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常委一号楼,邓仲和家,茶几上摆了几个小菜,邓仲和与刘伟鸿手里端着白瓷小酒杯,正在喝着小酒,两个人的神情,看上去都比较轻松。
丁阳在小房间里辅导孩子做功课。她知道刘伟鸿与邓仲和有事要谈,就不在一旁陪着了。丁阳尽管比较爱虚荣,却也明白事理。知道官场上的事情,自己不懂,就不能瞎掺和,硬要掺和的话,搞不好会误事。
“刘部长,听说你们组织部在搞一个干部考察评议的制度?”,
邸仲和抿了一口小酒,很随意地问道。
酒是刘伟鸿带过来的,他总不能老是空着手到郊仲和这里蹭宵夜。
对于邓仲和这种来了客人,小酌一杯的方式,刘伟鸿比较感冒,觉得是个增进友谊的好办法。与朱建国喜欢在家里请客有异曲同工之妙。像后世总往大酒店里跑,钱是hua了,也许娱乐活动要多得多,但感情上并不见得增进多少。
这种事情,关键还在个“意境”,和气氛。
比如刘伟鸿就觉得,唐秋叶做出来的饭菜,哪个大酒店都比不上。
每次回到浩阳综合市场那个家中,刘伟鸿就能完全放松,那种惬意的感觉,简直无与伦比。
刘伟鸿笑道:“县长的消息蛮灵通嘛。”,邸仲和就笑了。
瞧这话说得!
就在一个院子里,组织部搞这么大的动作,郊县长能不知道?还消息灵通呢。这两天,县委大院议论得最多的就是这个事情。
刘部长果然年轻气盛上任第一天,就准备争权了。明眼人谁不明白刘伟鸿这个动作是针对慕新民去的?也要刘伟鸿这样的xìng格,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邦仲和笑了一下随即双眉微蹙,有点担忧地说道:“刘部长,是不是太急了点?”,
刘伟鸿微微一笑,说道:“有人比我还急呢!”,
邸仲和顿时双眉一扬,脸上1ù出了诧异的神情。
刘伟鸿随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来,递到了郊仲和的眼前。邦仲和有点疑huo地接了过去眼神一扫,脸sè马上便凝重起来,随手放下了酒杯,专心致志地看着这张纸上的内容。
这是一份名单,手写体。
邸仲和一看就知道是慕新民亲笔所书。慕新民不愧是省委宣传部下来的,一手硬笔书法很是漂亮。但是笔锋有点张牙舞爪,似乎有点管束不住的意思。都说字如其人慕新民有个时候,确实就不大管得住自己的脾气,五十几岁的人了,做事还比较冲动。在写字时,不知不觉便流1ù出来了。邓仲和以前专门钻研过这个东西现还真有几分道理,往往就能从一个人的字体中分析出此人的〖真〗实xìng情。故此邦仲和在县里提拔起来的一些亲信干部,对他都比较死忠,说起来,也算是好本事。
当然,现在不是研究慕〖书〗记书法的时候。
这份名单上的名字郊仲和全都熟悉,熟得不能再熟,俱皆是林庆县的中层骨干密密麻麻的,怕不有二十来个。而每个人的名字后面前写了一个职务。问题是,这些职务不是他们原本担任的。
邸仲和越看越是惊讶,良久,抬起头来,望了刘伟鸿一眼,说道:“刘部长,慕〖书〗记要调整干部了?”,
刘伟鸿点了点头,说道:“对,这份名单是他亲手交给我的。”,
邦仲和双眉紧紧蹙了起来这可真是大动作,大手笔。一口气调整二十来个中层干部,其中区委〖书〗记就占了四个,重要县直局委办的一把手十来个,其余几个副职,也都是比较重要的部门,其实权和影响力,甚至还在一般的局长之上。
邓仲和在当了四年县长,尚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大动干戈”,的。
老慕这是想干什么?
他担任县委〖书〗记,才半年时间,就如此大规模的异动中层干部,疯了么?
