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庙多,庙宇大小不一,大庙占地十余庙,小庙只如一座土地庙。首发
西域以前是佛教盛地,如今虽然被回教占了上风,但是在肃州从来没有发生过黑汗王朝对于阗王国那样残酷的焚寺灭佛的宗教战争,所以这里大量的寺庙都得以保全,只是僧侣不事生产,全赖信徒奉养,信徒越来越少,寺庙香火不盛,这里的僧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少了。
昔日遍布满城的寺庙中,许多僧侣已远走他乡,一些寺庙的庙产被僧侣们出租或挪作他用,还有一些则人去庙空,彻底破败,被风雨侵蚀着,奄奄一息地等候着彻底倒塌的那一天。
万松岭此刻就藏身在一处小寺庙里,这座寺庙还有几个老僧苟延残喘地难持着,基本上,香火已经绝了,也不再招小沙弥,只是因为几个老僧年纪大了,无力跋涉他乡,所以还在这儿维持。这座小庙全靠万松岭接济,能维持到今日,万松岭多年的投入,就为了今日一时之需。
由于西域地区战争一向频繁,所以寺庙里大多都有秘密的藏身之所。当初黑汗王朝消灭于阗,焚烧经卷、杀死僧侣、毁坏佛像、拆毁寺庙,这些事情经由商旅沿丝绸古道传到甘凉以后,当地僧侣大为惊恐,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对秘道秘室的建设更是务求完美,几乎每家寺庙都有隐秘的地下秘室。
万松岭藏身的这处秘室在庙宇正殿下方,共有三个出口,一个在厨房灶台下,一个在后院井壁上。还有一个竟建在庙墙外面一棵半枯的千年老松树的树dòng里,可谓穷尽心机。万松岭此刻就像一只深藏dòng中的老鼠,惶惶不安地在地dòng里等待着。
秘室的mén开了,一个人影悄悄闪了进来,入口的mén随即关上,他mō索着找到藏在dòng口的蜡烛点燃,长长的、狭窄弯曲的通道中亮起了微弱的光,这人便用手挡在蜡烛前面。小心地一步步挪下去。
万松岭听到声息,早吹熄了灯,抓起刀掩在秘室mén侧,侧耳倾听着。
那人举着蜡烛走进密室,把蜡烛举高。四下看了几眼,小声唤道:“师傅!”
万松岭吁了口气,从mén侧凹陷处走出来,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
那人尖嘴猴腮,身形瘦削,正是万松岭的徒弟夜千千。3∴35686688
夜千千mō到桌前,用蜡烛点燃了灯。又吹熄蜡烛,这对万松岭道:“师傅,辅国公杨旭明天就要离开肃州,西宁侯届时会陪他一起离开。”
万松岭冷笑一声道:“不出我所料,他失踪达半年之久,如今既然回来,一定急于回金陵,岂会在此久耽。禁行令可已取消?”
夜千千道:“令指挥已取消禁行令。不过南北客商,仍旧受到严格盘查。”
万松岭又是一声冷笑:“哼,料也如此,完全禁行,皇帝都做不到!那拓拔明德意图串通月兑月兑不huā逃往瓦剌,这是反叛大罪,又恰有辅国公和西宁侯两位大臣在此。肃州卫自然不敢不予重视。不过,月兑月兑不huā和拓拔明德既然都已死了,这所谓的盘查也就是做做样罢了,你看着吧,等杨旭和宋晟一走。就会更松懈了。”
夜千千紧张地道:“师傅,我看着可不像啊,他们追查的很紧呢。三水的尸体被悬挂在指挥使衙mén前边,重赏认尸,难保不会有人贪图钱财,向官府说出他的身份。三水与咱们走动一向密切,查到他的身份,岂会不对咱们生疑,咱们留在这儿,总是一个大麻烦。
还有,车行、客栈,甚至民居,现在都安排了人,正在逐mén逐户地排查,难说哪一天就会查到这家寺庙里来,庙里头那几个老秃驴也不知道可不可靠,真要是有人把咱们供出去,咱们藏在这儿想逃都逃不了,可就叫人瓮中捉鳖了!”
万松岭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他娘的读过书么,还来拽文,瓮中捉你个龟啊!”
他急急踱了几步,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夜千千想了想道:“喔,对了,听说皇后娘娘近来凤体多恙,公主要回京探视皇后,各地官吏豪绅趁机送礼,要巴结西宁侯爷,听说肃州各方官吏正在置办礼物,准备赶在公主回京之前送到甘肃镇去呢。”
万松岭目光一亮,沉yín道:“肃州各方官吏要往甘肃镇送礼?嘿嘿、嘿嘿……”
夜千千提心吊胆地道:“师傅,你不是想……利用这个机会离开肃州吧?”
