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向青黛、徐辛夷两位夫人道别,紧锣密鼓的准备奔赶塞外草原,与此同时也收到了北镇抚司探子的密报,顾宪成为首的三元会又在勾勾搭搭,严清、刘守有、张鲸府邸的管家也来回跑了几趟,恐怕明日朝会将起bō折。
我还怕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秦林根本不放在心上。
徐文长捋了捋山羊胡须:“秦将军,你年纪太轻,又不是科举正途,骤然担任钦差大臣,难免有人说三道四,倒是不可不防呢!”
秦林jiān笑不已,叫徐老头子附耳过-……,
翌日早朝上六部九卿廷推,朝廷决定派员以宣抚蛮夷为名出使漠北,明着对俺答亡故表示慰问,实则查探三娘子与黄台吉双方情况,相机行事。
提到出使钦差人选的时候,张居正看了看御座上的万历皇帝,故意向群臣问道:“众位同僚,此正举贤荐能之时,列位臣工大可畅所yù言,为国家分忧嘛!”
不用问就知道人选铁定是秦林,张太师故作姿态而已。
站在武臣班次中的秦林就寻思,这次把自己的大名提出来的,是曾省吾还是王国光抑或张学颜?
都不是,正当几位大佬交换着眼神,准备由哪位出班启奏的时候,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顾宪成从文臣班次的后排闪身而出:“微臣以为,此次宣抚北虏责任重大,当选择久历边事、老成持重之大臣前往,方能万无一失。”
呃?
秦林眼睛眯了起来,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顾宪成,张居正丹凤眼更是精光一闪,而江陵党诸大臣也心头纳闷。
久历边事,秦林虽然去蓟镇办了起惊天动地的大事,配合戚继光揍得图门汗、董狐狸哭爹叫娘,但严格说起来他确实没有当过一天的守边官员。
老成持重丫现在年纪多大?哪怕秦长官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把这四个字往自己头顶扣。
御座上的万历,饶有兴致的看看秦林,看看顾宪成,又扫视着群臣,没人能猜透他此时此刻的心思。
顾宪成脸sè一本正经心头那叫个痛快,你秦林不是本事大吗叫méng古人在棋盘街演一出哭灵报丧的好戏,害得本官捏着鼻子改奏章来附和你,哈哈,这下你傻眼了吧?出使是出使朝议也偏向三娘子,可惜最后钦差使者不是你!
不得不说顾宪成的提议还是很有道理的,涉及九边是战是和,长城沿线百万军民安危、朝廷与藩属关系的边廷重事,由老成持重、守边经验丰富的大臣来担任钦差,理所应当。
顾宪成帮不少人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其中以严清尤为欢喜,向这个年轻的主事投去了欣赏的目光,老尚书振衣出班,疾言厉sè的朝上奏道:“陛下,臣以为顾主事言之有理军国之事绝非儿戏应当推举稳重、端严之老臣充任钦差。”
“臣附议”刘守有也不失时机的蹦出来。
御座旁边的冯保也乐意看看秦林的笑话,将拿着的拂尘从左手交到右手,立刻有更多的官员表示附议。
张居正对老搭档的小动作心知肚明只是捋着胡须笑而不语,这点儿小把戏就想难住秦林?怕是白费心机吧。
秦林神sè丝毫不变以目示意止住想帮腔的徐文璧、张公鱼等盟友,不慌不忙出班奏道:“陛下,微臣荐举右都御史吴兑出任钦差,吴都堂久历边任、熟知夷情,而且办事稳重得体,派他为钦差,必定不辱使命!”
咦?莫说别的江陵党官员不明所以,连张居正心头也纳闷。
吴兑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做过相当长时间的宣大总督,和三娘子、黄台吉都很熟,为人持重、办事干练。
不过他与左都御史陈价莫逆之交,和王崇古、方逢时关系也不错,和江陵党就比较一般了,众人并不知道他对此事的态度。
要是吴兑真以为秦林在推荐他,就此答应下来,岂不叫人啼笑皆非?
严清则暗笑秦林愚笨,其实他就是想把吴兑推出来,只是上次他口不择言,差点没把吴兑气死在朝堂上,所以这次就做得隐晦点,免得被吴兑和陈忻一拨人记恨。
秦林现在自己说出来,岂不是正中下怀?
严清、刘守有等人打定主意,就算吴兑谦让,他们也要借此搅合,把秦林的差使彻底弄黄掉。
“微臣愿意出使塞外,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吴兑慨然出列,袍袖一挥,毅然决然的道:“黄台吉屡屡寇边,可谓狼子野心,子娶父妾,实乃悖逆伦常,真为天地所不容!老臣此去,当效祢衡击鼓骂曹,颜常山断舌斥贼,宁可骂贼而死,绝不有辱朝廷纲常”
我靠,万历本来斜倚在御座上,闻言身子一闪,差点儿摔下来,满脸哭笑不得这下好了,派吴老先生出使,他要做祢衡、颜杲卿倒也罢了,可朕岂不成了倒霉催的汉献帝、安史之乱的唐玄宗?
便是九五至尊,心头也长叹道:吴兑这些老先生,没一个好对付啊!
严清、刘守有满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万万没想到吴兑会来这么一手漂亮的,现在谁再推举他,不就等于逼他去死吗?陛下和满朝文武同僚会怎么看你们?