“我看,老慕这是在借题挥!”,
稍顷,郊仲和说道,语气很是不悦。
刘伟鸿哈哈一笑,朝邓仲和举起了酒杯,说道:“英雄所见略同。”
邦仲和也笑了,举起酒杯和他轻轻一碰,各自抿了一小口。晚上在家里小酌,两个人都很节制,就是喝个气氛。
“老慕大机关出身,搞这些小手段,倒是很有一手。”,郊仲和说着,瞥了刘伟鸿一眼,轻轻一摇头,说道:“他以前,是识人不明啊。”
这句话的内涵就很丰富了。
慕新民这个时候忽然提出大娓模的调整中层干部,确实是借题挥,起码是冲着刘伟鸿那个“干部科产评议制度”去的。刘伟鸿一搞这个事。慕新民立马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刘伟鸿果然走出手不凡,尽管明摆着是要争权,从他县委〖书〗记手里将干部管辖的权力分一部分出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慕新民却不好作。
因为刘伟鸿是完全依照文件规定来的。以前的组织部长不按文件规定办事,按照“潜规则”,办事,充分尊重县委〖书〗记管帽子的权力,与此同时,从县委〖书〗记那里分一杯羹。一般来说,县委〖书〗记也不会将所有的“好白菜”,都一个人拱了,总得留那么一些出来,给其他县委领导拱一拱。这也是平衡的需要。你县委〖书〗记手攥得太紧,指缝里都不漏一点油水出来,叫其他县委领导如何心服?
至于“好白菜”,如何分配,县委〖书〗记拱多少,给其他县委领导留多少,那就看各人的能耐以及与县委〖书〗记关系的亲疏远近了。县委〖书〗记管不了同级干部,又要树立绝对的核心权威,除了上级领导的大力支持,个人的手腕也是很重要的。他手里握着的这些官帽子,就是“交易”的最大筹码。不管你是县长也好,县委副〖书〗记也好,要想坐稳位置,树立自己的威信,手里就必须有一定的好处。在官场上,这个好处无疑就是乌纱帽了。县领导手里能够握着几个乌纱帽,下面的干部就听你的。不然,最多只能维持个表面的恭敬。而想要掌控乌纱帽,
就必须向县委〖书〗记靠拢。在利益的交换与平衡之中,县委〖书〗记一把手的威望便树立起来了。
但是这条规则,却不能适用于慕新民与刘伟鸿之间。
这两个人的矛盾,压根就不是可以调和的。刘伟鸿既不会主动向慕新民靠拢去谋求分一杯羹,慕新民那杯子里的羹,就更加不愿意分出来哪怕那么一星半点。然而刘伟鸿身为组织部长,如果没有这一杯羹,那又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刘伟鸿便采取了主动进攻的态势。县委〖书〗记管帽子是没错,但干部考察,得由我们组织部去完成。你县委〖书〗记如果想大权独揽,一点好处都不给组织部长,那么好,你要提拔的干部,组织部考察不通过!一个两个,县委〖书〗记固然可以强制拍板通过,但也不能总是这么干。
慕新民算得是老于官场了,一见刘伟鸿摆出了咄咄逼人的模样,索xìng先制人,径直将干部考察的名单交到了刘伟鸿手里。如此一来,组织部搞的那个“干部考察评议制度”在外人眼里,就变成慕〖书〗记属意组织部搞的了。刘伟鸿不过是在坚决贯彻落实慕〖书〗记的指示而已。
不管这些要调整的干部是不是能够全部考察通过,在底下的干部们看来,决定权还是在慕〖书〗记手里,不是在组织部手里。
我慕新民给你二十个干部名单,你刘伟鸿总也不能否得一干二净吧?二十个人里面,组织部能够否掉两三个,都已经很了不起了。否得太多,那就是刘伟鸿不讲规矩,故意捣蛋,公然不配合县委〖书〗记的工作,慕新民便有充足的理由,向上级“抗议”,。
这也是慕新民一口气要调整如此多中层干部的原因。这里面,也许只有几个是慕新民真正想要动的,其余的不过是陪衬而已。但人数如此之多,刘伟再和组织部的机动权反倒变小了。
看你能否掉谁!
如此一来,好人是慕新民做,恶人却是刘伟鸿去当了。
这一手着实比较漂亮,轻轻松松便化解了刘伟鸿的“攻势”反过来将了刘伟鸿一军。所以邦仲和说慕新民以前“识人不明”,被刘伟鸿年轻的外表méng蔽了,总觉得黄口孺子,不足为虑,可以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一连碰了几回钉子,慕新民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及时调整好了心态,改变了策略。一旦正儿八经将刘伟鸿当作了平等的对手,慕新民的招数自然也就不同。
“老慕是有点小手段,但也只是小手段而已,上不得台面。”,
刘伟鸿微微一笑,说道。言辞之间,神情颇为不尼这话说得牛叉!
邦仲和也笑了起来,反问道:“刘部长有何高见?”,
刘伟鸿笑道:“县长早就成竹在xiong,又何必问我?”邦仲和笑了笑,脸上略略有些矜持之意,拿起那张名单,从头至尾又再仔细看了一遍,轻轻放了下来,低声说道:“真要是这样的话,还有一个人,也是关键。”,
“正是!”刘伟鸿微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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