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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这时春
整顿财务的事情,是谢道韫几年前就想要做的。但碍于年纪太小,对郗氏说过几次,后者却全当是小孩子家胡闹,也没有当做一回事。直到今年,郗氏觉得谢道韫渐大了,是时候知道些持家的东西,这才放出一部分账目,让谢道韫学着理家。
毕竟是士族家的女郎,将来不论是嫁到谁家中,都一定是主母,这持家的本事是不得不学的。若是将钱财管的严了,未免显得小家子气,但若是管的松了,又难免让手中的权利分散到那些小妾之类的手中,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是极多的。
郗氏算是幸运的,谢奕虽然好酒,但却不。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女子的娘家也没有阻止女婿纳妾的道理,毕竟开枝散叶是正途,更何况这魏晋之时,士族中的一些人对于达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其中最为出名的恐怕就是魏时的何晏。
说起来,郗氏并不是多么精明持家的女人。她只是十分平静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前几年的生活围着谢道韫姐弟二人转,这些年却是围着思儿转。
思儿已经四岁了,早已到了满地跑的年纪。不知是什么缘故,思儿开口说话要比平常孩童晚些,一直到两岁才学会开口叫娘亲。思儿平素只跟郗氏和她女乃娘亲,一旦看到生人,就要将自己藏到郗氏身后去,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偷瞧。就连见到谢奕也是如此,虽然口中唤着爹爹,却怎么也不肯跟谢奕亲近。
“要我说,就是父亲您一身酒气冲天的缘故”晚饭的饭桌上,谢道韫毫不留情的指责道。
坐在主座上的谢奕不免有些尴尬,看了看另一个小食案旁正被女乃娘抱着喂饭的思儿,模了模胡子。~
“爹爹说下午要去点评阿姐和玄儿的画作的,结果我们在书房等了一下午,爹爹您也没去”谢玄小嘴一撅,带了几分撒娇意味的嗔着。
郗氏在一旁但笑不语,只瞧着谢奕这个一家之主被两个孩子数落。
“呵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还说起你们父亲大人的不是了?”谢奕明显觉得自己落了面子,一吹胡子一瞪眼的道:“今天你们顾叔父拿着新得来的玉棋坪来寻我手谈,我怎么也不能推辞啊”
谢奕口中的顾叔父姓顾名澹,字子义,乃是顾恺之的父亲。而晋人口中所谓的手谈便是下围棋了。
谢玄不以为意的吐着小舌头,表示着自己不接受这个借口。
“虎头哥?”旁边的思儿听到“顾恺之”三个字后,眨着大眼睛就看了过来。
顾恺之的小名叫虎头,他的娘亲张氏与郗氏关系不错,所以便经常抱着顾虎头来窜门。虎头和思儿的生辰不过只差了三个月,从小玩到大,倒也真算是竹马绕青梅。
除了郗氏和女乃娘之外,思儿最亲近的便是顾虎头。照谢道韫看来,思儿之所以与顾恺之亲近,完全是因为顾虎头比较笨,思儿对他起了怜悯之心所致。
思儿如今已经起了大名,唤作谢思秋。谢奕给起她的名字的时候,名字是入了族谱的,也就是说,从那以后思儿就真的成了谢家的一员,而不再是一个身份不尴不尬的养女。虽然起了大名,但大家早已习惯了,所以还是思儿思儿的唤着。
谢道韫很庆幸,谢奕没有给思儿起名叫谢思春……
没有得到对于“虎头哥”的回应,思儿嗒嗒小嘴,继续将小脑袋缩回女乃娘怀中吃饭去了。
被一双儿女数落的谢奕清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对郗氏道:“子义说,明日要携妻儿去城外游春,问我去不去,我当时便应下了,你晚上让人准备一下。~”
此时的笠泽正是风景秀美的时候,郗氏笑着应了。
“好哦又可以出去玩啦”谢玄笑着摆手。
“就知道胡玩儿”谢奕瞪了谢玄一眼,叱道:“你如今都九岁了,再过些年,也该参加中正品评了若是不通经义,得一个五品六品的回来,小心我让你去跪宗祠”
谢玄被谢奕数落的悻悻然,吐了吐小舌头,低头扒拉起面前的饭菜来。
小思儿在一旁瞧见哥哥的模样,低声咯咯的笑。谢玄偷偷的瞪了她一眼,吓的思儿小身子一缩。
“就知道欺负妹妹”谢道韫将一些看在眼中,弹了谢玄一个脑瓜镚儿。谢玄一肚子的苦闷无处宣泄,捂着脑袋悻悻然的鼓着腮帮子。
谢道韫不由得暗自思付,自己这些年是不是把玄儿宠溺的过了些,万一好好的一代名将,在自己的培养下变成了废柴,那自己怎么对得起后世千千万万的历史学家啊
用罢晚饭,谢奕总算是履行了下午的承诺,为一双儿女点评起画作来。二人皆画的桃花,谢玄画的是一树之景,用湿墨点出一片氤氲之感,谢奕看过后,批了个“形态柔美,神气不足”的评语。而谢道韫却是只取了一株桃枝来画,仅细细勾勒三朵或全放或半开的桃花。
谢奕品评谢道韫画作的时候,不由得微笑着捋着胡子,道:“韫儿知道以小见大,这是极好的,只是这作画的本事……”说到这里,谢奕提笔,在画作的右上角批了“取景极佳,笔法略糙”八字。
谢道韫假意嗔着道:“爹爹这评语分明是在说我不适合学画,那我还是不学了,以免贻笑大方。”
“意在笔先”谢奕闻言笑道:“韫儿胸中是有大沟壑的,只不过是被笔法生疏而困住了。相比之下,这笔法却是要比意境好练的多的,只要韫儿肯下功夫,就算不能名扬天下,名扬晋陵也是不错的”
谢道韫不由得在心中月复诽道:“将来名扬晋陵、名扬天下的是顾恺之,我又算得上是哪根葱?”
