺牲品。
结果,好同志晁错真的就牺牲了。
在权力游戏面前,没有好人坏人,只有输家赢家。
成王败寇。
袁盎在这场权力角逐中成了赢家,不但除了心月复之患,而且升了官。
但袁盎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因为杀晁错前,他给刘启拍了胸脯,要用嘴去平叛。
一路颠簸。
与宗正刘通一起去见吴王,刘通是刘濞的亲侄子,被刘启派来与袁盎一起做说客。
袁盎为了杀晁错,向刘启放开胆子立口头军立状,但袁盎比谁都明白,游说吴王其实是件生死难料,成败未知的事情。当然,即便游说失败,刘启那一关也容易过,蒙第一次就能蒙第二次,最关键的问题是一旦游说失败,能不能有命回来。
早在吴国任国相的时候,就见过刘濞的彪悍,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开弓从无回头箭。岂能轻易劝说得动?一旦劝说失败,难保刘濞不拿自己祭旗!
袁盎熟悉刘濞的风格,这一去,几乎是凶多吉少,但他却义无反顾地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才是真正的袁盎,耍阴谋诡计不是袁盎,为权为利不是袁盎。
在袁盎的心里,个人恩怨远不足以作为权力斗争冠冕堂皇的理由,如若不然,以他袁盎的计谋,扳倒晁错,又何必等到今天!
“晁错啊晁错,不是我害了你,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你陷国家于如此危急之境地,难道你不要负责吗?不,你晁错必须负责,必须负责!”袁盎依然在马车上梦中呓语。
同车出使的宗正刘通听得前面喊杀声震天,猛然惊醒,掀开帘子遣随从探问,随从纵马前行探望,回报正是吴楚联军大营。
刘通推醒袁盎。
袁盎下了马车,看见一望无际的叛军兵营,皱起了眉头。袁盎没有想到吴王竟能调动这么多的兵马,他在做吴国国相的时候曾经模过吴王的老底,吴国能调动的兵马顶多不过五万,即便临时募兵,也不过十几万军队。正是因为袁盎给刘濞算过账,所以之前才能在刘启面前拍胸脯打包票。
“这连绵的军营,粗略估算下来不下于三十万人马,难道是楚军?也不可能,楚军旗帜鲜明就那么一块地方,楚王刘戊那种饭桶也养不起多少军队,人数多不到哪里去!那么肯定是吴王的兵马占主力!”
袁盎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刘濞从哪里弄出这么多人马来!
眼前的事实总算让袁盎相信了刘濞不是被逼反的,这只老狐狸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私藏军队,而且藏得滴水不漏!袁盎顿时预感到游说可能凶多吉少,稍有不甚还有可能把小命丢了。
事实上,刘濞是只老狐狸不假,但袁盎却高估了刘濞的水平,他的兵力号称三十万,其实不过二十万,而且把军中十四岁到六十二岁的士卒全部征发,凑出了这支军队。
但袁盎凶多吉少的预感是对的。
即便他袁盎如何牙尖嘴利,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想打发二十余万人回家,这种赔老本的买卖,老狐狸刘濞是绝对不会干的。
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来都来了,袁盎与刘通都得硬着头皮去闯一闯。
袁盎带着众随从停留原地,刘通则先行一步,去叔父帅帐传旨。
刘通在皇帝身边呆久了,见到叔叔刘濞,连礼敬长辈的规矩都忘了,反倒在刘濞面前摆出天子使臣的架势。
这让刘濞一脸的反感,要不是公共场合,准骂得小辈狗血淋头才是。
刘通从怀中掏出谕旨,要刘濞下拜迎见。
刘濞却轻蔑地笑道:“我已为东帝,还要拜谁?”
刘通一时语塞,不知是念还是不念为好,尴尬了半晌,他才想起袁盎还在外头。刘通打定主意还是让名嘴袁盎进来游说,自己是真干不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一个是亲叔,一个是陛下,一个是家主,一个是国主,哪方都不能得罪,得罪谁都没好果子吃!
刘濞知道袁盎一同前来,他也早已领教过袁盎的利口,他知道是刘启派他们来做说客的,听之无用。但袁盎得确是个人才,刘濞早想收入囊中。如今自己送上门来,岂能轻易放过。何况非常时期,人才嘛,不能为我所用,那也不能便宜了敌人。
刘濞拒绝见袁盎,而且给袁盎带了句号,。
袁盎在辕门前数丈开外焦急地等待,等了半天,没等来刘通却等来一队吴国甲士,把吴王的意思带了过来:“要么来我这,要么去黄泉!”
袁盎当即严辞拒绝。
吴国甲士二话不说,把袁盎劫到了早已预备好的营帐中。
刘濞对袁盎算比较客气,好酒好菜伺候着,而且还派人过来陪侍,当然,陪侍的主要目的是劝降。
袁盎却死活不上贼船,刘濞只好作出第二个选择,除掉袁盎,免得为刘启所用。
刘濞虽说决定了要杀袁盎,可是却并未马上行动,袁盎从吴国故旧那里得到消息,在故旧的帮忙之下,星夜跨上一匹快马直奔长安而去。
刘濞得知袁盎逃走,并无过多表情,只是跑了一个牙尖嘴利的名士而已,犯不着操心。
吴王刘濞现在最窝火的是攻打梁国睢阳不如计划中的顺利,朝廷主力大军又动向不明!
刘濞在帅帐里对着地形图深思。
周亚夫迟迟没有出现,他到底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