恍惚间,似乎御座上的万历已经把眉头皱起来了。
“吴都堂,吴都堂,您歇歇火,咱们从长计议”严清一脑门的汗水,急得手忙脚乱。
刘守有也好不到哪儿去,连声道:“吴都堂急公好义,实在叫我等钦佩不已,只是您年高德勋,万一在塞外有什么闪失,那咱们就追悔莫及啦!还是稳妥点、稳妥点,让处事圆通的年轻人去吧。”
这下可好,两人自打耳光。
文武朝臣全都暗笑不迭,看严清和刘守有出丑lù乖。
有心明眼亮的人则暗自黄怪,吴兑生xìng公正持重,又勇于任事,这次怎么会用如此刁钻刻薄的办法,把严清和刘守有生生挤兑得当众出丑呢?不像他的风格呀!
没人注意到,吴兑悄悄朝秦林眨了眨眼睛:昨晚徐文长来说的事情,老夫替你办得不错吧,呵呵。
唯独张居正和冯保品出味尼来了,瞧瞧还在吹胡子瞪眼睛的吴兑,暗想上次秦林在朝堂上救过他一命,莫非他二人已有默契?
“咳咳”端坐御座的万历将群臣反应尽收眼底,终于微笑道:“吴爱卿要做祢衡、颜杲卿,朕心甚慰!不过朕可不是昏庸的汉献帝、
老迈的唐玄宗啊诸位爱卿,你们还是另举贤能吧。”
说罢,万历就把秦林看着,意思当然不言而喻。
秦林这时候tǐng身而出,万历和张居正都会认可,不过就这样算了,还是咱们月复黑秦长官吗?
哇咔咔咔~~这厮心头一声jiān笑,奏道:“微臣以为,刘都督执掌锦衣多年,熟知边情,而且出身名城世家,可谓文武双全,古人云内举不避亲,虽然他是微臣的上司,微臣仍不惧媚上之讥,就此举荐刘都督担任钦差!”
〖我〗日了!刘守有顿时脸拉得比马还长,心说老子当钦差,这一去几个月,不是要把锦衣卫交给你执掌?秦某人好一招李代桃僵之计!
“陛下,微臣衙门事务繁忙,实在丢不开手啊,不如让秦将军去吧。他最能抚夷!”刘守有苦着脸,憋着没法,只好举荐秦林。
“不行不行,我年纪轻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秦林脑袋直摇,又盯上了严清:“严老尚书曾经巡抚四川、贵州,恩威并济,很能治理蛮夷,又是极为老成持重,臣改为举荐他担任钦差吧。”
严清傻了,一双老huā眼差点没从眼眶子里掉出来,我的妈呀,这把年纪去漠北,别把命丢在草原上!
“陛下明鉴,老臣衰朽无能、年老昏聩,实在不能担此重任啊”严清嘶声叫着,心下一横,拼着不要老脸也得把差使推走,忙不迭的道:“锦衣秦将军少年老成,智虑深远非常人能及,老臣以全副身家xìng命保举他担任钦差大臣!”
对对对,刘守有也不停的点头附议,表示愿拿项上人头担保秦林绝对不辱使命。
满朝文武都傻了眼,尤其是张公鱼,一张鲤鱼嘴合不拢来:刘守有和严清愿拿身家xìng命保举秦林?太阳这是从哪边出来了?
始作俑者顾宪成早早缩回了文官队伍的尾巴上,尽管没人搭理他,心下却羞愧难当,平白跳出来做了小丑,脸上火辣辣的。
御座上的万历被笑意憋得肚子生疼,对年轻的皇帝来说,看见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秦林,把两个老家伙耍得团团转,无疑他是很开心的。
“好了好了,既然严老尚书和刘都督两位爱卿都保举秦爱卿,朕便派他为钦差大臣宣抚塞北,也有劳威灵法王替顺义王俺答超度亡hún,聊表朝廷宣慰之意”万历本来已经说完,顿了顿,又堆起笑容:“太师张先生,觉得如何?”
“臣附议”张居正的回答简单干脆。
数日之后,京师北面德胜门,一队队官校身穿飞鱼服、鸳鸯战袍排得齐齐整整,飞虎旗、帅字旗、冲锋旗迎风招展,宣抚钦差大臣的倚仗威风凛凛。
秦林穿大红sè江牙海水蟒袍,戴展脚幞头,系九龙玉带,跨一匹照夜玉狮子马,神采飞扬。
青黛坐紫罗小轿,徐辛夷骑踏雪乌雅,两位夫人送至城门。
“秦哥哥,要快些回来哦,我煮鱼给你吃!”青黛甜甜的笑着,明净的眼眶里蓄着一滴晶莹的泪huā。
徐辛夷握着拳头挥了挥,低声威胁:“不准拈huā惹草,华什么三娘子……………”
切,说得像我很好sè似的,秦林撇撇嘴。
另外还有两个人看着远去的队伍,一脸苦相。
“秦某人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啊”严清和刘守有不约而同的嘀咕着,都拿项上人头作保了,秦林有个闪失,他俩虽不至于真掉脑袋,估计也没脸在朝中为官了。
“哎呀”秦林身子一闪,像是要跌下马来。
“将军小心!”严清和刘守有同时抢上几步,伸手要去扶秦林。
没想到这家伙身子摇了摇又坐稳了,回头一笑:“不好意思啊,劳两位挂心,这马鞍稍微硬了点儿……”
呵,敢情好,一个尚书、一个锦衣都督,都快成马夫了。
严清和刘守有的脸sè,黑得那叫个浓墨重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