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午时时分,在暖洋洋的日光下,被古怪梦境惊醒的少年,坐在了自家破烂不堪的茅屋旁。
浑身酸软,没有一丝力气,偏偏身上每一处肌肤都在疼痛。
他在用力的uōróu着脑袋,心道我这是怎么了?
身上的诸般苦楚感觉如此敏锐,而脑海中依旧却是hún沌一团,就像有两个念头,两个意识,两个思想在争执,在撕咬,在拼斗。
是他,又不是他!
震àng之下,这一刻,他的头撕裂般的剧痛。
疼的发昏,发胀,除了深入骨髓般的疼痛之外,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脑中猛然一清,轰的一下,似是打破了什么,诸般纷luàn往事,如há水一般涌上心头。
“我是苏破。”
这少年喃喃自语着,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
他只觉满腔又是沸腾,又是悲凉,又是欢喜。
尘封的一幕幕往事,渐渐如一汩清泉,在他的脑中流动,清晰的浮现在他记忆当中。
虽然,总有些莫名奇妙的东西,或者说是记忆的碎片,在他的脑中隐现着,潜伏着,朦朦胧胧的,想要触ō,却又不及,就像昨夜那惊魂梦境一般难以琢磨。但是,少年还是找回了自己过往那模糊不清的记忆。
而且更令他惊喜的是,那éng尘已久的灵智也彻底的打开了。
少年能感觉出来,在他身上有很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此刻的少年,脑中清明若明镜,片尘不沾。往昔岁月中的浑浑噩噩,便如一场梦境,悄然淡去。如今醒来,自打懂事起,所历的那所有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晰的在心头流过。
那些可悲的,可笑的,可喜的,可恶的,都纷繁而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灵智为何如此清透,但是少年知道,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愚笨的傻xiǎ子了!
似乎有一层阻隔他思维通畅的坚韧搏膜,就这般被捅破了。
总而言之,就是他不傻了。
对于为何会待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山村,他也已经明了。
这里是xiǎ殇村。
他的名字叫住苏破,在三年之前,自京都被流放到这荒远偏僻的大山边缘,被放任自生自灭。
虽然当日的苏破灵智hún沌,便如七八岁孩童般懵懂,但是他如今既然已经醒来,便也知晓,京都距离此地,足有一万八千里有余。
一万八千里,这是什么概念?即便是日行百里,也要走上大半年之久!
流放边陲,这是对于犯事的京都权贵子弟的一种专有的惩罚。
京都名乌京,乃是大周朝的都城。
大周,在如今神智清明的苏破记忆中,是一个繁荣鼎盛的国度。不过极大多数人都被束缚在各自居住的土地上,安土重迁。
周朝人普遍强调家族观念,讲究的是子多福多。儿孙满堂,四世同堂,成为多数周朝人梦寐以求的宏愿。在这样的传袭中,无论是走卒,还是贵富,徉或是高位权臣,无论是谁,一旦遭受到流放的刑罚,一定被认为是作孽,会惹得家én不幸。
而苏破,就是这个孽子!
不过相对于周朝严酷的刑法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这种方式的流放,与其说是惩罚,更不如说是对于权贵子弟的优待。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普通的市井走卒,若是触犯了大周刑法,轻则杖责,中则贬为奴,重则杖毙斩刑,律法严苛。
而若是权贵官宦犯法,便有另一套对应的处置手段。相对庶民来说,要轻上许多。
这流放刑法的设定便是如此。大周律法规定,有功禄在身之人,一旦罪不当诛,但又难逃其咎者,便会施以流放之刑。
在大周律法中,流放是十分独特的一种,被自诩为一种仁慈的刑罚。所谓“不忍刑杀,流之远方”,从而体现了周朝尊崇的法家所提倡的仁政和慎刑。
但为了使流放刑律起到降死一等重刑的作用,在大夏广袤的国土上,对于流放地点的选择也费尽心机。
西北绝域、西南烟瘴和东北苦寒之地以及近海的一些海岛都先后成为过流放地,形成了与历代不同的流放标准,造就了诸多著名的流人聚居地。
而流放刑期最短为五年,最长为三十年。最近为西海沿岸,最远为西北戈壁。
但这流放一万八千里,前所未见!
苏破流放之所在,已经是进入东南罗舟十万大山边缘之地。这里人烟稀薄,恶兽横生,求生唯艰,乃是大夏国土边缘最最险恶的蛮荒之地。
而且此地人口虽然不多,但民风彪悍。能在这大山边缘艰苦地域生存下来的,非皮糙ròu厚,生命力顽强,就是足智多谋,有着不俗的勇力。
而他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苏破恍然领悟,三年前,他像一个没开窍的愚钝孩童,一无所长,不能自保,被流放至此,远离京都商阳一万八千里,这分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虽说流放之期仅仅不过是最短的五年,但便是头脑聪慧,身有勇力的héng人,被流放此地,想要活下去,能否熬过一年的流放苦期,都难说的很,更不要说苏破这当时年仅十二岁,未曾修炼,身体发育都未成熟的傻xiǎ子!
至于这遭流放的原因,就更是有点可笑,可恨。
可笑是所犯的错误离奇罕见,大概在大周立国以来也是头一份。
可恨的就是那些狐朋狗友,竟然连他这懵懵懂懂,灵智未开的傻孩子都要算计,都要去陷害。
迫死他苏破,对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处?
苏破如今有了怀疑。
苏破不恨天,不怨地,不恼府中地位不高的父母当时的无能为力,也不怪那大周的法律严苛。他只怪自己,竟然会相信那些人是朋友。
因为痛恨,这三年,苏破虽然脑筋不通,但他却固执的守住一个信念,那就是——活下去。
这三年,村里的孩童们都当面称呼他为苏傻子,背地里大人也都嘲笑他像乞儿一般。甚至,村落的长舌fù叫他一文钱不值的苏破。
可是,三个严酷的寒冬,三个饥饿的hūn天,苏破就像石缝中的杂草一样,竟然奇迹般的熬过来了。虽然,有五婶子家的接济,那是极大的援助。但若是没有那种执拗的,固执的决心,苏破早就埋骨深山了。
如今在这第四个hūn天头上,苏破虽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但更坚定了回归的信念。
五年,这流放期限是五年。
苏破摇了摇头,往昔愚笨之时所发生的种种,犹如一场噩梦。他心中默想,你们都等着吧,两年之后,我苏破定会平安归去的。
一个不再是傻子,变正常了的苏破,活着回到他们面前,他们会是何种神态?一定会吓上一跳吧?
那情景想必会有趣得很,苏破突然很期待这一幕。他告诉自己,吓上一跳,还远远不够!
作为一个傻子的时候,他纵然有回归的念头,但绝对无法付诸实践!
一个傻子可能穿越这万水千山?
绝对不可能!
苏破遥望京都方向,那里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我一定会回去的!
苏破这一刻握紧了拳头。白皙略有些粗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血脉翕张!这一握用力之极,指节之间竟然是咯咯作响。更有一丝碧光在皮肤下的脉管中微微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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