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官贵人、世家én阀要么隐居僻处,要么集群而居,吴国有琅坊,而琉国也有栋苑,却是一条长街,街道两侧深宅豪府,无不是琉国重臣的府邸。栋苑西侧第一座便是国公府,外边看去不算富丽堂皇,可高大森严,én口两只石狮威严雄壮,气魄非凡,倒也配得上离国公的身份。
越靠近国公府,安伯尘的心跳得越快,往常他也来过,可都是陪着公子前来,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心惊胆跳。深吸口气,安伯尘距府宅已不足十步,就在这时,余光中闪过人影,安伯尘扭身望向街角尽头,神sè陡然一变。四五骑健马悬立街口,马蹄上包着棉布,静默无声的徘徊着,马上骑士头戴青铜獠牙面具,隔着长街牢牢盯向他,或许是因为忌惮此处为琉京重地,不敢近前。
又是那yīn魂不散的王馨儿!
安伯尘暗叫不好,心思急转,不多时便已猜出她的来意。
今日白天撞破她和那琉国公主的用司马槿的话来说就是“百合”关系,而她既然和璃珠公主在一起,定然消息灵通。霍国公派人抓捕“离公子”,以他的手段或许能瞒过寻常百姓、普通官员,可对于琉国公主这样的人物,应当不是什么秘事。王馨儿今次前来,一为探寻霍国公的态度,二则是见着霍国公对自己动手,想要趁机将自己擒下。
眼里浮起一抹忿然,安伯尘不再去看,径直向国公府走去,自言自语着。
“这王馨儿或许还真以为她将离公子杀了,孰不知”
刚一开口,安伯尘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皱了皱眉á,不由放慢脚步。
一边走一边想,就在他距离国公府前石狮还剩不到四步时,身形陡然凝滞,脸sè“唰”地变得惨白,双tuǐ仿若灌铅,再无法前进半步。
“糟糕,中计了!如果公子真是假死月兑身,凭他和霍国公的jiā情,离开前有大半可能早早将调粮手令jiā给霍国公。更何况,他萧侯若是真想一走了之,为何还要登上七楼,多此一举萧侯,萧侯!”
安伯尘咬牙切齿,心中生出浓浓的沮丧,他原以为自己énghún过关,孰料到头来还是落入萧侯的圈套中,而这个圈套所图的,则是他安伯尘的xiǎ命。
夜风袭来,安伯尘脊背发寒,神sè又是一变。
“不好,司马槿”
只一瞬间,安伯尘心情大luàn,只想立马赶回墨云楼,可余光中那彪徘徊在街角尽头的骑士清晰可见,将安伯尘的冲动压下。
他若就这么向回跑,王馨儿定不会放过他,到时别说司马槿了,就连他自己也xiǎ命难保。可若过贸贸然进入霍国公府,则正中萧侯圈套,先前那番说辞已无法用,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
前方是龙潭虎xùe,后面亦是悬崖峭壁,一身青衫的少年僵立于国公府前进退两难,满头大汗。
更鸣声从远处传来,年迈的打更人提着油纸灯,xiǎ心翼翼的走在栋苑街上,安伯尘抬头望去,就见王馨儿的人马似想避开灯光,悬马向后避去。安伯尘心头一动,见机绕过石狮子向后跑去,一顿狂奔后,安伯尘擦拭着额上汗珠,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王馨儿的人马并没追来,安伯尘心中稍定,站在国公府后巷,正思索着是回转墨云楼,还是进入国公府。
“诶呀!”
就在这时,安伯尘只觉后脑勺吃痛,低叫一声,就见一颗石子“咕噜”滚落在地。
安伯尘转过身,警惕的扫视四周。
这里是一条狭巷,位于国公府后宅深处,冷冷清清,安静无比,怎么会突然飞来颗石子。
安伯尘心中奇怪,下意识的看上天头,心道莫非今天运气这么差,连鸟儿也不放过我。
冷不防,又是一颗石子飞来,正中安伯尘肩头,猛地回身,安伯尘只见左后方的高墙上似有个人头“嗖”地缩了下去。
“是谁?”
安伯尘心中气恼,压低声音叫道。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人再lù面,安伯尘皱了皱眉,转身佯装离去。刚迈出一步,安伯尘猛地回身,目光如箭shè向墙头,就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人lù出半个脑袋,高举着手头的石子,一动不动的杵在墙头,满脸僵硬,时青时红,似是没料到会被安伯尘逮个正着。
想到这两天一桩接一桩的倒霉事,安伯尘心中一阵来气,忍不住斥问道。
“你干嘛砸我?”
