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瑜想过有人会来妹妹的婚礼捣乱,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来人竟是这位。他迎上云光大师笑眯眯的脸,嗓子竟有些发干,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说什么?
王锦瑜心里乱成一团,他甚至搞不清这位大师所来为何,更不确定他是敌还是友。当年的事,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但大师身份贵重,倘若在这礼堂上把实情说出来,那、那小妹……
“呵呵,怎么,王大少爷,见到您的老朋友,您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王锦瑜呆若木鸡的样子,成功取悦了崔云娘,也让她因姑母指责的目光而紧绷起来的神经松了下来。
就在方才,崔云娘还在担心,自己这趟来得究竟对不对。别人不了解李大夫人,她这个做侄女的可是非常了解她。
李夫人向来最厌恶被人利用和欺骗,也极恨在她面前玩花样的人。
在京里,崔云娘有些心急,更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忘了姑母的忌讳,使了点儿小花样想让姑母对王绮芳产生误会。
崔云娘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谁想竟还是让李夫人知道了。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李夫人一开始并没有道破,既没有责问崔云娘,也没有说过什么,只是一门心思的帮她做媒。要么带崔云娘去什么赏花会,要么带她去拜访什么故交好友,而不论是什么形式,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崔云娘相看夫君。
崔云娘又气又急,可偏有不能说什么,毕竟李夫人只是让她结交好友,并不曾说一句让她选丈夫的事。
直到今上发了谕旨,准许国公府的人返回平州,李夫人这才婉转的跟她说:“云娘呀,过两天我就要跟着你姑父一起返乡了,不知你有何打算?听说定海侯的夫人曾邀你去府上做客?”
崔云娘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险些将心里的话月兑口而出。她忍了许久,才柔柔的说:“姑母,我想跟您回去。京城虽好,但云娘还是更加怀念平州的宅子。”
嘁,当她不知道呀,定海侯夫人正在给她的次子选妻子,那个武二郎,文不成武不就的,又是个次子,爵位都没有他的份儿,这样的纨绔子弟京城随处可见,她崔云娘岂能嫁给这样的人?!
“云娘,我回去后要忙着你表哥的婚事,可能没有时间顾及你,不如我送你回崔家?”李夫人见崔云娘死活不松口,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淡去了,语气冷淡的说,“你离家上京来游玩,也有一段日子,想必我大哥和大嫂也甚是想你,作为晚辈,还是不要让长辈操心的好。再说,你也不小了,该说婆家了,岂能还能像个小顽童般只想着玩乐?!”
这话就有些近乎训斥了,崔云娘拿着帕子的手用力攥了起来,尖尖的指甲顿时刺入掌心。她顾不得手上传来的刺痛,猛地抬起头,眼里转着泪花,哽咽道:“姑母,云娘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求求您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好不好?是不是因为我的事,让您和表哥有了误会?姑母,我、我可以找表哥说清楚的,呜呜,我是真的喜欢表哥,姑母,您就成全我吧。”
说着,崔云娘噗通一声跪倒在李夫人脚边,双手掩住面颊埋在李夫人的膝盖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李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犹豫,右手停顿了半晌后,这才轻轻的抚上她的头顶,但仍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呜呜,我知道,我不该跟武家和郑家的人接触,更不该去打探赵家的私密,但、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更没有想过要串联外人算计李家,”
崔云娘哭了一会儿,见李夫人没有表态,暗自猜测自己可能还没有说到点子上,便继续哭诉道:“我只是太喜欢表哥了,呜呜,姑母,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起初也不知道那些铺子是武家和郑家的,根本不曾跟他们做过什么交易。而且,我知道这些情况后,就马上让人贱卖了铺子,几乎把私房钱赔了个精光。呜呜,姑母,云娘或许有点小算计,但绝没有害人之心呀,更不会做任何有损李家的事。姑母,我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一回吧!”
李夫人低下头,托起崔云娘的下巴,定定的看着她,“你真的知道错了?”
