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孤零零的帐蓬被定州兵在战场〖中〗央搭建了起来,当帐篷竖之后,负责搭建帐蓬的士兵便一一离去,城墙之上,伯颜问道:“诺其阿,你看清楚了没有,李清有没有在帐内埋设伏兵?”
诺其阿摇摇头:“没有,搭建帐蓬的士兵一共有十六名定州兵,这个时候,十六名定州兵都已离去,帐内空无一人。”
两人对望一眼,眼中都是有些惶恐之色,李清愈是如此,便愈是说明他有恃无恐,“李清想逼陛下签城下之盟么?”伯颜道。
诺其阿默然无语,眼下如是境地,恐悄这是最好的结局,但李清提出的条件必然苛刻无比,“尊严与生存,伯颜首领,你选那一个?”
伯颜双手扣住城墙,语气发涩地道:“诺其阿,我老了,所以我选择尊严,而你还年轻,所以你应当选择生存。”
“皇帝陛下呢,他会怎么选?”诺其阿没有正面对伯颜的话做出回应,而是继续问道。
“陛下决定出城直面李清,便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伯颜淡淡地道。抬起头看看天光,“李清要出来了。”
定州军大营大开,两骑悠然而出,打头一人,轻袍宽带,意态悠闲,正是李清,而在他身后,顶盔带甲的唐虎手挚一杆定州军大旗,高高举起,两人直奔战场〖中〗央那顶帐蓬。李清掀帐而入,而唐虎则用力将大旗插在帐前,扶刀立于帐门之前,宛如门神。
“虽与李清为寇仇,但其气度风仪,仍是让人心折。”在蛮族之中,论起与李清的熟识程度,当然便要首推诺其阿了。“有的时候,我真得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比我还要小的年青人,他的老谋深算”布局深远,初时让人恍然不觉,但当你发现他的圈套时,却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我们与他的争斗,从上林里陷落开始,便一步步坠入他的磐中而不自觉,现在回想起来,便宛如两个棋手,我们还在推算他的下一步棋时”他已想到第二手,第三手,甚至更多,我们步步落后,安能不败!”
“你说得不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两人闻声回头,却见巴雅尔正缓步而来”随行的侍卫却都停在数十步开外。
“陛下恕罪!”诺其阿惶恐地道,他刚才的一番话,其实已是在指责巴雅尔在庙算之上不如李清远甚,这才造成了今日的结局。
“何罪之有?”巴雅尔走近城墙”看着城下林立的定州军营,叹道:“我枉自自负为英雄,但李清的确远胜于我,与他的这一局棋,我输得口服心服。但草原一族不能就此随着我的失败而灭绝,诺其阿,我与伯颜都老了”而你们还很年轻,草原一族的未来将由你们撑起。蛰伏,隐忍,也许几十年后,草原一族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即便不能重现我族的辉煌”但让族人们能生存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陛下!”诺其阿跪了下来,巴雅尔的话里透着浓浓的不详味道。“草原离不开陛下。请陛下善自珍重。”
巴雅尔呵呵一笑,“你想左了,诺其阿,你以为我此责是与李清拼命的么?我老了”而李清正当壮年,即便是当面放对,我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我即便是要解月兑自己,也要等到将事情做完了之后啊”否则只会给你们带来灾难,你起来吧。”
诺其阿惶惶不安地站了起来。
“伯颜,老伙计,喜么样,可还有胆子作为我侍卫去会一会李清?”巴雅尔大笑起来,顾盼之间,豪气乍现。
伯颜用力地捶捶胸甲,铮铮有声,“廉颇虽老,尚能食也!”
两人相视大笑,携手下了城墙,一人一马,出城直奔那顶帐蓬。
巴雅尔直入帐内,伯颜却如同唐虎一般,将大旗与定州军旗并插在一处,手扶战刀,傲然而立。唐虎独眼偷瞄了一眼,两眼,三眼,终于哧的一声笑了起来。
伯颜怒道:“有何可笑之处?”
唐虎哼哧哼哧道:“你们妾族果然山穷水尽了,巴雅尔还是堂堂一个皇帝,身边的护卫居然如此老迈,嘿嘿,嘿嘿!”
伯颜脸上黑线直冒,冷声道:“老夫伯颜!”
