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坠落,安伯尘回转神仙府。
他一只脚刚踏入桃源村,原本凝滞的画面便动了起来,万物不再定格,按照九辰君的记忆继续进行着。
九辰君在中央山脉的长老席上非但拒不认错,且还出言顶撞,族长一怒之下将他囚禁于山中,却是打着磨砺九辰君性子的念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九辰君依旧如故,想让他改变性子何等困难?
“见过居士。”
耳边传来甜腻的声音,安伯尘知是水神君来了,颔首问道:“可曾找到天宫?”
“居士见谅。我和风神君几乎把桃源翻遍了,都没找到居士所说的天宫。”
“难不成天宫不在桃源中?”
安伯尘喃喃低语,面露疑惑,少时收敛神色,屏退水神君。
天宫虽要得,可也得等到南荒之行结束后。
如今南荒乱局再起,关键却在于那个宝贝,没搞清那宝贝的原委始末前,安伯尘和司马槿只能作壁上观。今次回转神仙府,安伯尘只为打探那宝贝而来。
中央山脉,扶摇七重,九辰君被囚禁已有大半月。大半月中,他日日对壁观,时而用手指在墙角刻画着什么,倒也自得其乐。
今日一早密室的门却开了。
出现在密室外的是九辰君的未婚妻,那个月氏风部的女子。
“王滨,你还好吗?”
女子怔怔地看着一身单衣,发髻凌乱的九辰君,脸上浮起心疼之色。
九辰君自顾自的画着画,并没理会月氏女子。
“今次前来看你,我把全部的令牌都用光了。”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九辰君的表情。
听到这话,九辰君终于停下手中的画,背对他的未婚妻不知在想什么。
“就算用光令牌你也绝不可能到此。村里发生了何事?”九辰君问道。
听得九辰君冷漠的声音,女子打了个冷颤,眼角瞟向身后,也不知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知道了。那些怪物又来了,村里的长老执事们都去迎敌,这才让你蒙混上来。”
转过身,九辰君盯向面色苍白的女子,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也就是说,如今我想走,再没人能拦住我。”
话音落下,九辰君大步迈出密室,阳光将他身后的阴霾驱散,也将月氏女子笼罩其中。
“带我一起走。”
闻言,九辰君一愣,错愕的看向女子,随后点头:“也好。不过出了桃源,我们的婚约便不作数了。”
那一日九辰君大败留守桃源的一众高手,带着月轻羽出了水帘洞,脚踩扁舟施施然逆流而上,两岸桃源相映红,殊不知,这是九辰君和那个毅然随他反出桃源的女子最后一次见到桃源的桃花。
“世外有桃源,老少俱清寡。桃源种桃树,一树一子弟”
安伯尘行于岸边,哼着桃源的歌谣,再看向并肩而立的那对男女,不由心生感触。
“看来第一王风和月青青他们的私奔也是有先例的,百年前九辰君带着月轻羽反出桃源,却不想百年后旧事重演,依旧是第一氏和月氏的后人。”
第一王滨带着月轻羽来到大匡,他恶桃源,心念九轮秘术,遂改名换姓,自称九辰君。他和月轻羽的关系则有些奇怪,两人虽在一起,可和月轻羽的无微不至不同,九辰君对于月轻羽很冷淡,大多数时自顾自的修炼,并不怎么理会月轻羽。
直到他们来到齐国,遇上了那人。
那是个会变戏法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朴实无华的布衣,眉目淡然。除了会变戏法外,他还好品茶,精通音律,机缘巧合下结识九辰君和月轻羽,却因兴味相投,从此相交莫逆。
彼时的九辰君还不知道易先生的真实身份,也没发现随着他们和易先生相识渐久,月轻羽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每每触上易先生的目光,总会低下头,下意识的移向别处。
九辰君迷迷糊糊,在一旁观戏的安伯尘却看得清楚。
无论放在哪月轻羽都是那种惹人回眸的美女,兼之出身桃源,她的身上有一股大匡女子没有的特殊气质,除了九辰君外应当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相比锋芒毕露的九辰君,易先生虽貌不惊人,却多出几分诙谐和温润,若只有几天倒也罢了,可相处时日一长,甚少有女子不被他打动。
又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孽缘,九辰君、易先生还是月轻羽都没能在一开始就意识到,等那件事发生后,难免兵戎相见。
西江边,九辰君冷眼盯着易先生,牙齿咯吱咯吱作响。
“既然是长老们命你来捉拿我,你又何必鬼鬼祟祟的假装相识,毫无男儿气概!你若欲捉拿我,手下见真章好了!”
