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安伯尘攒刺出近百枪,一枪一气柱,搅乱风云。
可五行灵赟依旧纹丝不动,好像悬浮在天头的烟花,绽放着,露出讥笑,漠然注视着渺小的凡人。
同样一脸讥讽的还有桃源村中的男婴。
“愚蠢。”
男婴一边源源不断的吞食着五行灵赟,一边冷笑道。
就在这时,他眉头微蹙。
却是安伯尘刺出百枪后,立竭而坠,可又并没像他想象中一般摔成肉酱。
一匹背插四翅的天马出现在天云间,安伯尘一手抄枪,一手锁缰,驾着野马王再度冲刺向五行灵赟,眼神冰冷,不知疲倦。
猛一扭腰,安伯尘半蹲于马背,人借马势,高高跃起,双目中四势升腾,张口暴喝一枪刺出。
这一枪聚满两万斤巨力,水火旋转,借助风雷,合而成气柱,划过二十来丈的长空飞腾向五行灵韵。
此枪俨然是安伯尘生平最强一枪。
气柱所到之处,空气无不碎裂,仿佛浪花般向两旁翻卷。
“轰!”
螺旋气柱撞上五行灵赟。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宛如蓬盖般覆于天头的五行灵赟轻颤了起来。
虽只有一丝波动,可其中意义非比寻常。
凡人之力纵然渺小,聚全力而撼天,却并非没有可能。
“大胆,竟想坏我好事!”
桃源村中,白帝转世的男婴恼羞成怒,他毕竟刚刚出生,即便对安伯尘恨之入骨,也无能为力。
而今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加快吞食灵赟的速度。
然而下一刻,男婴的眼皮一阵抽搐。
疯龙出手,极西之地的那条狂龙也坐不住了。
身形巨硕的典魁哈哈大笑,健步如飞冲上山巅,双膝微屈,随后纵身跃起,掌心中聚满两团火红的光晕。
“破!”
大喝一声,典魁甩臂扔出两支大戟。
大戟周身燃烧着熊熊烈火,越飞越高,火势也越发旺盛。
“轰!”
又是一声剧响,双戟扎中五行灵赟,天云翻覆,五行灵赟猛地一颤。
“将军!”
天峡关外,东楚大旗翻飞,来自东海边的健卒们满脸火热的望向他们心目中的战神。
疯龙之将和漠北狂龙一前一后,怒击长空,光是这两人出手便已注定将今日载入史册。如此盛况空前,又怎么少得了东楚李紫龙?
英姿飒爽的银袍将军抬头看了眼天峡关上的那道人影,沉吟片刻,突然间,左手抄起缰绳,在东楚将士们的欢呼声中策马而奔。
十步,五十步,一百步五百步后,东楚将士们已快看不见自家将军。
五百步后,枪鸣声从远方响起,一条宛如白龙的气浪冲天而起,直捣天云。
第三声剧响后,五行灵赟颤抖之势再无法止住。
欢呼声传遍四野,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向中都方向。
中都,天峡关头,背着方天画戟的男人如同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立着。
金盔金甲后,是一张英俊而冷漠的面庞。
“这便是十年气运吗”
自言自语着,吕风起深邃的眸眼中流淌过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
身为大匡虎狼之首,神师之下第一人,他自然比许多人都看得通彻许多,即便没有那四句谶诗,他也隐隐看到了往后十年大匡的命运。
“尔等气运,却非吾之盛宴。”
低声说着,吕风起转过身,向回走去。
惊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天品修士们祭天目而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为大匡第一的吕风起居然就这么走了?
他是对那顿人人垂涎的“饕餮盛宴”不屑一顾?还是担心无法完成最后一击,落了名头?
