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事听到沈大哥三个字,关切的问:“沈傲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吴三儿道:“沈大哥被公人捉走了,牵涉到了官司。”
赵主事心里狂喜,却是皱眉道:“官司?沈傲一向并不惹事的,是不是得罪了谁?呀,这可不妙,这件事得通报国公爷,让国公爷设法营救。”
吴三儿愕然,道:“国公爷会救吗?”
赵主事道:“这个自然,不管怎么说沈傲也是国公府的书童,若他真的蒙冤,国公岂会坐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
吴三儿感激的道:“那么就拜托赵主事了。”
赵主事板着脸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沈傲这孩子我很喜欢,他出了事,我能袖手旁观吗?你也太小瞧我了,莫说只是去通报一声,就是去为沈傲奔走,那也是我应分的事,还称谢做什么。”
说着便嘱咐吴三儿在这候着,急匆匆的去国公爷的书房了。
祈国公周正刚刚下朝回来,心里正想着烦心事,在书房看了会书,便教人来,问起周恒的功课。这位国公爷每每有不顺畅的时候总是如此,而每次问起周恒,多半是要寻这逆子出气了。偏偏那些下人谁都不敢说周恒坏话,便回答说现在太学还未开学,可是少爷在家里也很用功。周正岂是好糊弄的,便教人去寻周恒,要考校他。
下人们哪个还敢为这小祖宗说话,多半这纨绔少爷来了,若是答不上话,是少不得责罚的。
谁知周恒没来,赵主事就心急火燎的来了,莽莽撞撞的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书房里壁灯摇曳之下,周正倚着太师椅,手中握着书卷,一双如电的眸子尽数落在书卷之中,仿佛对身边的事物充耳不闻。
赵主事又咋咋呼呼的道:“老爷,府里的书童被官差拿了,京兆府欺负到我们国公府上来了。”
周正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却连抬都懒得抬起来,目光落在书卷上,斥道:“你是第一天进府来的?这般的没有规矩,天塌下来也不必教你去顶,慌个什么?”
赵主事愕然,连忙告罪,口里说:“老仆该死,老爷恕罪,实在是事情紧急,老仆竟是连方寸都乱了。”
周正放下书卷抬起眸来,风淡云清的问:“到底是什么事?”
赵主事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夫人为少爷选了一个书童,今日不知怎的,竟给官差拿了。这书童叫沈傲,是个顶好的人,阖府上下都很喜欢他,老爷,您要不要发个话,教京兆府放人?”
周正一听,噢,原来是府上新近来了个书童,这个书童很招人喜欢,却是在外头犯了事,被京兆府拿了,闹出了乱子。顿时勃然大怒,拍案道:“国公府的书童出去犯了事还教我去要京兆府放人?你老糊涂了吗?他若真是触犯了国法,流配杀头由着他,和府里没有干系。”
赵主事苦着脸道:“夫人也很喜欢他的,老爷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周正皱起眉,道:“看来此人很狡诈,竟博了夫人的欢心,更是不能留了,这种横行不法之徒该立即开革出去。”
赵主事连忙道:“老爷,不能啊,沈傲人很好,不但是夫人,就是少爷、小姐,还有寻常的下人都很喜欢他呢……”
赵主事越是这样说,周正越是生气,怒道:“不必再说了,这件事谁都不许管。”
赵主事只好怏怏不乐的走了,出了书房,他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心里想:“沈傲啊沈傲,你也有今日。嘿嘿,这一趟就算官司了结了,这府上你也呆不下去。”他太清楚周正的秉性了,这位国公爷一向讨厌那些刁钻圆滑之人的。这件事若是先通报夫人,夫人必然叫老爷过去,说些沈傲的好话,国公爷还真说不准要插手这件事了。可是自己急匆匆的过去,先是说他犯了法,国公自然很不痛快,再说此人在内府博取了许多人的欢心,国公会怎么想?必然是认为这个沈傲阴险狡诈,又仗着国公府的干系在外横行不法,有了这个想法,沈傲还能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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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下,聚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纷纷议论沈傲这桩案子,这些人中许多是从邃雅山房来的,此时见通判话都没问,便听一个宦官的话要叉沈傲下去行刑,顿时对沈傲多了几分同情。当然,这种同情也源自于对那宦官的厌恶。
文人和宦官,那是延绵了千年的死敌,更何况这曹公公如此跋扈,跑到京兆府来教人判案。
几个拿着水火棍的官差正要叉沈傲出去行刑,沈傲高声道:“大人,我要告状!”
告状?真是好笑,如今他就是人犯,还告的什么状。通判不去理会他,冷笑连连,这个少年太不晓事了,东窗事发,又得罪了李公公,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讨巧卖乖,当真以为这京兆府衙门是客栈酒肆了,容得他胡闹。这么一想,原本对沈傲存留的那点同情无影无踪。
水火棍在沈傲胸前一叉,便有几个差役扭住沈傲的肩膀向后拖拉,沈傲只好高声道:“且慢,再等一等,既要行刑也由着你们,只不过我身上有一件宝物,为防止被你们打烂,能不能容我把宝物先拿出来再打?”
哇,这个家伙居然还想着宝物,而且一点紧张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咆哮公堂,无礼太甚。差役们望着通判,等通判回应。通判惊堂木一拍,吹胡子瞪眼道:“叉下去,叉下去,掌嘴,杖打,先打了再说,等他知道了规矩,再教他来回话。”
沈傲被四五个人拉着,口里大喊道:“大家都来做个见证,若是宝物损坏了,官家追究起来,可和我没有干系?是通判要打的,还有你,你,你……”沈傲说的你,是几个很卖力的差役。尼玛,混口饭吃而已,用的着在上司面前这么卖力表现吗?
官家?这个官司太有戏剧化,先是来了个公公,接着又撞见了个狂生,这也就罢了,居然连官家都牵扯进来了。公堂外许多人唏嘘,都暗道自己不虚此行,这样的场景当真是难得一见。
通判这时脸都变了,痛斥道:“大胆,这公堂之上,你胡说什么?”
差役们总算是停止了拉扯,沈傲有了喘气的机会,慢吞吞的道:“草民没有胡说,草民身上恰好有一件官家的画作。这画尚未装裱,若是大人对草民行刑,若是那水火棍子不小心捣烂了画,不止是草民,只怕这衙门里所有人月兑不开干系。”
说着从袖子里,沈傲徐徐抽出一卷画来,微笑着将画往身边的差役手上塞,口里说:“公差大哥,这画你先拿着,再带我去行刑,免得打烂了画,连累了诸位。”
那公差哪里敢去接,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这就等于是御赐之物。我的娘,官家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再看沈傲,却是一副很真挚很从容的样子,一双眼睛很期盼的望着自己,仿佛在说:“小兄弟,拿了这画,明天就有人来杀你的头了,满门抄斩的。”
哇,混口公家饭而已,你也不必这样害人。边上五六个同僚,你偏偏给我做什么?他不敢去接,连连后退。
沈傲又拿画去塞给另一个差役,很动情的道:“公差大哥,这幅画你先替我保存。若是我被你们打死了,官家问将起来,你便将这画呈上去,就说沈傲命苦,被一群赃官、死太监害死了,不能与他老人家讨教画技。”
那公差目瞪口呆,很是无语,这样的事他一辈子都没有遇见过,眼看那画就要递过来,唬的他连忙用手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