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如壁,长枪似林,定州天雷营如同钢铁壁垒,缓缓推进到定远城一里开外,扎住阵脚,旋即,姜本的旋风营在天雷营两翼展开,前哨骑兵纵马奔驰,一直奔到定州城下数百步处,一个漂亮的回旋,绕城而走,排着严密的阵形成两路纵队整齐地从城下驰过。
而在稍微更远一点的地方,插重营正在向这边靠拢,插重营里,密如树林的大型投石机,高达数丈的攻城车,蒙着铁板,分为上下两层的蒙冲车,滑动式云梯等大型攻城器械让定远城头的狼奔军无不失色,在这些战争武器的制造方面,草原人永远瞪乎其后,这些年虽然掳掠了不少的定州工匠,也能制造一些诸如此类的工具,但看到定州一次性拿出如此之多,林林总总的数十种攻城器械来,仍是让他们失色。蛮族仍旧习惯于马上冲杀,以野战来决定胜负,守城,他们以前想也没有想过。
有草原第一将之称的虎赫皱着眉头,站在定远城楼之上,看着远处仍在源源来断向这里汇集的定州军。虎赫相貌清瘦,与站在他身边门板一样的豪格比起来,体态偏瘦,长长的头发简单地梳了两个发辫,随意地垂在肩头,身上穿着一件伤痕累累的黑色铁甲,一手抱着自己的头盔,一手扶在垛碟上,不断握紧又松开的手掌骨节突出,显得极有力量。
豪格担心地看着城下越来越多的定州军“虎帅,李清会不会毁诺攻城?”
虎赫摇摇头“不知道。”他指了指正被手下士兵驱赶着向城上搬运守城器械的定远百姓,道:“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迎接他强行攻城。”
豪格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虎帅也根本没有把握李清会怎么做“虎帅,我军擅野战,不擅守城,如果对方强攻,我们倒不如出城作战!把握更大一些。”
虎赫微微一笑“豪格,狼奔军千里返回,人困马乏,强行夺取了定远,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出城与如此劲旅做战,胜负若何?”点点城下的定州军“对方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观其阵容,实是强劲之敌,而定州的步卒我们与之经常交绎,那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如果我狼奔军齐整满员,养精蓄锐之后,我当有信心正面溃之,但现在,我们孤军作战,又是疲师,胜负不由我定,这仗,我怎么会和他打?”
“但虎帅”如果李清强行要打呢。”
“我在赌”赌李清不会强攻,他会为了这数万百姓而不与我开战。否则”虎赫用力地握紧拳头“那定远必将血流成河。”这一瞬间,虎赫立时便显出了残酷的一面“他若敢打,就将这些人押上城头,抵挡定州军。”,豪格闻言,狞笑道:“虎帅说得是,我倒想看看李清会不会这么做,说实话,我倒是很期待他攻城呢?如此一来,他便算能夺回定远,在定州便也会失尽人心。”
虎赫笑道:“观李清其人,实是擅于收拢人心,以我看来,他是不会这么做的”我狼奔军虽是疲师,但仍有三万儿郎,而此时李清集于城下的军队都是他嫡系中的嫡系,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岂会与我硬碰,如果我们两败俱伤,他在定州还坐得稳之大帅之位吗?而且,此时我也不想和他打呀,豪格,大单于将我们招回来,可不是为了与李清拼得两败俱伤的,我们还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与李清的决战,还早着啦!”
“既然两方都不想打,当然便打不起来。等着把,诺其阿回来后,我们便撤出定远,放了这些百姓,但扣住定远士兵,等他们交还公主后,我们再放这些士卒回去。
城下,战鼓忽地擂响,定州士卒高声呐喊,声震云宵,虎赫吃了一惊,忙转头看时,却见城下尘土飞扬,一彪劲骑护着一人风驰电挚而来,李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是李清亲临阵拼了。
“常胜军,万胜,万胜!”士兵们高举长矛大刀,齐声大吼。
李清弗马,抬头,眼光与虎赫隔着千步距离,狠狠碰撞在一起,不由提示,不用介绍”李清只一眼便看到了立于城楼上那个手抱头盔,身后大毫飘扬的削瘦身影,胸中战意蓦地腾起,跨下战马也似乎感受到了李清的心意,长嘶人立而起。
“杀。”
“杀!”
“杀。”
士兵挥戈狂呼,地动山摇。看到定州军战意如此之强,城楼之上一直不动声色的虎赫终于色变“如此强军,当为我草原健儿劲敌!”,mm
李清摧马,在战士队列之前缓缓驰过,所过之处,欢声雷动,李清双手虚按,近万人的队伍立马鸦雀无声。
“将士们”李清高声喊道。手指着远处的定远。
“我比你们更想杀进去,将那些该死的蛮子斩尽杀绝”
“斩尽杀绝!”士兵们立时群起呼应。
“但是!”李清提高音调,“此刻,在城里,还有我们的父老乡亲,还有我们的同袍手足,如果我们攻城,那些野蛮人便会斩杀我们的亲人”将我们的亲人椎上城头来抵挡我们。所以,虽然我很想杀了他们,但我不能。”
“怎么办?放任我们的父老乡亲,同袍手足落在这些野蛮人手里吗?不,我李清当然要将他们救出来。士兵们,我们俘获了这些蛮族人的公主和他们的大将,这一次,我便用这两个人换回我们的亲人,来人,请纳芙公主与诺其阿将军”
一刀与唐虎率着亲卫将骑在马上的纳芙和诺其阿牵了过来,与先前不同,这时候诺其阿双手却被反绑在身后。
数万双喷火的眼睛盯着纳芙与诺其阿,那其中蕴含的愤怒和仇恨便连身经百战的诺其阿身上也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微微有些颤栗,纳芙更是脸色惨白。
“诺其阿将军,我们便要就此告别了,回去告诉虎赫将军,此仇我李清记下了,我会来找他的。”一挥手,一刀师地一刀劈下,纳芙一声惊叫,却见一刀如此狠狠地挥刀劈下,斩断的只是绑着诺其阿的绳索。
诺其阿揉了揉手腕,“李将军,这个仇我诺其阿也记下了,我会在疆场上找你讨还的。
李清冷冷一笑“恭候大驾,如果你第二次落在我手里,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诺其阿向纳芙一揖,“公主,末将先去了。”
“嗯”纳芙虽然脸色苍白,但仍强撑着点点头,“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李将军不会为难我的。很快我就回来了,告诉虎叔,我很想他!”
