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尘三人所在的海面正为于凸起的海域,若用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或许能够称之为“海山”。在这片“海山”中,波涛滚滚,海风阵阵,和寻常的海域并没什么区别,从安伯尘的角度却能清楚俯瞰到远方一片片高低起伏的深蓝海域,在流金般的日晖下照耀下,波光粼粼,令人只觉得心情舒畅。
奇怪的还不止这些,抬头远望,安伯尘就见天是白色的,仔细看去才现,原来天空中堆满了白云,竟将蓝天遮蔽。白云很薄又很轻盈,且有些透明,连成一片,仿佛倒悬在汪洋大海上的镜子,当阳光泻下时,居然能偶尔倒映出云下的大海。
“和尚,这里是哪!”
安伯尘缓缓了神,扬声喊道。
“我怎么知道。”无华转过头看向安伯尘,一脸茫然道。
此时三人都已回过神,吕风起率先跃出海面,安伯尘和无华随后跃出。
然而当他们都站在海面上时,却惊讶的现在这片海山底下,正有条海船缓缓向上划动。海山高达五百来丈,和其下的海域形成一个斜面,越往上越是陡峭,而那只海船却贴着陡峭的斜面,仿佛一只蜗牛,有条不紊的攀爬而来。
海船看似划得很慢,可仅仅一眨眼间,它便到达海山的半山腰处,又一眨眼,它已来到海山上,船身完全暴露在三人眼前。
那艘船并不算大,长约三十丈,宽头也只有五六丈,怪就怪在它没有帆也没有桨,只有一根根洁白的羽毛并行排列在海船两侧,随风摇曳。在船壁上若隐若现着奇异的花纹,透着古老的气息,而在船头,含笑而立着一个女子,她穿着如雪的白裙,身后裙带翩跹,随风轻舞。
“我说今日怎么琴响不绝,原来是闻知三位道友来了,这是在向我报喜呢。”
女子笑着说道,温文婉约,她的容貌并不算美艳,素雅中透着平易近人,弯月般的眸子里流淌着暖人心脾的笑意,任谁见着都会心生好感。
眼见安伯尘三人惊疑不定的打量向她,满脸戒色,那女子不由掩口而笑,神态动作很是自然,没有半点矫揉造作。
“远来都是客,三位还是上船一叙。”
“你是谁?”吕风起问道。
未等女子开口,从船舱中又传来一阵笑声:“琴娘有请,换做谁都会大笑上三天。我说几位道友,既然来到我蓬莱,又何必拘泥?”
蓬莱!
安伯尘眉毛一挑,只觉似乎曾经在哪听说过这两个字。
往事闪过脑海,却是那日他和霍穿云在神庙中相会,撞上妖女,那妖女曾提起三座仙山,其中便有蓬莱。安伯尘犹记得那妖女提到蓬莱时,言语中透着浓浓的羡慕。
仙山蓬莱莫非这里就是真正的仙家宝地?等等,上古时候天地崩溃,仙神离散,难道他们都来了这里,在这儿继续繁衍展倘若真是如此,那这里不就是敌方神仙的老巢吗?
想到这里,安伯尘脊背上“嗖”地腾起一丝寒意。
他们三个虾兵蟹将冒冒失失的来到敌对势力的老巢中,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荒唐透顶之事?
“如此,叨扰了。”
安伯尘心慌意乱间,吕风起已向船头上的女子拱手作礼,看那架势似是准备上船了。
“且慢。”安伯尘月兑口喊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安伯尘身上,就连躲在船舱中的那人似乎也在隔着船帘和船羽,饶有兴致的打探向安伯尘。
“怎么?”看向安伯尘,吕风起问道。
“将军莫要忘记了正事。”
安伯尘生怕打草惊蛇,只能如此说道,言下之意正是暗示吕风起不要上船。
“不劳你惦记,吕某自然记得。我等是客,有此地主人在,打探起来岂非方便许多。”
奇怪的看了眼安伯尘,吕风起皱眉说道,随后腾身飞跃上海船。一旁的无华的早已按捺不住,立马跟在吕风起身后上了海船。只剩安伯尘一人孤伶伶的站在海山上,踟蹰不前。
“道友,你的同伴都已经上船,你若再不决断,船可就要开了。”
琴娘笑着说道,她看向安伯尘的神色有些奇异,特别是当她的目光掠过安伯尘手腕上的珠链时,眼中竟荡开一圈朦胧水波。
“让琴小姐见笑了。”
抬起头,安伯尘朝向琴娘笑了笑,随后跃上海船。
倘若猜测是对了,既已到达敌方老巢,仙神如云,大神通者不计其数,横竖都逃不了一劫。与其缩手缩脚,倒不如放开一些,至少这里的风景很不错。
安伯尘如是想着,神色也变得自然轻松,迈步走向船舱,忽听身边传来女子的声音。
“幸好你选择了上船,不然的话,单凭道友的修为在我蓬莱界可是寸步难行,危险得紧。”
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琴娘,安伯尘笑道:“难不成这里的人都是暴脾气,一见面便要喊打喊杀?”