“爹爹那玄儿哪?玄儿哪?”小谢玄也跑过来凑趣,将自己的画作塞到谢奕的鼻子底下。
“玄儿的画啊。”谢奕沉吟了一下,旋即哈哈笑着道:“努力努力,也许有青出于蓝的可能。”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谢奕的意思,自然是说谢玄能够胜过自己了。小谢玄闻言笑了一下,却又立即想到自己姐姐可以名扬天下,不由得又撅起了小嘴。
“别听爹爹胡说”谢道韫见谢玄颓丧的模样,不由得出言道:“玄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那么懒,平日里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根本就没有时间作画的。所以啊,要我说,玄儿想要超过父亲定不会难,也就是两三年的功夫罢了”
谢玄闻言眨了眨眼睛,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便用力的点了点头。
“咳咳为父还在这里好不好”谢奕吹胡子瞪眼表示着自己的抗议,却被姐弟二人自动自觉的忽略掉了。
两辈三人斗了半天的嘴后,便在一片轻笑中各自回了卧房。说好了明日卯时用早饭,辰时启程去游春,今日都要早些安歇。
谢道韫回房后,青杏儿和菡萏便向往常一样迎了过来。
青杏儿如今已是十七岁的大丫鬟,早已月兑去了孩童的稚气,一举一动中渐渐的散发出温柔的女人味儿来。性子却没有什么变化,微酸中带着甜,十分着人喜欢。
菡萏也已经十六岁,不论是面容还是身材都婀娜起来,面色总是微羞的红着,像极了池水中那将要绽放的莲花。
谢道韫不由得微微感慨,自己这个小主子还没有如何,她们两个丫鬟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只是不知她们会择到什么样的夫婿,在这个问题上,自己一定要帮上一帮。
青杏儿正在为谢道韫宽衣,见后者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微觉诧异,模了模自己的脸问道:“小娘子看什么呢?奴婢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没,就是在想……”谢道韫想着措辞,却找不到什么委婉的说法,只好笑着道:“在想青杏儿姐姐你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原以为青杏儿会脸红或是会娇嗔上两句,谁知青杏儿闻言却是面色一白,咬着下唇道:“是奴婢哪里伺候的不好了么?小娘子要赶奴婢走?”
“胡说什么呢?”谢道韫略微一怔,不曾想青杏儿会想到那地方去,假意怒道:“青杏儿姐姐你在我什么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当做是下人看过?”
青杏儿这才知道自己是会错了意,不由得面色微红。但又想到谢道韫的那个问题,便微蹙了眉头,一面继续给谢道韫换衣,一面摇头道:“奴婢只想一辈子在小娘子身边伺候,不想嫁人。”
谢道韫愣了愣,这才问道:“这又是胡说什么?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就算青杏儿姐姐你现在没有心上人,不代表日后没有啊”
“弄梅姐不就一直都在主母身边伺候,没有离开么?”青杏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弄梅的不同,抿了抿嘴唇,微笑着摇了摇,转移话题道:“若说起这心上人来,奴婢心中没有,菡萏妹妹的心中可是有一个的”
“姐姐你……怎么无故拿妹妹我来取笑?”在一旁铺床的菡萏骇了一跳,急忙羞红着脸直摆手,看那又羞又急的模样,青杏儿的话似乎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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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句很有道理的话:女孩儿,遇到给寝室安空调的校长,就嫁了~)。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