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危急,张骞下令使团所有成员丢下旌旗,迅速后退至可以隐蔽之地。张骞拨马往回撤,此时此刻,他心里也是紧张万分。
难道就要葬身于此地吗?不,如果我死了,皇上的重托岂不要落空!
现在的张骞只有一个念头,后撤,在匈奴骑兵发现他们之前迅速后撤,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尽管汉使团的动作非常迅速,不过还是被匈奴巡骑的前哨发现了,很快,匈奴骑兵就呼啸而来,在他们眼中,这可是难得的猎物。
任凭张骞等人动作有多迅速,也难快过匈奴铁骑,倏忽间,匈奴骑兵就跑到了他们的前头,截断了他们的归路,而且将他们团团包围住,有不少想逃跑的人,无一例外地死在了匈奴人的马刀之下。
“谁是领头的?快快出来。”匈奴骑兵头领拿着马刀对着人群大喊。
张骞虽然不懂匈奴语言,好在有甘父从旁翻译。张骞眉头紧锁,心知逃跑已是万万不能,抵抗的话将死得更快,为今之计,是设法保住众人的性命,寻觅时机完成出使西域的重任。
张骞示意属下取出不少金银细软,他镇定自若地走到骑兵头领的面前,抱拳一躬,连带微笑地说道,“将军,在下便是!”
匈奴骑兵头领向张骞一瞪,发现此人虽然年轻,在马刀面前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心中也是高看一眼,对着张骞又是叽里咕噜地一堆匈奴话。
在甘父的帮助下,张骞总算明白匈奴头领在质问他未经允许为何会出现在匈奴帝国的领土上,难道不怕匈奴铁骑吗?
张骞连忙回道,“在下是奉汉朝皇帝之命,出使西域诸国,略谈通商事宜。”张骞边说边向身边的侍从替了个眼色,侍从们便拿出一堆金灿灿的黄金和一些绫罗绸缎,呈到了匈奴骑兵头领跟前。
那位头领大喜,身旁的几位眼中更是大放光彩。匈奴头领哈哈大笑,直夸礼物很好。
张骞说道,“我等本是奉命去西域经商,路过贵国,还望将军能放我们过去。”
匈奴头领把玩了一下礼物,笑道,“放不放你们过去,还得于我们伟大的大单于说了算。”说完,他暴喝一声,“带走!”
张骞心中一沉,叫苦不迭,料定此去必然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
苍天啊,苍天,你为何不庇佑我等大汉子民,让我陷于豺狼之境。
张骞出使不成,反倒成了匈奴的俘虏,这件事迅速传到了刘彻的耳中,从此,刘彻断绝了联合西域诸国共同打击匈奴的策略,而专心备战。
张骞命不该绝,他的黄金和丝绸起了作用。
匈奴骑兵完全可以就地将他们解决,这在汉匈边境并不算什么大事,而带他们去见单于,反倒救了他的命。
在一月之后,张骞被辗转送到了匈奴单于王庭(今内蒙古呼和浩特附近),离陇西已经千里之遥。
此时此刻的张骞心绪复杂,虽然他还未完全放弃希望,不过,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皇上啊,臣对不住皇上啊!”
被赶下囚车的张骞望了一眼遥远的南方,他掸了掸衣服,顺了顺头发,摆正衣冠,希望以一个大汉使节的风范去见匈奴单于,他可以完不成使命,但他却不能玷污了大汉使节的声名。
即便要死,也要死的凛然,死的壮烈。
张骞被引入单于王帐,他傲然立于王帐之上,王帐中马上就有人大喊,“汉奴见我大单于,快快跪下!”
“对,跪下,再不跪就让剁了下酒吃,听说汉人的肉既酸又臭,有滋味的很!”
王帐中顿时笑声一片,羞辱之声不绝于耳。
张骞立于绕过离王帐门帘最近的炭火烤盆,立于中间,向王座上的军臣单于礼节性的一躬,不卑不亢地说道,“大汉使臣张骞拜见单于!”
