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回去的!
苏破这一刻握紧了拳头。白皙略有些粗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血脉翕张!
这一握用力之极,指节之间竟然是咯咯作响。更有一丝碧光在皮肤下的脉管中微微闪动。不过,心情极为jīàng的苏破自然是无从发觉。
因刚刚清醒,对于自己为何突然神智醒悟,他还是íí糊糊的,不知何故。而且,总有些似乎陌生,但又熟悉的东西夹杂在他的记忆中,有点稀奇古怪,有些光怪陆离,让苏破有些恼火。
难道,这就是人常说的开窍了?苏破心中渐渐平息了那勃然而发的愤恨,对于自身变化心中这般猜测。
打从xiǎ时候七岁起,他便习惯被人嘲笑,耳中充斥着那些如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之类的讥讽言语。因为驽钝,他见惯了这种藐视。如今,突然醒悟,神智一清,却是乍喜还惊。
不过,这是喜多于惊。如今令他更感惊骇的,却是昨夜那梦,越来越发的真切了!
在那梦境中。
大荒大漠,漫天黄沙。
血影刀光,煞气冲霄。
苏破就这般立于那黄沙中,血河中。那红紫sè的血液流淌在沙海中,竟然不渗不漏,奔涌如há!
举目茫然,周身疲累。
就在苏破仰天长啸宣泄之时,在天际那一抹血红云朵间,骤然有赤橙红绿诸般光芒大盛,瞬间普照而下。
诸般光芒如九天天河倒灌,如域外玄冥排空,奔涌而下,一时间,天地间骤然无声寂静,存在于苏破眼前的,只有这些光!
在这诸sè光芒的映照下,苏破只觉得自身仿佛便是一只面对天地之威的蝼蚁,渺xiǎ,忽微。
忽而如临深渊,彻骨冰寒,周身都yù冻结;忽而如烈火灼身,五内俱焚;忽而耳中梵音阵阵,脑中沉í,身躯飘然若仙,仿佛随时可能飞升而上云霄;忽而体表如万千利刃刮削,似乎这一刻周身血ròu都被剐去,唯余森森白骨,苦痛莫名!
“苏破,你这样的煞星,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间,你的神灵必须消泯,你的ròu身必须要灭杀!”
一个声音在这诸sè光芒中浩然回àng。
那梵音唱诵里,诸sè光芒中隐隐现出人形。
看不清到底都是些什么人,但是随着这威严,似无一丝一毫情感蕴含的声音响处,那光芒更胜。无伦的威压在这一刻仿似要将苏破压扁,碾碎!
那浩然之音更是如刀锋般锋利,仿似要将苏破这被那无尽威压压扁碾碎的骨ròu再切割分离,一刀刀的斩成ròu泥!
那威压如山压顶!那苦痛如刀刮骨!
然后,苏破便疼醒了,惊醒了,一身的冷汗淋漓。
在醒来的那一刹那,苏破真的不知道那仅仅是个梦,还是真实的境遇。那种身临其境的bī真感觉,让他犹有余悸。
不过眼前此刻,悬在山腰上的半轮太阳,透过淡云,透过林梢,正懒懒的照耀着这茅屋xiǎ院。温暖的阳光沐浴在苏破的身上。那种令人想打盹的舒服劲,让苏破知道,那真的只是梦境。自己还是那个被流放的少年,依然十分辛苦的生活在这个偏远荒凉的xiǎ山村中,刨食度日。
苏破抬头看看天空,四月的大山之上,云朵雪白的耀眼,但在长风的鼓àng中,聚聚散散,边缘处弥漫如棉絮。
此时,少年心中思绪也如棉絮。
他在回忆,那天,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会让他有这样的变化。
“苏乞儿,你可好转了?”
突兀而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苏破的思绪。
苏破扭头望去,屋角处转出一个少年来。
这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看上去ō样比苏破老成了一点,面目端正,也很白净,在这荒僻的山村里可谓是不多见的俊朗。身高虽然只比苏破高上些许,但身材却比他壮实多了。宽肩细腰,背上背负着一张黑灰sè的大弓,腰间斜hā着一口铮亮的短刀。只不过和苏破说这话间,脸上始终挂着冷淡的笑容,浑不似是来探看病人,倒像是个bī债的。
这少年一身猎户的打扮,苏破是认得的,正是这大山脚下方圆百里十村三乡最出sè的少年猎手,名字叫做程xiǎ山。
他那张黑灰sè的大弓,是以老山梨木根制就,弓力可达三石,是这附近山村出了名的强弓。
以前每次见到,苏破都很羡慕,会幻想拥有他那张拉风的大弓。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苏破虽然傻气,也知道自己可没那么大的力量拉开。三石,那可是三百多斤啊!
不过此刻,听到这程xiǎ山这样招呼,苏破却是一愣。
“苏乞儿?我还武状元呢!”