易先生不恼也不怒,目光透过九辰君,落向低着头站在他身后的女子,稍纵即逝:“首先你说错了,不是你桃源长老命我前来,而是请我。其次,我之所以不明说,是想给你一次机会。”
“哈哈哈”九辰君脸上浮起恨意,怒极反笑道:“好一个虚伪之人。你何不明说,你假装和我厮混,是为了她!”
那个“她”字落下,月轻羽打了个哆嗦,却又低着头,不言不语。
“你说的倒也不算错。”出乎安伯尘意料之外,易先生点头,笑盈盈道:“她一心迁就你,为了你背叛桃源,你却如此冷落,负她一片心意,别说是我,换作任何一个人也看不过眼。”
顿了顿,易先生嘴角浮起一抹讥讽:“我所说的这些,你自己心里最为清楚。你待她如此,她却未尝抱怨过半句,对你的心意连瞎子都能看出,若非怕她伤心,我早便将你擒杀。”
月轻羽惊愕的看向易先生,美目中似有什么在滚动着,短短片刻后,这一瞥就被九辰君挡住。
移身站在月轻羽前,九辰君忽然一笑:“那好。我从此以后便对轻羽视如我妻,百般疼爱。这么一来,你还有何话可说?”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包括安伯尘在内,同是一脸惊讶。
细细看向将月轻羽反手搂进怀中的九辰君,安伯尘恍然,他并非突然间对月轻羽起意,而是不想输给易先生,方才有此举动。此时此刻在九辰君心中,月轻羽就和桃源中的令牌一样,势在必得。
“又何必如此呢?”憋了许久,安伯尘终于忍不住摇头一叹道。
“她早就和我定亲,既是我妻,何错之有?”九辰君道。
“可你在离开桃源之前已和她说过,桃源里的婚事再不作数。”安伯尘沉吟道。
“是不作数。所以不用等到两年后,从现在开始,她便是我妻。”九辰君一如既往的蛮横无理,如此男人虽也惹女人心动,可恋上他却是一件无比孤独的事。
安伯尘没再多言,他退出两步,看着九辰君怀搂月轻羽遁去。
在两人即将消失在西江密林时,月轻羽突然抬起头,遥望易先生,目光复杂,有不舍,有无力,还有愧疚。
一声长叹,易先生摇头苦笑,静立片刻随后甩开大步向前奔去。
“就是从这时起,易先生下定决心开始追杀九辰君了吗?”安伯尘喃喃道,也不停顿,大步迈出紧随易先生。
接下来的日子里,九辰君果然对月轻羽很好,那时的他还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不曾想他这边热起来,月轻羽那却冷了下去,时常茶饭不思,一个人发着呆,只有被神出鬼没的易先生追上时,眼中才会焕发光彩。
得到了月轻羽的身子,得到了她的一切,却得不到她的心,这番打击对九辰君而言不可谓不大。
瞻前顾后,心绪难平,面对易先生层出不穷的古怪手段时,九辰君渐落下风,直到那一日几乎被逼上绝路,月轻羽终于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看向对峙于东海悬崖边的那两人,以及面色惨白无比虚弱的月轻羽,直到这时安伯尘也没能搞清她月轻羽究竟中意谁。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一个是从小到大如烙印般深深刻于她心中,一个则让她一想到便能会心一笑的男子,不过也不用继续想下去了。东海边的悬崖上,月轻羽终于没能抵挡住心力交瘁,对自己日复一日的折磨,倒下后便再没起来。
易先生迎风悲歌,九辰君怔立许久,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早已习惯了月轻羽日复一日的陪伴身侧,一朝离别,他竟有些懵了。
把月轻羽海葬后,两人又开始了逃亡和追杀。
这一回易先生是动了真怒,而九辰君的心渐渐冷凝如冰,一腔热血深埋心底,人也变得难以捉模起来。
再后来,九辰君到了南荒。
“好戏要开始了。”
缓步走上东山,安伯尘望向那个坐在老巫宗对首,虚心问道的少年,满脸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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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失眠头晕加月复泻,全身酸痛快虚月兑了,可能阴阳不调寒气太重,等元气恢复了就恢复两更。还有,今天过生日,厚颜求红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