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生与袁世凯两大“反动”集团想要将段祺瑞扶上内阁总理宝座的意图,已经越来越明显。宋教仁等人也没有闲着,想尽了各种办法,争取议员席位。
甚至,他们还不惜舞弊作假,运用了许多西方国家常见的选举手段,明面的以及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事实上,中国目前的国情也很适合选举舞弊。
民众有多少人知道民主是什么意思?
有选举权的国民,又有多少知道手中的选票意味着什么?
李安生在东北经营多年,也不敢轻易的拍胸脯说,东北的国民素质已经很高,能够具备选民的资格。
有些人还没有从忽然之间没有了皇帝的惶恐中走出来,也有些人还没觉出个味来,这便是民国了?
无数人连中华民国的大总统是谁都不知道,孙大炮的真实名姓去问那些百姓,十个有九个答不出来,就连在东北,李安生可是活了人命无数的,可照样有百姓不知道李安生的名讳与功绩。
在教育没有普及之前,李安生永远不相信什么真正的民主,他只在乎能不能当个幕后操控者。
他现在也并不想入主中央,而是坚定不移的将东北的首个五年计划执行下去,目前整个工业化建设计划才实施了两年不到,他不想前功尽弃。
程德全同样如此,两江同样实行五年计划,程李系有足够的资本与中央抗衡,故而能够相对独立的进行各方面自己的安排,更何况,程德全在清肃共和党之后,还没有彻底的掌控两江所有地面,相关的消化还在进行。
能继续保持相对独立,这对东北与两江都是有好处的,袁世凯也巴不得借着这次机会送段祺瑞上台执政。
只有国务院里头坐着的,是他的嫡系,他才能安心。
李安生的话他很信任,说了这次共和党上台组阁,便由推出段祺瑞来,这点袁世凯是深信不疑,毕竟李安生的信誉一直很好。
“芝泉啊,马上你便不能跟我挤在一块了,国务院可比这里亮堂多了。”
坐在陆军部办公厅内,老袁笑眯眯的对着毕恭毕敬的段祺瑞说道。
1912年3月10日,袁世凯在京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之职的办公地点,就在石大人胡同迎宾馆。
这所迎宾馆是清宣统末年为了迎接访华的德国皇太子兴建的,相当于现在的国宾馆,它是当时北京城内最豪华的西洋建筑之一。辛亥革命爆发后,清廷开始宪政改革,袁世凯被任命为清政府内阁总理。为了显示新气象,袁世凯将内阁政府即设在了迎宾馆内。此后不久,连家也安在其中。就任临时大总统后,迎宾馆自然也就成为了临时大总统府。
袁世凯就任后,为了表示“诚意”,邀请孙中山北上“共商国是”。1912年8月24日,孙中山抵达北京,为了表示“尊敬”,袁世凯将迎宾馆让给孙中山居住,自己迁往铁狮子胡同陆军部。今年9月孙中山离京,袁世凯也没有迁回,而是下令将外交部转移到迎宾馆,这条原名石大人的胡同因此改名外交部街了。
所以,眼下袁世凯这个大总统是跟陆军部与海军部在一同办公。
陆军部与海军部是在一块办公的,这里在清末时,是原先的和亲王府,被称为廉公府。而规模也由最开始的六百余间随着爵位的递减而减少到一百六十六间。
光绪三十二年九月,兵部改为陆军部,和亲王府址被征用,改为陆军贵胄学堂。镇国公毓璋搬到东四十条居住。宣统年间筹组海军部,和亲王府址又成为海军部址。这时和亲王府西侧的贝勒斐苏宅(清末称承公府)已为陆军部址。同时将两座王府遗存建筑物拆除,建成三组砖木结构的楼群。再建三开间大门一座,门前一对石狮子,马路南侧是砖雕大影壁。
袁世凯对于在廉公府还是迎宾馆办公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手中的权力。
段祺瑞却有些惶恐不安,连忙低着头谦虚的说道:“不敢,若果如此,往后还要承老大人多提携多关照。”
他虽然颇为孤高自许,但是对袁世凯与李安生这等强人还是真心拜服,虽然李安生这几年出神入化,但是袁世凯更加让他畏惧,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也只有他们几个人才称呼袁世凯为老大人,以示亲近,作为亲信应有之意。
虽然此刻选举才刚刚开始,八字还没有一撇,但是不知为何,袁世凯与段祺瑞都信心万倍,对于李安生的谋划,之前的种种部署颇有底气。
两人坐着闲聊,看着外头一溜青蒙蒙的旧瓦,心想任凭你风吹雨刷,这旧货是翻不了新的。
李安生说的很对,宋教仁等人的确是有些理想化,这个词用的真好,什么是理想化,这不跟空想没多少差别么。
“这选举,也不知道能选出个什么名堂来啊。”
袁世凯捧着茶杯,悠悠的说着,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那残雪过后,冰棱子成排的屋檐。
