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白旗佐领鲍都理身上比马甲们还多披了层铁甲,但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身手,只见他灵敏的在阵前跃来跃去,不时挥刀喝令所部马甲们随他冲上去。听到对面有铳声响起,也是第一时间趴下或者干脆随手拉过一个马甲挡住,就这样竟然被他领着二十多个骁骑马甲给冲进经第一大队的防线,而其身上除了一个不致命的凹坑外再无它伤。不能不说老天爷在保佑他,因为先前跟随在他周围那些马甲们可都已经倒在地上了。
“冲上去,冲上去!”
鲍都里的成功突破让博尔济拉大喜过望,扯着嗓子尖吼着,马甲们也看到了前方的成功突破,就好像胜利在望一样,纷纷呼吼着随着镶白旗佐领向壕沟中杀去。
冲锋的路上,一片又一片的马甲们中铳倒下,然而在这些悍不畏死的骁骑兵眼中,同伴的死亡只会更加激发他们的血性。
杀!杀光这些吴逆!杀,为了大清,为了骁骑营不败的战绩!冲!
死伤近一半后,残余的七百骁骑马甲们终于冲到了关宁军的阵地,那一刻,清军大营一片沸腾,败退下去的前锋、护军、火器诸营及萨布素的黑龙江军都自发的再次组织进攻起来。不过他们好像还对关宁军的火器心有余悸,只敢远远跟在骁骑营的后面,却不敢加快速度自己也冲在第一线。
“果然是我大清第一强军!若能一举荡平这些吴逆,本帅定为博尔济拉向皇上请封巴图鲁勇士!”
战局的扭转让彭春大松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一旁的郎坦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不失时机的拍了个马屁:“此战若胜,固然是骁骑将士奋勇所致,但也全赖大帅指挥得当!”
郎坦虽是宫内侍卫出身,但现在蒙皇上恩典派在北征大军之中,正是借此立功之时,战后报捷和请功折子是要由彭春上的,现在看来,骁骑营突破吴逆阵线已无悬念,只待大军压上,这股复叛的吴逆就要被一举消灭,因此,他得讨好住彭春,好让他这有名无实的副帅也能从这等大捷中分一杯羹。
彭春何等明白人,如何听不出郎坦的未言之意,当下爽朗笑道:“你是皇上亲点的北征副帅,若能大捷,岂能少了你的功劳!”
郎坦闻言忙喜道:“多谢大帅!”再也不多说一句,这些话点到为止即可,现在还是看博尔济拉如何将那些吴逆扫平!
“退,快退!”
方才的箭雨再加上被清兵突破,第一大队顿时乱成一片,士兵们手中只有火铳,仅有一些军官配备了长刀,余下的人连人手一把匕首都做不到。眼见已经无法阻止清兵攻入,段天德当即下令后撤,退到第二防线去,那里由第二大队防守。
鲍都里率部突破关宁军防线后,一阵砍杀,将当面的铳手逼得直往后退,见后续人马已经跟上,吴逆铳手们正在慌张的向后退去,不由大吼一声提刀尾随而去。
往哪里跑!
鲍都里杀兴正浓,想趁势跟在这些后退吴逆的后面把他们另外的铳手也给冲散,如此,大势便定。驱败兵冲敌阵,这可是八旗军八十年传下来的压厢底手段,今日正好拿来一用。
随着那些败兵撵了几十步,鲍都里却发现这些败兵太过狡猾,竟然一齐从两侧绕了开去。
汉蛮子当真可恶!
鲍都里想驱败兵冲乱山坡上关宁军另一队铳手的意图落空,失望之下索性一鼓作气径直向上面冲去。
能冲你第一阵,便可破你第二阵!
“开火!”
第一大队阵地的失守并未影响第二大队的军心,百户魏小江虽然年轻,但在赵强的刻意栽培下,已初显锋茫。在第一大队铳手从阵地两侧退回之后,即下令三个中队一齐射击。瞬间,六百杆燧发快枪打出的密集火力将尾随而来的清兵打得抬不起头来,当场就死了两百多。鲍都里这次可没好运气了,左臂被火铳击中,顿时血肉模糊。没想他一咬牙,竟不去包扎伤口,右手紧握大刀豁出性命般继续往上面冲去。在他的鼓舞下,那些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骁骑马甲立即反应过来,喊叫着跟着冲上了山坡。
魏小江到底年轻,方才只见清兵追击凶猛,漫山遍野的,便想将他们打下去,所以下令三个中队一齐射击,没想下面这些清兵实在是太过悍勇,死了这么多人连个后退的念头都没有,瞪着血红的双眼就又向山坡上冲来。
齐射的黑烟使得阵前难以视人,只听见清军的叫喊声越来越近。
糟糕!魏小江知道坏了,大帅虽然改进纸包弹装填火药,但也要一点时间,听烟雾那边动静,清军好像已经冲上来了。若是让清军冲上来,第二大队也只能像第一大队那样后退,不然只有任清兵宰割的份。正在他犹豫是不是立即下令后退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震天的呐喊声:
“弟兄们,冲啊,杀鞑子啊!”
