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海虽为战略重地,可也只是前线大大小小战场中的一片。
月光洒入山林,安伯尘潜行林间,不时能看到岗哨和楼寨,以及堆积骸骨的焦土。而在前方十来里的地方,身负重伤的洞天仙人陈道子骑坐一条紫sè的龙,他看起来格外虚弱,于龙背上盘膝打坐身体却不时向两旁摇晃。即便眼下陈道子元气大衰,安伯尘也只是远远吊着,并没靠得太近,生怕打草惊蛇。
这片山林中有着不少真人,或来自洞天福地,或是五镇海渎的将领,安伯尘在这里出手截杀陈道子显然行不通。
沉住气,安伯尘带着钟楚南穿梭于夜sè下,少时离开山林,到达一片荒凉的沼泽前。
沼泽占地约有方圆两千里,其上瘴气浓郁,只有腐木、沉尸、骸骨,并无生灵存在。在前线战场,如沼泽荒漠之类一般无人戍守,一来不产物资,二来易损鬼军尸兵,因此安伯尘面前的这片沼泽是前线战场难得的清静之地。陈道子显然也知道这点,他放弃了左边的山路和右边的大江,驾龙飞于沼泽之上,只求此行安稳。
“杀!杀!杀”
耳边响起钟楚南愤怒的叫嚣,安伯尘眼中闪过一道紫光,下令钟楚南动手。
临死前残留的暴戾和凶煞在这一刻攀升到极致,安伯尘隐约察觉到,钟楚南中的力量比起之前又增强了两三倍,却令安伯尘对于此番截杀愈发的充满信心。
下一个瞬间,安伯尘出现在大沼中央,停于一棵腐树上紧紧盯向驾龙飞来的陈道子。
或许是顾忌陈道子的伤势,驮着陈道子的那条龙飞得不快不慢,破风声从后方传来,陈道子吃了一惊,急忙转头看去。当他看清楚了那个疾飞而来的庞然大物时,陈道子打了个冷颤,脸上浮起浓浓的震惊。
“贼子,还我命来!”
钟楚南忽地大喝一声,杀气腾腾的扑向陈道子。
事到如今陈道子哪还管对方是人是鬼,抄起飞剑便yù射向钟楚南,奈何钟楚南飞得比紫龙快上不少,后发先至,陈道子抄起剑来时,钟楚南已到达他身前。
“贼子,还我命来!”
又喊一声,钟楚南双臂膨胀,携着百斤巨力轰击向陈道子。
匆促之下陈道子扬臂挥剑,迎向钟楚南的拳头。
“嘭!”
拳剑相击,钟楚南吃力,向后飞离三步。而陈道子也不好过,原本正在缓缓恢复血气的脸sè一下被打回原形,且更加惨白。
凭实力而论,钟楚南和陈道子相比,一个是三岁小童,一个是成年人,寻常情况下争斗起来毫无悬念,可若那成年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便是三岁小童也有将他杀死的机会。
“贼子,还我命来!”
和李九一样,钟楚南不停的喊着同样的话,疯了般的扑向陈道子,抡起双拳轰向陈道子,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反观陈道子,在受下钟楚南的一拳后,他的伤势已然开始加剧,被钟楚南这番穷追猛打,他一个无法施展道法的仙人哪还吃得消?
究竟是什么东西?”
驾龙腾挪于沼泽上空,陈道子一边狼狈接拳,一边咬牙切齿的问道。
肉身搏斗了这么久,他又怎会觉察不出钟楚南身上的异样。
安伯尘自然不会回答陈道子,隐身立于树梢上,安伯尘看戏般的看着鼻青脸肿的陈道子,眼中不时闪过雷光。事已至此,也无需安伯尘施法,只凭钟楚南一人之力便足够杀死陈道子,却比安伯尘之前预计的轻松太多。
正在这时,月光忽然黯了下来。
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从沼泽地中悄然生出,蔓延在安伯尘心头,令他有些莫名其妙。
目光落向陈道子,只见他双目血红,脸上有愤怒也有决然,安伯尘心头一紧。
不好,他这是要引爆神hún!
