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 第二十章 画了十七遍的妆

作者 : 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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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喜欢刺绣,这是王府中人都知晓的事情。

对于年纪刚刚到得三十岁的女子来说,什么红颜易老,人老珠黄的之类的词,都会抑制不住的从头脑中往外蹦。而像王妃这种贵妇级的人物,更是会有些受够了每日为家长里短头疼的琐碎事情,开始有事儿没事儿对着铜镜发呆,想一想年轻时的如果如果。

“但如果终究不是现实,”王妃极为娴熟的将细线穿入针眼,语气平淡的道:“我再也不是那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当然也不会再整日做着无法实现的梦。再说当年的那个穷书生,早已被母亲派出的亲随乱棍打死,即便他不死,即便我真的嫁了他,现在想想,怕是也不会过上什么太好的日子。”

一直在王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站在一旁,此时低头闭了双目假寐,但不可抑制的,她还是出了冷汗,觉得背脊冷嗖嗖的发凉。

她不明白王妃忽然说起这些事情来是何目的,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事情是她不该听的,也是她不该知道的。不只是她,王府的其他人,甚至是王爷本人,也最好不要知道这些往事。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这句话本身就很令人毛骨悚然。她想起了那座荒废已久的鱼池,想起自己曾经在那里看到过的,那些偶尔浮出水面的鞋袜和头发,不可自制的打了一个寒颤。

“你知道么,”王妃仍旧悠悠然的说着话,像是完全忘却了房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她灵活且纤长的手指毫不停滞的在白绢上做着优雅的舞蹈,蝴蝶穿花般用针线勾勒着美好的线条。她的目光有些悠长,嘴角带上了笑意,“他死那天,正是我出嫁的前一天。”

王妃脸上的笑意愈加盎然了起来,“那晚我没有睡觉,为我上妆的人子夜时分就过来了,可是一直忙活到了天亮,妆也没有画完。”

婢女将双目闭的紧紧的,握在一起的手指开始泛出白色,她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

王妃忽然停下了叙述,有些专心的拿捏着针眼的距离,在心中盘算着什么样的勾织,才能让自己心中的画面最完美的呈现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王妃仍旧没有再次开口,只是专心致志的翻动着自己的皓腕。婢女以为之前的酷刑已经过去,偷偷的微睁了双目去瞧。

冬季特有的淡淡的阳光透过了厚重的窗户纸,在王妃的面颊上形成了光与暗的交织。她额前的碎发,随着屋内炭火燃烧吹出的暖风轻轻荡漾着,就像是正在应和着她本身拥有的优雅。眼角浅浅的细纹非但没有破坏掉她的美丽,反而愈加显现出一股魅惑来。成shu女人的韵味在她身上一览无余的体现着,不是风尘气,只是一味的优雅与华贵。

面对着这样的女人,年轻的婢女下意识的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儿,不知是不是想要学习面前的那份美丽。

“十七遍。”就在婢女以为自己可以试着告罪,以说明自己方才睡着了,所以并没有听到王妃的胡言乱语时,王妃又突然开了口,“那天夜里直到天亮,操持婚礼的仆妇为我画了整整十七遍的妆。”

婢女愕然,正想要急忙重新闭眼装睡时,王妃带了笑意的目光却已经望了过来。婢女尴尬万分,不敢在装睡,只得低头。

“你知道为什么要画十七遍么?”王妃微笑着自问自答,“因为我一直在哭。她们帮我擦干了眼泪,将胭脂擦上。可是用不了多久,我的眼泪又会将胭脂弄花。所以,整整上了十七遍的妆。”

因为用力的缘故,婢女指尖上的白色愈加明显起来,她不知所措又惊恐万分的站在那里,一刻不停的祈祷着王妃的叙述快些停下来。

“你知道到得最后,我脸上的妆是怎样画好的么?”王妃向着那时的情形,笑容愈加美艳起来,“我娘亲派人来对我说,如果今日我不能笑着嫁给司马昱,就拿那个穷书生的尸体喂狗。”

话语里包容的冰寒与王妃温柔的话语形成了太强的对呗,引得婢女的身子猛地一颤。

“从那日我就学会了如何笑,如何在最想哭的时候笑,如何在最愤怒的笑的更灿烂。”王妃又重新摆弄起她的针线来,一针又一针,直到白绢上,一幅幽兰图略见雏形。

“从那时我就明白了,什么‘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上邪》里的话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说到底,这世上还是权势两字最为重要。司马昱他出身高贵,先天就拥有权力,所以才娶了我。可穷书生终究是穷书生,就算是学识再丰,最多也只能某人府上的清客,每日说说无用的清谈罢了。”