崔云娘脸上布满了泪水,她被动的扬起头,迎上李夫人探究的目光,用力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云娘不该在姑母面前耍心眼儿,也不该擅自帮表哥散布‘克妻’的谣言。姑母,我错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明媚的大眼里滑落,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眸格外的清澈,眼底更是充满了真诚与懊恼,双唇微微的颤抖着,使得崔云娘看起来分外的楚楚可怜。
“不止这些,我气你,并不是气你使小计谋算计别人,而是气你做完了事却不懂得善后,让人一下子便抓住了把柄。”李夫人无声的叹了口气,道:“云娘,你喜欢你表哥,想当李家的儿媳妇,这我都知道。但李家不是普通的人家,要做李家的儿媳妇,要么聪明过人,要么单纯憨直,最忌讳的是有点小聪明却不肯安分。”
李夫人顿了顿,略带惋惜的看了看哭得一塌糊涂的侄女,摇头道,“云娘,你真的不合适嫁到李家,还是听姑母的话,嫁个老实本分的人过安稳日子吧。”
这些话李夫人原本不想跟侄女讲,毕竟她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不想让她太难堪。可事到如今,为了断了侄女的念头,还是实话实说吧。
“……姑母,”崔云娘心里一沉,她咬着唇瓣,眼珠子却转来转去,最后坚定的点头道,“我明白了,姑母,我现在还小,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您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争取早日成为您满意的儿媳妇。”
这、这还叫明白?!
李夫人也有些无奈了,该说的话她也说了,原本还想着帮侄女找个理想的夫君,再贴补给她些嫁妆,也算全了她们姑侄两个几年的情分。可谁承想,这孩子竟说不听呢。
不过,当李夫人看到崔云娘执着的样子时,忍不住心动了下,唔,云娘说的也没错呀,她年纪毕竟还小,又没有明白人在身边教导,难免会仗着小聪明玩些花样。但若是有她这个国公夫人亲自教,没准儿还真能教出个理想的儿媳妇呢。
想到这一点,李夫人暗自点了点头,面上依然不显,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罢了,这件事暂且不提,等办完你表哥的亲事,我再跟你慢慢说吧。”
崔云娘不知道李夫人的想法,误以为姑母还不肯原谅自己,不肯给自己机会,心里忍不住埋怨不已,更决定求人不如求己,等她将王绮芳拉下马,李家大少女乃女乃的位子还能有别人坐?!所以,回到平州后,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调查王绮芳跟王锦瑜兄妹的所有故事。
于是,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李靖天见状,虽然不知道好友兼大舅子跟这个老秃驴有神马关系,但看王锦瑜的脸色很不对劲,便知道里面肯定有内情,而这个内情很有可能和七娘有关。
他冲着七娘扬了扬下巴,几步走到云光大师身边,抱拳施礼,“在下李靖天,见过大师。今日是李某大喜之日,多谢大师亲自来观礼,铁楚,你帮我招呼大师。”
说着,李靖天又拱了拱手,然后冲着铁楚使了个眼色,见铁楚笑容可掬的凑了上来,恭敬的对大师揖了揖手,“小子铁楚,见过大师,不知大师您法号为何?宝刹何方?仙乡何处?还望大师赐教!”
王锦瑜似乎也反应过来,忙站起身,一躬到底,“王锦瑜见过云光大师,数年不见,大师别来无恙呀。”
“哎呀,大师的法号原来是云光呀?”不等云光大师开口,铁楚抢先一步截过话头,拉着云光大师就往礼堂旁边的酒席,一边走着,一边还招呼王锦瑜:“莫言,别傻站着呀,云光大师远道而来,又是故交,好歹也要让大师坐下来喝杯茶嘛。来来,大师,咱们走……”
几乎是连拉带拽,铁楚将云光大师‘请’到了酒席上座。
这边,李夫人也叫过几个婆子,恭敬有礼的把崔云娘‘请’了下去。
“哎哎,姑母,我还有话要跟表哥说,那个王七娘根本就不是有大佛缘的人,她的命都是王锦瑜用十年的寿命换来的,当年——”
崔云娘的声音越来越远,礼堂上的人也只听到了前半句,不过,众人看向王绮芳的眼神已经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从最初的好奇、羡慕、赞叹,最后发展到戏谑、嘲讽。
王绮芳并没有留意众人嘲笑的目光,她隔着薄薄的红纱,满是疑惑的看着不远处的大哥以及云光大师。
李靖天也没有在意,冲着赞礼者使了个眼色,暗示继续行礼。
“行礼,奏乐!”
站在前方的赞礼者朗声喊道,一旁的喜乐班子闻言,抬起胳膊,抄起乐器,准备奏乐。
“慢!不准行礼!”
礼堂外再次响起阻止的女声,王绮芳没有回头,而是侧脸看向李靖天,两个人隔着红纱四目相对,从彼此的脸上都看到一种叫做‘无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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