仙人境的修士一旦自爆神hún,足以毁去方圆百里一切生灵。安伯尘虽未亲眼见到过仙人引爆神hún,可在尚未被贬去东海的日子里,他也曾听五镇海渎的老人们说起。
“老钟快走!”
安伯尘下令道,可传入安伯尘脑中的却是强烈的抗拒。
陈道子捧剑立于龙背,怒目看向钟楚南。最后一丝元气被他释放于仙剑,阻挡钟楚南近身。与此同时,陈道子口中念念有词,吐字如雷,且越来越快。
沼泽上空云气翻卷,sè泽发黑,比夜sè还要漆黑深沉几分。
又看了眼状若癫狂不断出拳的钟楚南,安伯尘目光冷凝,不再恋恋不舍,转身便要离去。
钟楚南的死前遗愿要比李九要强烈许多,他既然愿意再死一次,陪着陈道子彻彻底底的同归于尽,安伯尘只能舍弃这具潜力甚大的分身,不过最可惜的还是没能得到陈道子的全尸,无法从中采撷仙人玄奥。
种种遗憾随着安伯尘的转身,而被丢入夜sè。
就在安伯尘刚准备瞬移时,龙吟声响起。
余光里安伯尘只见陈道子座下的紫龙忽然发起狂来,猛甩腰肢,将陈道子掀飞下龙背,亦打断了陈道子引爆身hún的咒语。
“孽龙!你敢作反!”
半空中,陈道子歪斜着身体大声咆哮,他用目光去寻“孽龙”,寻到的却是钟楚南的拳头。
“咔嚓!”
陈道子被一拳打穿xiōng骨,打散元神,“扑通”一声坠落沼泽。
看向浮于沼泽的尸身,钟楚南目光mí离,生前最后的暴戾和怨气在今夜尽数散去。
朝着安伯尘隐藏的方向,钟楚南毫无意识的单膝跪下,在半空中拜向安伯尘。
安伯尘皱了皱眉,对于钟楚南的古怪举动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雷珠能当作神hún夺舍死尸,这是安伯尘被贬到东海后,无意之中的发现,却因那时忙着修炼,并没认真研究。
罢了,或许只是死前遗愿所为。
安伯尘心中如是道。
眼前的沼泽地之上是一副奇怪的画面,足有四五个寻常人大小的巨汉跪于半空,在他不远处还有一条不时向他探头张望的紫龙。安伯尘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紫龙,传意钟楚南。
“兀那小龙,不逃命,还呆在这做什么?”
抬起头,钟楚南问向紫龙。
“我为何要逃命?”紫龙口吐人言,似笑非笑的问道。
“哼,倘若被洞天福地的仙人知道你害死你主人,你哪还能保住xìng命?”
“你这呆大汉还真以为本龙是洞天福地豢养的坐骑?”
紫龙面lù愠怒,怒极反笑:“本龙当初不幸上了这陈道子的当,被他用诡计抓住当成坐骑,受了十年胯下之辱。今日他既已死了,本龙自当归返,何来逃命之说?哼,本龙还有事,告辞了!”
“你可认得敖归?”
冷不防的,从钟楚南嘴里冒出这么一问,天头的紫龙本已准备开溜,闻言身形一僵,不可思议的看向钟楚南,随后假装糊涂起来:“呆大汉,你说什么归?”
“哈哈哈,回去和敖归讲,就说故人向他问好。”
钟楚南也不管装傻发痴的紫龙,大笑着说道,随后作势离去,却又突然止住脚步:“兀那小龙,敖归可还是在玄德洞天躲着?”
“没错”
紫龙下意识的月兑口答道,转眼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刚想掩饰,就见钟楚南哈哈大笑着迈出脚步,少时不见了踪影。
嘟哝了两句,年轻的紫龙晃了晃脑袋,随后笑逐颜开的向南面飞去。
紫龙前脚刚走,安伯尘后脚便从树上飘落,遥遥望向那龙,面lù思索。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