山破上突然冲下数不清的举着长矛和大刀的黄衣兵,他们借着从坡上冲下来的威势居高临下的冲进正在往上攻的清军骁骑营。这股黄衣兵便是后卫师团第二联队,联队千户赵广材。赵强见清军骁骑营果然强悍,已经冲破第一道防线,而后面的清军主力又再次扑了上来,如果不能将他们打下去,很可能第一联队的防线就要被突破,那时就要有些麻烦了。当即立断,命令左铭南立即调一个联队的兵力进行反冲锋,务求要将清军打下去,彻底打垮他们的斗志!
后卫师团第二联队有四个大队,兵员两千四百人,有三个大队是清一色的长矛兵。他们从近卫师团第一联队身后的密林中突然冲出后,顿时将快要冲上第二火铳大队的清兵给压了下去。
“去死!”
刀光闪过,鲍都里的右手被斜肘砍落,千户李广材还没有奉命进攻时,便注意到了冲在最前面的鲍都里,见这清将如此悍勇,不禁想要与其一较高低,所以率部冲下山坡后,他便将视线锁在了鲍都里身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鲍都里面前后,他一声大喝,长刀带着风声,破开鲍都里的左侧重甲,深深劈进他的胸腰之内。然后又是几刀往他身上乱劈,嘶吼中,鲍都里不甘心地被劈倒在地,自始自终,他竟然都未能向对方还击一刀。
“不许退,不许退!”
关宁军的反冲锋让博尔济拉如遭当头一棍,见前面竟然有几个马甲鬼哭似的往下面退,气得龇牙咧嘴便冲上去给了最前面的那个马甲一刀,将他的脑袋砍飞数尺远。正要喝令正白旗冲上去挡住那些黄衣兵,却见十几个举着长矛的黄衣兵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
几个长矛兵冲到那博尔济拉身边后,博尔济拉瞪起眼睛一声大吼,手中大刀重重劈向正面一个长矛兵。他的大刀带着威势,一下就劈断那长矛兵的长矛。但那长矛兵却是一点也不害怕,竟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找死!
博尔济拉狰狞的向这傻站的长矛兵胸口砍去,但刀锋还未及对方胸口时,左右两腰侧却传来巨痛。
“呃!”
博尔济拉好像要窒息一般,低头一看,只见六杆长矛直直的剌在自己的身上,他虽着身着重甲,但那几个长矛兵却是用尽全力向他腰侧剌来,而腰侧是前后甲的交结处,最薄弱之处,在对方的全力一剌下,矛头已是连根剌了进去。
“该死!…”
博尔济拉再也支持不住,松开手跪了下来。他满脸血污,有如利鬼,口中不断吼叫着,恨恨瞪着周边围着的那几个长矛兵。
几个长矛兵一击得手,看也不看这跪下的清将,用力将长矛又抽了回来,然后再次向他的月复部用力剌去,可以明显看到,一堆肠子从博尔济拉的肚子里流了出来,但他的头扔昂得高高的,眼睛怒睁…
收拾掉那个最悍勇的清将后,赵广材瞥见跪在那里的博尔济拉,从对方的铠甲中他看出这是一个统领,不由冷哼一声大步向他走去,然后手中长刀猛地挥落,博乐济拉的头颅顿时滚落在地,鲜血从脖中喷射出来,无头尸身不甘心扭了扭,重重扑倒在地。
“!”
赵广材随手一擦喷在自己脸上的鲜血,舌忝了舌忝嘴唇,见清兵们都向山坡下跑去,不由骂道:“娘的,都跑什么!”
他看向那个长矛被劈断的士兵:“怎么,吓傻了?”
那士兵是个飞牙喇兵,在营中学了不少汉话,闻言忙一挺脖子:“千户大人太小瞧小的了,小的打出娘胎起,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好样的!”
赵广材哈哈一笑,不再去管他们,带着亲兵向山坡下冲去。他走后,那飞牙喇兵模了模自己胸口,心有余悸,要不是同伴们及时出手,这鞑子将领的大刀就要把自己开膛了。想到这里,不由恨恨地看了博乐济拉的尸身一眼。
兵败如山倒,统领的阵亡让残余的骁骑马甲们彻底丧失了进攻的勇气,他们一边往下飞奔,一边扔掉手中的兵器去解身上的铁甲,因为沉重的铁甲严重影响了他们逃跑的速度。
紧随而下的后卫师团痛打落水狗,在近卫师团第一联队的配合下,将所有攻入防线的清兵尽数赶了回去。残余的清军骁骑马甲不到两百人,后面那些尾随而来准备攻上来的前锋、护军、黑龙江等兵也全都自发的掉头后退。只片刻时间,土固里山下便又恢复了平静。
赵强看了看山坡下的情形,横七竖八的清军尸体,一些没死的清军伤兵在地上乱爬,余下的清军己经跑了。远处清军大营那边也不见增兵,心道看来这场战事结束了,剩下的就是看清军如何饿死了。
一千四百名最悍勇的骁骑营兵,阵亡了只剩不到两百人,统领战死,四个佐领也死了三个,算是彻底废了。清军此刻再无丝毫战心,彭春也是心如死灰,他甚至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要不是郎坦死死抱住他,怕现在已是绝气了。
郎坦不能不阻止彭春自杀,因为他是主帅,他要是死了,所有的罪名和黑锅都将由自己这个副帅来扛。此等大败,固然自己再也不能活着回京,一家老小乃至整个家族却也要受到牵累。想到皇上对那些败军之将的严厉处置,郎坦心乱如麻。他不能让彭春死,要死也得自己先死,反正这个黑锅他扛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