今年的天气有些暖,眼看这个年关也不会怎么冷,最好能有段时日的大太阳,舒舒坦坦的过上个好年。
“对了,蔡锷到了云南没有。”
袁世凯从怀中掏出根哈瓦那雪茄来,潇洒的点上,居然时髦的很。
这哈瓦那雪茄绝对是最正宗的,他这个习惯跟李安生惯出来,李安生是成堆的从南美搜刮回来许多好东西。
南美的墨西哥内乱、古巴骚乱之类,甚至南美其他国家之间的敌对,东北的军械装备卖的很火爆,很是从南美搜刮了一笔。
段祺瑞代总理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恢复了蔡锷等人的职位,而蔡锷也带着卫**余部继续南下,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中日之间多了根刺,这是显而易见的,而蔡锷有大才,袁世凯无论如何也要拉拢他,不惜得罪日本。
想到岑春煊在五省边防总督的位子上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袁世凯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李安生的政治手腕越来越纯熟,南岑北袁,如今再现江湖。
他狠狠的抽了口雪茄,揉了揉眉心,岑春煊将总督府设在广西,也是棋高一着,如此一来,便能将陆荣廷镇得喘不过气来。
清末广西会党起义风起云涌,由于陆荣廷出身于会党,与起义的绿林有点关系,两广总督岑春煊特命陆荣廷负责镇压广西各县、州会党起义。光绪三十年六月,镇压陆亚发柳州起义。广西各地起义亦依次被镇压,陆荣廷由此被提为巡防统领。
陆荣廷本来只是一伙盗匪头领,如今做到一省都督,没有当年岑春煊的提拔,是万万不可能实现的。
而岑春煊在广西根深蒂固,在后世本来就是桂系的鼻祖,陆荣廷哪里能竞争的过他。
以广西为立足,统合南方势力,到时又是一个大麻烦。
这个大麻烦是对于袁世凯来说的,而不是对于李安生,不过袁世凯倒想要看看,李安生走出这一步棋,到底是何用意,有什么办法能够将岑春煊笼络。
段祺瑞正想要回答,只见参谋部的徐树铮大步流星的进来,立正站定,沉声说道:“大总统,总长,广西急电,广西卫**兵变。”
“什么?”袁世凯与段祺瑞都失声站了起来。
袁世凯捏紧了拳头,这刚刚还在念叨着广西,这广西怎么就出事了呢?
难道岑春煊要自立?
他的脑海间迅速电光火石般的划过这个念头,但是又迅速的否定,不,不可能。
定了定神,又听徐树铮说道:“卫**打下了柳州,正与广西数十营旧军对峙,不过,暂时还没有大动作。”
“荒唐!”袁世凯破口大骂了起来,“这卫**兵变上瘾了吗?这还有没有王法?在上海闯了个大祸便罢了,也不消停些,居然捅出了这么个乱子,要是不严惩,军法国法何在?”
老袁差点失言,这开口就是王法,这世道,可没有了王法,只有律法,这不,国会不是在选举嘛,立法权在人家手中呢。
“拟电,让广西尽快镇压兵变,将事情原委详细上报,我倒要看看,谁敢逆时代潮流而行。”
他的矛头直指岑春煊,要是这件事情跟岑春煊有关,那么将无比棘手,眼下就是不知道局势发展到了何种地步,到底真相如何?
是啊,这年头,不兴动刀动枪,有什么都凭着一张嘴说服对方,凭借什么道理、思想来忽悠人,这是革命党人的惯用招数。
袁世凯其实并不清楚,广西卫**兵变,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小广西曹伟虽然加入了东北军,但是还是给了他两个半月的假期,让他探亲,并且安顿好家人,最好能多招几个大山里头出来的神枪手。
他家乡是在桂林的,故而,在回乡前,先是跟着一路同行最为要好的兄弟柳州人谢剑回去,上他家去看看。
谢剑的同乡薛崇先是个战斗英雄,不过在攻克伯力的时候牺牲了,与俄军碉堡同归于尽,这次两人是准备将薛崇先的骨灰送回他的家乡。
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如何猛烈的风暴,一场人生噩梦。
让我们将时间倒回那天,小广西曹伟与谢剑一同,看望了谢剑的家人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薛崇先的家中。
薛崇先的家离谢剑家隔开了两个乡,不过却要走几百里的山路,弯来绕去的,都是在山水之间行走。
柳州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形成了“拔地奇峰画卷开”的山水特点,柳江穿越而过,唐代著名文学家柳宗元在柳州任刺史时,曾用“越绝孤城千万峰”、“江流曲似九回肠”的诗句,来描绘这座城市。
两人一路上很沉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都是关于薛崇先的一些生平事迹。
薛崇先是个好人,平时话不多,但是年岁长他们一些,平日里很是照顾他们。