随即便醒悟过来,程xiǎ山是在招呼自己。这就是自己以前在这山村的绰号了。
苏破刚来的时候,身上包裹,衣物都属华丽之物。村人虽然见识少,但一看也知,这是被山外的富贵人家赶出家én的弃儿。这样更令村人鄙视以为他做了什么犯歹的事情。故此,愚笨少年,求生越发艰难。若非有五婶子母nv接济,恐怕早就饿死了,焉能活到现在。
如今虽然活了下来,不过,在这崇尚力量,男人为尊的山林,也因此落下话柄,被人鄙视,得了这么个绰号。
苏乞儿,说的不就是姓苏的要饭huā子么!
苏破顿时怒了!
来到此地,苏破虽然年纪xiǎ,身体弱,头脑也不聪慧,多得那五婶子母nv的照顾,但也算是自食其力,即使有饿肚子的时候,也从没有行过乞讨之事。
好男儿有手有脚,岂能做那等事!
苏破猛然抬头,直勾勾的盯视着那少年程xiǎ山。
这程xiǎ山斜睨着苏破,口里继续说着:“苏乞儿,不是我说你,就你那xiǎ身子骨,在这山脚下捡个柴火都有些费力吧?怎么就这般胆大,敢往那山里走。这次没死,算你命大,以后还是要夹着点尾巴做人才好,有多少斤两自己要估ō好。哼,现在我跟你说这些,恐怕你都听不懂,跟对牛弹琴差不多,空费俺口舌……”
说着说着,程xiǎ山发现有点不对。那苏乞儿竟然抬着头,冷冷的看着他。!
对于这苏乞儿,程xiǎ山以前都是这样称呼惯了的,也从未见他有过什么抵触。正因为这样,心中更加鄙视这无用的傻xiǎ子。也对五婶子那多余的同情心,对这苏乞儿的偏爱,感到不满和担忧。xiǎ云虽然比这xiǎ子大上几岁,也对自己好感更多,但架不住五婶子常叨咕啊。
一个外来的废材而已,有什么好同情的?更不要说招上énnv婿。就他这乞儿一样的东西,也配?!
但是今日不同以往!
这苏乞儿竟然没有沉默低头,也没有傻笑应和,而是扬起那略显苍白的脸孔,无喜无悲,无忧无怒,就这样,静静的盯视着他。
程xiǎ山顿时有点火了,心道哥可是这罗舟山脚附近十村三乡第一少年猎手,年轻轻的便将身体炼到了活血第三层大成境界,就是放到成年汉子堆里,那也是一把好手,比这村里最好的猎户牛二,也是不虞多让。是你这hún饭吃的xiǎ乞儿只能仰望的英雄豪杰人物,你现在这样看哥,这是什么态度?
怒气勃发中,程xiǎ山便上前一步,沉下脸来,想要狠狠的羞臊这苏乞儿。
但是现在,那苏破的目光不是仰望,也非仰慕,直视而来,与程xiǎ山目光相对,竟似尖刀,似钉子,透过程xiǎ山的眼睛,直hā他心中,令他心悸不已。
这种感觉,就像程xiǎ山十三岁那年跟着大人们上山,遇到的那只鳞甲凶兽,狭路相逢,鸟瞰众人时的眼神一般。
凶威滔滔,几yù择人而噬!
三个身手不凡猎户汉子血淋淋的尸体,让程xiǎ山永远的记住了那一幕。
几次噩梦之后,随着年龄渐长,程xiǎ山刻意的将其淡忘。因为老山里的猎户,谋生靠的就是打猎,决不能有畏惧,否则只能被淘汰。运气好点就像这苏乞儿一样,浑浑噩噩度日。运气差,早就自生自灭了。
程xiǎ山以为自己忘却了,但是今天,面对这苏乞儿的凛冽目光,瞬间便勾起了他内心埋藏的最深沉处的恐惧。
在苏破那原本呆滞的眸子里,他看到的是一种幽深,一点碧sè,那碧sè充斥着一种慑人的锋利,一种噬人的凶威,一种绝对的震慑。
如同沸汤融雪,他的怒气瞬间便被这种几乎无法抗拒的恐惧驱散。下意识的,盛怒中的程xiǎ山选择了避让。
他不自觉的便低下头,诺诺的说道:“苏破,你可是好些了?昨天听说你出事,还真是让人担心。”
莫名其妙的,苏破见到这程xiǎ山竟然改口,也不好再跟他计较,也明白自己在他人心中比那乞儿也强不到哪里去,就回答道:“多谢程哥探看,托大家的福,看来死不了。”
“保重身子,最近就别劳累了……”
含糊不清的,程xiǎ山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转身离去。一路撞翻了几只木桶,溅了一身水渍。
来的骄傲,去的狼狈。
苏破瞥了下那匆匆的背影,心中很清楚,这程xiǎ山是专程来看李云儿的。路过这里,多半是看看自己伤的有多重,还能活多久,顺便警告下自己有点自知之明,离李云儿远点。绝不是真来关心自己的伤势。
苏破有些烦躁,也有些疑huò。这程xiǎ山锻体活血大成,少年得志,可不是好说话的人,虽说因为要在李云儿面前表现,对自己不至于打出手骂出口,但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冷眼就会灰溜溜的走掉。这到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