王妃自嘲的笑了笑,手底下的功夫不停,嘴上也仍旧幽幽的道:“虽说咱们是女子,但权力这东西,也是少不得的。就因为我有权,你没权,所以,我现在坐着絮絮叨叨,而你只能站着担惊受怕……”

“主子饶命”婢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浑身都开始了无法停止的战栗。

“怕什么,我又没说要杀你。”看着眼前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影,王妃的双眸闪过一丝享受的味道,以及对这种感觉的贪婪。

婢女仍旧不敢抬头,如同受惊了的鹌鹑一样蜷缩在那里,可怜兮兮。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刺绣么?”王妃忽然问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婢女的身子一僵,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回答,也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还好王妃并没有拖延的太久,而是自己说道:“因为刺绣就像布局,先在心里想好一个图案,然后再一点一点的付诸行动,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会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就像是这朵兰花,如果我不将其绣出,它到底是什么颜色,旁人又从何而知呢?”

“主子英明。”婢女下意识的开口奉承着,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的颤抖。

王妃笑了笑,却没有让婢女平身。她兀自自言自语道:“福儿大了,虽然还不到嫁人的年纪,但定亲总是可以的。可若是送给功成名就的人,却未必能够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要嫁就嫁一个前程远大,但如今还没有名利双收者。”王妃思索着,“桓温这个人很有野心,也很有能力,听说他的儿子也是不错的。谢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谢玄那个小孩子,的确是讨人喜欢。谢尚此人如今已经做到了尚书仆射,而且不单单是文才,听说这几年有些小战事,也都是他出了些实用的主意,所以才赢得轻松。如今传言说要封谢尚为镇西将军,过些年若是真的北伐的话,他是一定会大出风头的人物。谢家、谢家……谢家还有在桓温那里当司马的谢奕,还有隐居在这里养名的谢安。其实别看咱们顶着个王府的帽子,可琅琊王氏实际上是看不上咱们的。不过是个轻闲王爷,又如何与王导的后人相提并论?

“若是与谢家联姻……”王妃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摇头笑道:“我却忘了,咱们要送这些士族一份儿大礼的,又何必再去舌忝着脸的讨好他们。嗯,还是桓温好,还是咱们的征西大将军有远见卓识。”

婢女当然不懂得王妃说的是什么,她仍旧跪在那里,两股战战,额上留下的冷汗,已经阴湿了眼前的地面。

“怕什么呢。”王妃温柔的说着,“我能对你说这些,自然是将你当成了我的心月复,你又在这里胆战心惊个什么劲儿?”

婢女猛地怔了怔,急忙磕头如捣蒜的道:“多谢主子提拔”

“别着急谢。”王妃掩嘴笑了笑,道:“先帮我做件事情。”

“请主子吩咐。”婢女捡回一条命来,正是心潮澎湃时候,并没有多想。

王妃又绣了两针,幽兰显出了大致的形态,娇柔中却带着一股幽谷中特有的寒气。

“听说王爷昨夜招了一个舞姬入房,帮我处理了她。”王妃极为温柔的说着。

……

……

“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比我还牛叉的人真的很多啊”

忙活了整整两天两夜,谢道韫终于从书堆里钻了出来。她挠了挠有些蓬乱的头发,仰头叹息了一声。

“阿姐,你到底在忙什么?”小谢玄不知从何处冒出头来,纳闷儿的看着谢道韫身后的书堆。他走上前去,随手拿起了一卷竹简翻了翻,又指着上面的文字问道:“还有啊阿姐,这都是那个国家的文字呀?看着跟咱们的极像的,可是仔细看起来,玄儿又看不懂了。”

“这个啊,这个叫简体字。”谢道韫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发酸的筋骨。

“哦……”谢玄挠了挠头,“那阿姐你总得告诉我上面些的大概是什么东西吧。”

谢道韫歪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十分认真的道:“是一个十分牛叉的人所写的十分牛叉的日记以及特别牛叉的教科书。”

谢玄听得头大,哭丧着脸摊手道:“阿姐,那你总的告诉我什么是牛叉。”

“牛叉就是……用来吃牛肉的刀叉,简称牛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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