驾马盘旋于半空的安伯尘一怔。
极西山崖边的典魁满脸羞恼。
策马回转的李紫龙面露不解。
而在桃源村中,盘膝而坐的男婴则露出浓浓的笑意,三轮流转的眸瞳中一半侥幸,一半揶揄。
五行灵赟在安伯尘三人的全力一击下,摇摇欲坠,却并没出现崩溃离散之象,依旧头尾相衔,五行相生相克。少时,五行灵赟恢复稳固,不时分出几缕灵赟,飞向不知在身处何方的桃源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出闹剧将会就此收场时,天峡关头,正向回走去的男人却突然收住脚步。
也没见到他有什么动作,方天画戟已在掌心。
转身,扭腰,扬臂。
吕风起反手挥出一戟。
从戟尖上弹射出一片薄而锋利的光华,直飞入云,宛如瀑布倒悬,挂上天头的五行灵赟。
吕风起似曾相识的一击不是气旋,也非气柱,像是流光却又形同实物。
“是戟罡!”
终于有人认出,这是一个多月前天野破碎时,吕风起斩妖除魔所用的道技。
戟罡和气旋一样,都能外放,却要更为坚硬无数倍。
“咔嚓!”
和安伯尘三人出手时的声势巨大不同,吕风起劈出的戟罡并没直接轰向整块灵赟,而是飞快的切割过五行衔接处。
五行灵赟本已不太稳固,现下被吕风起巧力破之,止不住的剧烈摇晃起来,五行若即若离,隐隐现出崩溃离散之势。
眼圈龇裂,桃源村中的男婴一脸痛苦。
他虽已吞食了三轮的五行灵赟,可毕竟身体脆弱,此时怒火攻心,气息不稳,脸上不由浮起病态的红晕,两眼一黑,栽倒床头,却是闭气过去。
千万年的布局就此毁于一旦,罪魁祸首竟是一群在他眼中渺小而孱弱的凡人。
一戟挥出,吕风起插戟于背,头也不回的向关下走去。
午后的流光在铺洒在他身后,将他和方天画戟的影子拉长。
北有典魁,东有李紫龙,南方又崛起了一员少年猛将,谁都知道,假以时日他的成就定是不可限量。然而,至少在今日,大匡仍是吕风起的天下,他在一日,天下虎狼一日难以望其项背,只能俯首称臣。
“轰隆!”
当吕风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峡关头时,沉积在天云上的五行灵赟终于四分五裂,化作丝丝缕缕向四面八方倾散,仿佛在下一场大雨。只不过这“雨水”对于大匡的修士们而言,可谓大补之物,特别其中的火行灵赟,乃是每一个修炼之人梦寐以求的珍馐。
大匡的虎狼们吞食炼化着火行灵赟,漠北修士和极西异人们则取其余四行而炼化,当然还有隐于市井呼啸山林的妖魔。短短一个多月间,它们已被屠杀了大半,剩下但凡能保住性命的,无不是其中的佼佼者,此时纷纷抢夺五行灵赟,欲图恢复破界而来前的修为。
千万年酝酿而成的五行灵赟雄厚无匹,即便全天下的修炼者都在拼命吞食炼化,顶多不过消耗了十分之一,剩下的,或是随着清气上升,融于天野之气,或是随着浊气下沉,归于山川河流。还有不少则随着长风向四面八方飘散,越过汪洋大海,散向东界其余地界。
不出三载,大匡乃至东界的面貌必将焕然一新,原先灵气匮乏的状态定然不复存在。
安伯尘强夺天帝气运,所改变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命运。
“还是不够”
东山山顶,九辰君望了眼骑着飞马而归的安伯尘,目光闪烁,喃喃低语着。
距离仙临还剩短短十年,十年间,大匡修炼者的实力或许能齐齐提升一个层次,天资卓越者,或许能因今日这场造化连升两三级,却远远不够和仙神们匹敌争锋。
“至少第一首谶诗的结局还是改变了。五行落定,那位天帝一时半会却无法归来。”
哈哈一笑,趁着山顶众人还在失神,夺舍红袍老人的九辰君一把拎起李小官,口中念念有词,转眼间,一阵浓雾将他和李小官包裹。
银枪从天而降,闪过残影直刺入浓雾,却扑了个空。
斜塔倾垮,连同巫庙也一起被砸毁。
茫然地望向那片残垣断壁,安伯尘喘息着,大步上前。
身后的巫使们目光复杂,或是敬畏,或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