“汉奴无礼,见我单于竟然不跪,想尝尝爷爷的马刀吗?”随之,便响起了抽刀之声。
张骞依然坚立原地,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这倒引起了军臣单于的注意,他心中暗暗叫道,“是条汉子,有意思。”
军臣单于与他的父祖不同,这些年他刻意延揽汉庭智谋之士,为己所有,他身边的中行说便是很好的例证,他比谁都清楚,完全靠身边五大三粗的匈奴战将是无法彻底战胜汉朝的,所以他的身边必须要有足智多谋的人来辅佐。
军臣单于向众人摆了摆手,喧闹的王帐顿时安静了下来,军臣单于问道,“请问阁下出使何方?”
“西域诸国!”张骞自然不能说是去大月氏,这个国家可是匈奴的仇敌。
“意欲何为?”
“开埠通商。”
军臣单于一声冷笑,“请问贵使可曾经本单于允许?”
张骞也不示弱,“我只知大汉皇帝陛下的谕令。”
张骞的态度惹得王帐中的匈奴贵族王侯将军们个个咬牙切齿,纷纷建议单于赶紧杀了他。
军臣单于却在心里为张骞叫了一声好,他笑道,“月氏在我北方,汉怎可以过我而出使?譬如越国在汉之东南,我欲出使,汉会应允么?”
军臣单于果然睿智,一语中的,张骞知道今日身陷狼窟,凶多吉少,也不再辩驳,而是闭目矗立。
军臣单于看他这架势,是等着自己赶快给他一刀的意思。
他冷笑一声,心想我就不信不能让你这臭小子低下头颅,他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他一挥手道,“把他押下去,好酒好肉伺候着,严加看管。”
张骞心想大概是匈奴人要让自己饱餐一顿,再送他上路。
他很快被带了下去。
见着军臣单于没有下达杀死张骞的命令,有人已经急了,“大单于,这是为何,为何不杀了他?难道大单于怕了汉庭不成?”
军臣单于依然笑道,“你们哪,怎么就不能动动脑子,本单于要杀他还不容易若杀了他,岂不成全了他的美名,让刘彻那小子多了个忠臣。诸位试想,我不但不杀他,然后好吃好喝养着他,给他娶妻,给他官做,岂不是让汉庭脸面无光?”
当然,军臣单于还有另一层意思没有点破,他想借此延揽人才,对着这些五大三粗的将领,不说也罢。
“哈哈,哈哈,还是大单于高明哪!”
匈奴王帐一阵大笑,又见觥筹交错,仿佛打了一次大胜仗般。
张骞被带到一处帐篷后,竟然呆住了。
他突然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甘父正在其中呼呼大睡,而这哪是囚室,倒像王公贵族的卧帐。
此时甘父也起来了,赶忙扶过张骞,关切地问道,“大人,你可回来了,小人担心死了。”
“我没事,没事,甘父,你说匈奴的囚犯有如此的待遇么?”
“小人不知,兴许大人是汉廷的使节,待遇自然好些!”
张骞一时不明所已,也管不了许多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连数日,没有见到匈奴的侩子手,反倒是每日好酒好菜伺候着,除了不能随意出入,日常起居都有人打理,而甘父的营帐也在附近,他可以随时传唤。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月余,一日晚上,张骞心烦意乱,突然营帐外一阵喧哗,张骞正要走出去看个究竟,却没想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位打扮靓丽的匈奴女子,入得帐中。
“张骞,你好福气。”其中一位匈奴的内侍模杨的人说道。
张骞有点迷糊,不知所谓。
“这是匈奴单于赐予你的妻室,还不快谢恩。”
张骞豁然明白了,军臣单于是想让他投奔匈奴。他悬了数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目前为止,至少他的性命是保住了,而只要性命还在,就还有完成使命的希望,至于投降,不,绝不。
为了完成我的使命,我可以忍辱负重,我可以假意逢迎。
现在的他,也只能忍辱负重,活着就是希望啊。
他向说话人深深一躬,说道,“谢大单于隆恩。”
众人闹了一阵,又去营帐外闹了一阵,总算夜深人静了。
张骞看着娇滴滴地坐在褥子上的新娘,思绪万千。
皇上,臣娶妻了,在匈奴!使命,臣不会忘记,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