诺其阿掉转马头,一骑绝尘而去。
“虎帅,诺其阿来了”豪格惊喜以指着正单骑而来的一人,虎赫长出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怕李清发疯。
诺其阿奔到城门,翻身下马”跪伏在地,以额触地,久久不愿起身。
“大帅,用绳子将诺将军坠上来吧!”豪格道。
虎赫摇摇头“开城门,我草原勇士,那能像野狗一般地如此仓惶。”
“可虎帅,诺其阿只不过是一员被对方俘虏的家伙,这是我草原勇士的耻辱!”
虎赫严厉地盯了一眼豪格“豪格,你要记着,如果是你处在诺其阿的位子上,你不会做得比他更好,如果不是为了纳芙,诺其阿就是战死也不会落到对右手中!诺其阿回来后,如果有谁以这个来为难他,小心我的鞭子!”
“是,虎帅!”豪格低头应道。
定远城门大开,诺其阿泪眼蒙蒙,连连叩了几个头“多谢虎帅!”翻身上马,驰进城去。
看到虎赫居然大开城门迎接诺其阿,李清尚海波等人都是齐齐动容。草原第一名将,果在有气度,有胸襟”看虎赫如此,那没见过面的巴雅尔也可略见一斑了。
“定远百姓开始出城了,妈的,这个虎赫总算还是讲信用的。”王启年用力地挥了一下手里陌刀,兴垩奋地喊道。
“大帅,如果此时突袭城门,当有很大可能夺下城门来。”尚海波在马上偏过身子,低声对李清道。
狼奔军在诺其阿回城后,即开始撤出赏这城,于定远城外的三十里地驻扎,他们的手里还扣着定远守军约千余人俘虏,而李清在进城后,留下王启年天雷营与插重营在定远,自己却率领着旋风,亲卫两营携着纳芙公主一路尾随狼奔军而至。
定远守军被绳索串成一串,牵出来陈列于阵前,狼奔军的大队已开始转身向后,奔向草原深处,连虎赫的中军旗也已离去,只余下了千余骑后卫警觉地瞪视着定州军这边。
“纳芙公主,请吧!”李清伸手作了一个诿的手势,“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能更愉快一些!”纳芙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清,紧紧地抿着嘴,一夹马月复,马儿长嘶一声,已直窜了出去。看到纳芙单骑而出,对面的狼奔军略微有些骚动起来,立时便有几骑奔出队列,迎了上来。
“姜本,作好准备,如果对方有什么异动,立即灭了他们。”
“是,大帅!”姜本召来左右翼校尉,低低吩咐两句,那两人领命而去,旋即旋风营左右两翼微微向外散开,整个定州军慢慢地扩张成了一个半圆。
“公主”奔来的诺其阿在马上一伸手,已是捞住了纳芙座骑的马缰,将马牵在手里,回头看一眼对面李字大旗下凝立的李清,心中不由百感交集,这一次的被俘定州,对于诺其阿来讲,其实更是一个难得的历练过程,也让他成熟不少,先前那一点浮躁,那一点对中原的轻视已不翼而飞,大单于说得不错,大楚的确是一只睡着的狮子,只要有人醒来,对草原来说就是灾难性的。
纳芙奔回狼奔军中,一眼便看到队列中含笑而立的虎赫,又惊又喜又委屈,泪水立时便涌将了出来,径自从马上跳了起来,跃到虎赫的马上,双手搂住虎赫的脖子,放声大哭“叔叔!”虎赫微笑着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纳芙,没事了,没事了,权当这一次出去游历了一番,想必也长了不少见识。”
“叔叔,杀了李清,一定要杀了他,否则李清必将成为我草原大患!”纳芙回身”指着对面的李字大旗,大声道。
虎赫眯起眼,看了一眼远处的定州军,笑道:“这是自然,不过现在,纳芙,我们快跑吧!”一把将纳芙抱起,道:“诺其阿,护住公主,全军急退!”
对面,李清的眼睛募地睁圆,他看到纳芙居然飞身投到一个男子的怀抱里,那是谁?一定是虎赫,虎赫的中军旗走了,但他留了下来。
“姜奎,出击,出击,给我将虎赫留下来!”李清断然军手下令。
旋风营左右两翼立即便如同两只铁钳,左右张开,奔腾而去。李清率着亲卫营紧跟而上。
虎赫夫笑着率军如飞而去,而此时,得到自由的定远守军纷纷站起来,奔向对面的友草,却无形中挡住了李清中军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