琴娘一怔,随后捧月复大笑:“道友会意错了,琴娘指的是蓬莱界本身。你身下的大海头顶的天空,看起来一团和气,风景美好,可越美丽的地方往往越是杀机浓烈,防不甚防。至于生活在蓬莱界的,不是闲人便是懒汉,要么便是像琴娘这样游手好闲之徒,哪会出现道友口中的喊打喊杀?”
“既然如此,那你们又如何防范这蓬莱界里的种种杀机?”看了眼琴娘,安伯尘将信将疑的问道。
“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蓬莱界里大部分地方,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哪片海域有漩涡,哪一重天有罡风,都了如指掌。然而你们这些外来者若是到处乱跑,可就悬了。”
琴娘无论神情还是谈吐都显得平易近人,在一起时候越长,她那一身月兑俗不凡的气质就愈显得淡薄。
她虽如此说,安伯尘却仍有些不信。
“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在蓬莱界多不多?”
“蓬莱界大得很,琴娘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据琴娘所知,近十年来,你们应该是唯一的外来者。”
说着,琴娘长叹口气,冷不丁的拍了拍安伯尘的肩膀:“你们三人,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特别是你,到现在还信不过我。莫非是怕我将你骗到船上,然后烤了吃?”
被琴娘说破心思,安伯尘脸色一红,讪笑着低下头。
“你们这些外来人,活得还真是累。如我蓬莱中人从来都是今日不想明日事,快活随性自逍遥。”
摇了摇头,琴娘莫名一笑,伸手指向天头:“道友,你且看那。”
顺着琴娘手指的方向,安伯尘抬头望去,就见原本连着一片的白云间忽然分开条缝隙,目光探入缝隙,安伯尘瞳孔一晃,只觉口干舌燥。
在那一片片宛如悬镜的天云上,居然矗立着一座座山峦,也有孤立存在的宫殿高塔,不时有仙鹤从天云另一头飞来,翱翔于青峰华宫间,盘旋片刻,口衔朱果灵芝而去。除此之外,天云上静悄悄的,安伯尘看了老久,也不曾见到有人出现过。
“那里是”安伯尘呢喃着。
“那些是废弃的天宫和假山,乃是我蓬莱的闲人们耗费许多载心血所炼制,十年炼制,只为一朝赏玩,赏玩完了,那些闲人便大笑而去,再不作理会。”琴娘淡淡一笑,轻描淡写说道。
“这样也行好生浪费。”
安伯尘吞了口唾液,难以置信的说道。
直到此刻他终于相信身旁的女子并没诓瞒他什么,只是挥手一指便能拨开天云,如此实力,就算及不上那位东岳王,可也是相去不远。她若是五镇海渎的敌对仙人,又何必对安伯尘一区区真人耗费这么多心思。
心中生出一丝惭愧,安伯尘卷起袖子,朝向琴娘拱手赞道:“先前倒是安某矫情了。蓬莱仙山果真名不虚传,尔等逍遥洒月兑,可谓世间真仙,羡煞我等终日疲于奔命的凡人。”
见到安伯尘如此形容,琴娘“噗哧”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船舱里传来不满的嚷嚷声。
“我说两位,再不进来我这龟仙茶可要冷了。”
“也罢,先进去再叙话,不然那家伙说起风凉话来可是要没完没了。”
说着,琴娘指引安伯尘走入船舱,却在掀开船帘时,又深深看了眼安伯尘戴着的珠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