万松岭微微眯起眼睛,狡狯地道:“你觉得不可思议?连你都想不到,官府中人又怎么会想到呢?”
万松岭是个手段极高明的骗,但他不谙政治。这就像谢雨霏,论智计谋略,其实她一点也不比茗儿差,但是出身不同,从小到大接触见识的场面不同,她的见识气度大局观,就远远不如茗儿。当然,如果是碰到这种江湖人斗智斗法的场面,换了茗儿来就要雾煞煞的完全mō不着头绪了,这也算是术业有专攻。
如今就是这样,万松岭怀里揣着那枚惹祸的印钤,他都把玩鉴赏过好多回了,但他脑中盘算计较的,只是这样一块成sè上佳、毫无瑕疵的美yù值多少钱,而压根没想到它还有那么重大的政治意义。
他不清楚月兑月兑不huā流落甘肃四十余年,自童年时期就已在此生活,瓦剌根本没人认得他,没了这块印钤,就算月兑月兑不huā逃到瓦剌也做不了大汗。他还以为月兑月兑不huā人都已经死了,这么一件死物唯一的作用就只剩下卖钱了。
同时,他也不了解瓦剌现在是多么的需要一个大汗,可是要取信于méng古诸部,他们又无法胡luàn推一个人出来做为成吉思汗的后裔,无凭无据的,méng古诸部根本不会买帐。
如果万松岭知道官府搜捕如此严厉的根本原因,就只是为了这枚印钤,他一定会忍痛把它丢到指挥使衙mén的大mén口儿去的。可他不知道,所以对官府如此严厉的盘查就不免生出种种猜疑。他担心官府既不公开月兑月兑不huā的死讯,又这么大力缉捕他们下落,原因是想杀人落口。
即便官府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他也不敢落在官府手中。这一次的事他固然只是诈骗未遂,不会判他死罪,可他在金陵却是有杀人命案的案底的!
可怜的老万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官差被杀的真相,那些官差、骗匪,所有的人都是一伙儿的,那只是演给他一个人看的一场戏。他一直认为金陵府还有几条人命是算在他头上的,担心落了官,揭出老底儿,就会被解送金陵府明正典刑。
因此,他只能逃,只能逃择逃。
他想利用官府送礼的队伍离开,自有他的考虑。
当初他自以为犯下人命大案,而且杀的是公人,急需逃走时,所采用的手段在常人眼中就很是匪夷所思了,那时他对官府本该避之唯恐不及,他却冒充官府驿卒,一路吃住在驿馆,逃离了是非之地。官府固然是人人惧怕的地方,可官府也是最有空可钻的地方。
现在肃州卫盘查仍然森严,如果官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真正身份,那么他们扮成客商,就很容易被人识破,因为容貌可以改变,身形年纪这些方面的特征却改不了。若只有他一个人还好些,他现在还有两个徒弟在身边呢,岂能弃而不顾?
这一点上,老万还是颇有一点江湖义气的,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为了复仇,杀奔金陵府了。可是三个人凑在一起,体貌特征更加明显,就会更容易被人识破。
如要借助其他商人组成商队离开也不容易,商人们都很jīng明也很小心,值此多事之秋,没有哪个商人愿意和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结伙搭伴,然而由各方官吏家人组成的送礼队伍就没有这种顾忌,官身背景使他们在自己的地头上肆无忌惮;各方官吏联合组成的队伍成份复杂,又使得他们彼此不熟容易hún入。
这样的机会不善加利用,他万大爷简直就在江湖上白hún了这么多年。
至于其中是否有诈,万松岭几乎没有任何怀疑,他这一辈都在跟官府打jiāo道、捉mí藏,这样设计yòu贼,绝非官府的办案风格。再说,他万松岭在江湖中虽然是个人物,可是在官府眼里连个屁都不是,发动肃州豪绅大户、各方官吏,联合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就为了抓他万松岭?这也太抬举他了吧。
一念及此,万松岭马上就拿定了主意:“就利用这个机会,逃出去!”
万松岭计议已定,马上对夜千千道:“把大风叫过来,让他别挖了!咱们爷们好好计议一番,准备逃走!”
夜千千听了赶紧答应一声,走到旁边黑漆漆的墙角,mō到一个dòng口,朝里边喊了几声,一会儿功夫,便有一个泥人儿从里边爬出来,这泥人正是公孙大风。
原来这地dòng有三个出口万松岭还不放心,又叫这擅长打dòng的公孙大风再开一个出口以防不测。公孙大风从地dòng里爬出来,气喘吁吁地道:“喊我做什么,开饭了么?”
夜千千哭笑不得地道:“开什么饭,你就知道吃!是师傅叫你!”
公孙大风拍拍身上的土,转向万松岭道:“师傅?”
万松岭沉声道:“别挖了,为师已想出一个法,咱们月兑身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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