墙上少年没有回答,直勾勾的盯着安伯尘,眼里透着好奇,好似看见了什么很新鲜的事物一般。
安伯尘下意识的ō了ō脸,再抬起头,却见那少年低喝一声,手中石块猛地向他扔来。
石头速度极快,安伯尘乍一愣神间没能反应过来,刚yù缩下脑袋,那石头已擦着他头发向后飞去。
惨叫传来,安伯尘下意识的转身看去,目光所及,三名青面骑士倒飞出马背,摔落在巷口。动静传出,国公府前院灯火通明,连带着栋苑街十来座大宅深府也喧哗起来,护卫们手持火把和利刀冲出府外,警觉的扫向四方。
安伯尘心中暗叫不好,正想找躲避之所,就见墙上少年使劲向他招着手,示意他进来。
四下一瞧,这深巷中哪有藏身之地,安伯尘看了眼墙头满脸期盼的少年,犹豫着,随后点了点头。少年人见状大喜,一缩脑袋不见了踪影,安伯尘正疑huò,那少年又钻了出来,抓起条绳索抛向安伯尘。安伯尘接住绳索,刚yù开口,转眼后身体竟“腾”地飞了起来,越过高墙,被那高大少年拎着衣襟稳稳“放”在地上。
好大的力气!
看向眼前面sè微红的少年,安伯尘心中暗暗惊讶。之前仅凭一颗石子就将三名成年骑士同时击落马下,随手抛出一根草绳毫不费力的将自己拉过五丈高墙,然后又像提着xiǎ猫xiǎ狗般将自己放下,他这身力气早已超过寻常壮汉,莫非他也是修行之人?
少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短衫,凉飕飕的夜风袭来,他却面不改sè。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却比安伯尘足足要高出大半个头,比之身形高挑的司马槿还要高出些许,稍显散luàn的长发不扎不束,随意的披在肩上,脸sè苍白却又不是那种病态的白,仿佛天生便是这般。细细看去,他的一双眸仁竟呈青铜sè,配上他苍白的面庞,略显妖冶。
安伯尘打量着奇怪的少年,而那少年也在打量着他,新鲜中lù着几丝好奇,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又看了看自己,似乎在比较着什么。
被少年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安伯尘只觉浑身上下好不自在,挠了挠头道。
“适才,多谢兄台出手相救。”
不经意间,安伯尘用起了戏里的台词,对面的少年眸里奇光连连,却没开口。
难不成是个哑巴?
看向一表人才,总之要比他自己英俊许多的少年,安伯尘心中暗叹可惜。
深秋时节,他只穿着一身薄衫,披头散发,大半夜的不睡觉,看来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子弟,想来和我一般出身贫贱,在霍国公府上讨生活。
想着想着,安伯尘不由生出几丝同病相怜的感觉,先前被丢石子的忿忿一扫而空。
“你不会说话,那也能听得懂我说话吧。”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伯尘笑着道。
少年依旧没有说话,只不过脸上的好奇之sè愈发浓重,学模学样也是笑着拍了拍安伯尘的肩膀。可他的力气极大,这一掌下去疼得安伯尘龇牙咧嘴,若非已炼出先天真火,恐怕安伯尘就算不断骨头也会被拍肿。
“轻点轻点。”
安伯尘róu着肩膀眉头直皱,眼见少年倒退两步,有些手足无措,安伯尘心中不忍,只好强作笑容安慰道。
“我力气没你大,身子骨也没你结识,下回可别出手这么重啦。”
“下回?”
耳边传来略显僵硬的声音,安伯尘心道原来不是哑巴,抬头望去,就见少年人眸里涌出惊喜。
可转瞬后,安伯尘面sè一僵,他终于知道为何少年一直不开口了。
月光落下,映上青瞳少年的面庞,在他高tǐng的鼻梁下,hún口咧开,lù出一对尖长的虎牙,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将他原本的英俊破坏得支离破碎,尤显狰狞。
眼见安伯尘面lù惊容,那少年也反应了过来,脸sè通红,虽强作镇定却难掩眸里的失望,半晌,委屈的朝向安伯尘低吼一声,转身就要逃走。
“你是天生无底òng?”
稳了稳心绪,安伯尘低声问道,就见那少年猛地停住脚步。
xiōng口微微起伏,许久少年回转过身,疑huò的看向安伯尘,犹豫片刻开口问道。
“你不怕我?”
“羡慕还来不及,为何要怕?”
安伯尘不解的反问道。
他说的是实话,对于相貌,安伯尘并没太多苛求,他自己就长得普通,自然不会以貌取人。况且从前看了那么多戏,听离公子讲述了许多神仙怪谈,在那些故事里大凡神仙之流都生着奇容异貌,当司马槿和安伯尘说起来“无底òng”时,安伯尘脑中第一个浮现起的便是传说中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