不像他们两个独卵军,老薛是有家室的,年纪轻轻,就娶了个媳妇,是从安南那边来的,用他爹的话来说,捡到了。
穷人娶媳妇,永远是那么的难,怎么个难法呢,喏,年纪一大把打个光棍,这几十年如何能熬?年纪轻轻的便了无生趣,昏昏噩噩的活着,没有明天。
要是不打仗,没有这次卫**,小广西曹伟跟谢剑还不知道会怎样,说不定家里也会早早的给他们寻个媳妇,十七八找个媳妇已经算晚的了,早养儿子早得力。
能找到媳妇,还真是天大的美事呢。
当然,凭借他们眼下的收入,娶个媳妇,那算是小事一桩,即便是回到广西的谢剑,也仍然有兵饭吃,听说五省边防总督要重整五省军备,彻底裁汰旧军,编练新军,他们这些卫**将士,自然是骨干,前途不小。
可惜,这些老薛是无福享受的了。
老薛常常念叨着,想儿子,想家中才两岁的儿子,他肯出来当兵,还不是不舍得老婆孩子受累,看着他饷银眼馋,以为到了东北不用打硬仗苦仗的。
可是,老薛的命不好。
“也不知道我儿子长什么样了,长多大呢。”
“咳,我那媳妇,还真是好,为了给我写信,还特意找塾师认了些字。这不,我媳妇也能给我写信了。”
“这东北军就是好,还发些粮票肉票,我自己得省点,都寄回家去,让家里人也享享福。”
老薛从来不领饷银,他的饷银都是直接由东北振兴银行在广西的分行直接拨付给家中。
所以,在东北以及外东北的许多妓院,是见不到老薛的身影的。
许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比如谢剑,领了丰厚的饷银,便嗷嗷叫着在休假日往妓院中冲去,那里有无数的俄国大洋马还有日本温婉小娘。
老薛就是一头老黄牛,任劳任怨,一心为着家人。
在平时也好,哪怕在战场上,总是温良的笑着的有些内向的老薛,总是展露出了他的成熟,百般的照顾几个小兄弟。
战场生存手册以及战场搏杀技巧等教材,老薛都是研习的最透彻的,照道理,他是最应该保住命,开开心心的回广西老家的一个。
但是,面对着一个火炮难以端掉,掷弹筒与步兵炮都无济于事的坚固堡垒,为了让更多的兄弟保住性命,老薛大吼着,抱着硕大的炸药包冲向了敌军的堡垒,与对方同归于尽。
谁都没有想到,老薛还有如此血性的一面,让无数人热泪盈眶,凄婉哀伤。
老薛是最希望能活着回广西的,他急着要回家看他的娇妻与儿子,甚至在开始上战场的时候,老薛还常常有些下意识的偷奸耍滑,想要保命为要。
不过,在训练场上,老薛又是一个无比刻苦的人,教官说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故而,老薛那是玩命的训练,跟疯了一样,这也使得老薛迅速的成长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甚至还具备了一定的军官潜质,毕竟他常在那琢磨呢,该如何尽快解决敌军,该如何才能又杀敌又保命。
老薛的死,让大家都很伤感,也无比感怀,感恩。
老薛是个好人,是个称职的老大哥,就冲着这个,小广西曹伟也要不远万里的将他的骨灰送回来。
骨灰是由东北官方运送到柳州的,而具体到了柳州之后,则由小广西曹伟与谢剑两人负责将骨灰盒带到老薛的家人手中。
不过,他们好不容易准备了一番说辞,一番劝慰话语,结果全落空了。
老薛的家人去楼空,孤零零的一个小木屋,却上了锁,老父老母以及妻儿都不知去向,为附近的乡邻,都摇头不知。
如此诡异的现象,让两人感到大为不妙。
几个乡邻语焉不详,表情古怪,也让他们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他们的多番打探之下,还是得到了一些惊人的消息。
那便是,老薛的饷银惹了祸,老薛在县城的兄长贪图老薛的饷银,瞒着父母,将老薛的媳妇送给了上官,老薛的兄长薛福年是旧军的一名老兵,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样样在行,跟老薛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老薛的儿子,则给这个丧尽天良的卖给了城里生不出孩子的官太太。
老薛的父亲听说后去跟城里大儿子的上官拼命,结果给活活打死,老薛的老母亲则气出病来,几天就咽了气。
好端端的一户人家,就这么的家破人亡,可怜老薛身死伯力战场,若是泉下有知,如何能够心安。
薛福年凭借老薛的安南媳妇生的娇俏动人,很是博得了上官的青睐,给他升了官,又白拿老薛的饷银与抚恤,这日子过得,可真是赛神仙。
由于薛福年的上官来头很大,故而乡里面有出面说话的,都给暗算暴打,明着暗着整了几回,从此再也无人敢提起此事。
不过,总算还是有人肯说真话,让曹伟跟谢剑知道了这件让他们极为愤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