呃的一声,唐虎却是呛了一下,伯颜是何许人也,他却是知道的,因为在李清与诸将议事之时,这个名字是经常出现的,在蛮族那是身居高位,在蛮族之中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那是丝毫不错,相比与唐虎在李清身边的地位,那可高多了。唐虎大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转过身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再也不看伯颜。
巴雅尔掀帘而入,李清正盘膝坐在铺着地毯的矮几之后,在他的面前,一整套茶具摆放整齐,小火炉烧得正旺,腾腾的水汽袅袅升起,见到巴雅尔进来,李清伸手示意对方随意安坐,笑道:“陛下来得巧,我这水正好第三沸,恰恰适合冲茶了。”
巴雅尔微笑着坐下,与李清盘坐不同,他却是坐在毯子上,一抬屈膝,一膝勾曲于地,左手抚在左膝之上,右手放在矮几之上,看着李清熟练向提起小茶壶,高高举起,一道水练冲下,准确无误地冲入小巧的茶壶之中。
“久闻中原茶道博大精深,今日能得李大帅亲自冲茶,巴雅尔幸莫大焉!”巴雅尔道。
李清笑道:“陛下廖赞了,李清只不过习得一点皮毛,安敢称道,不过这水却甚是难得,这是我的亲卫们策马数十里之外,从一株梅树之上一点一点地取来的雪huā化水而成,专为款待陛下也!”李清一边道,一边拿起小茶壶,摇了数下,将第一道水倒入托盘之内,取壶再冲入第二道水,滚开的水刚一入茶壶,一股茶香立时便扑鼻而来。
八个精巧可人的中茶杯一字排开,李清将茶杯一一倒满,手一伸,“请!”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端起茶杯,慢慢地品着清茶,八杯茶水喝完,巴雅尔把玩着手里精致的茶杯,道:“说吧,条件是什么?”
李清手指轻叩着矮几,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皇帝陛下是明白人,我便不用转弯抹角了,第一条,陛下的元武帝国肯定是不能存在了。”
“这个我明白!”
“但你们作为一个民族将永远存在。”李清接着道。
“在你的统治之下?”
“当然。”
“你我两家,数百年的绵延仇杀,说一声仇深似海也不为过,你一句轻飘飘的话怎么能让我相信我的族人会不受欺凌地存在于你的统治之下?”巴雅尔冷笑道。
李清仰起下巴,傲然道:“第一,这话是我李清说得,我言出必践,自然会让我的话得到落实,其二,皇帝陛下,你认为现在你们面临的处境,还会有比这更差的吗?”
巴雅尔不由失笑,“好一个李清,你倒是自傲得很,不过我承认,你有这个本钱,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李清耸耸肩,一边提起小茶壶,将面前的八个杯子倒满,一边慢吞吞地道:“你们可以保留一支两万人的部队,当然,他们必须在我的定州军序列之中,为我去冲锋陷阵,以此换取你们族人生存的尊严与物质的保证。”
“你说什么?我们还可以保存一支军队?”巴雅尔有些震惊。
“不敢置信么?”李清笑眯眯地道。
“你不怕他们会随时反噬?”巴雅尔问道。
“皇帝陛下,你为什么会抛下你的尊严和骄傲,委屈地坐在我的面前商讨投降我军事宜?”李清反问道。
巴雅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道:“我必须为我的族人找到一条生存之路。”
“不错,你可以抛弃尊严与骄傲,那么到时,我有你们数十万手无寸铁的族人为质,这支两万人的军队首领如果不蠢的话,自然会尽心竭力为我服务。”李清这话说得很直白,就是要以数十万蛮族人的性命为胁,让这两万草原精锐去为他打天下,如果这支军队敢乱来的话,那李清可以随时抹去蛮族整个部族的存在。
“可我现在尚余近十万军队?”巴雅尔冷冷地道。
“消耗掉!”李清脸色如常,嘴里吐出的话却冷酷之极,“只能消耗掉多余的存在,我只能允许你们保留二万精锐,更何况,巴雅尔陛下,你这十万军队中,能称得上精锐的恐怕最多有五万之数吧,其余的那些小部族拼凑起来的战士,不堪一击。这是你们整人部队能生存下来的代价。”
“消耗掉?”巴雅尔惊呆了,他发现自己再一次错误地井计了李清的残酷。“你让我派他们去白白送死还是让他们集体自杀,我想你不会用你的战士来消耗他们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你以有心算无心,我也恨心出卖他们,你的损失也不会低吧?”
李清大笑,“怎么会?我的战士都是我的无价之宝,我怎么会让他们在胜利的前夜去牺牲?你们有另外的目标!”
巴雅尔脸色慢慢地变了,他已知道李清想干什么,“李清,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你不觉得你这样太无耻了么?”
李清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喝了下去,“巴雅尔陛下,这样做,不单是对我,同样对你们蛮族以后的生存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你不会不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