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封守军忽然撤离县城去向不明,这个意外情况令一向老谋深算的土féi原提高警惕,种种迹象表明中国人主动放弃兰封是个陷阱,目的当然是yīn*他继续深入。可是他的师团渡过黄河长途奔袭数百里,目的不就是为了切断陇海铁路,与敌人决战中原吗?他相信中国人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把一座空城摆在他的面前,等于下了一道挑战书。
现在轮到土féi原举棋不定。派遣军得知这一情报大为高兴,督促土féi原立刻大举压上,寺内总司令甚至打了这样一个自豪乐观的比方:战争是实力的较量,如果陷阱是为兔子设下的话,那么大象会在乎吗?帝国皇军就是这头无往不胜的大象,它会把设下陷阱的敌人无情踩死。
土féi原经过短暂犹豫,终于下定决心倾巢出动,这就是为何过了二十四xiǎ时日军才姗姗来迟占领一座空城的原因。
不久各路情报纷纷传来,先前消失的敌人主力果然出现在他身后的红庙,更多中**队也从不同方向拥来。空中侦察表明,土féi原面对的敌人至少是他的几倍之多,而且还有大批中**队集结在洛阳和武汉,他们只需四十八xiǎ时就会沿着京汉、陇海两大铁路源源不断地开上来。现在最令土féi原担心的是部队携带弹yà给养最多只够维持一周,如果战斗激烈,炮弹可在两天内打光,坦克则会因为汽油告罄而变成一堆废铁,耗光弹yà的日本官兵只能与敌人拼刺刀。如果出现那样局面的话,日本人的末日就来临了。
化装成中**队的侦察兵捕捉到两个掉队的俘虏。根据俘虏口供,土féi原得知原来兰封守军正是号称“川军第一师”的第26师
而中国战斗力最强的两大王牌主力第二十七军和第七十一军正在开上战场,这个重要情报如同一座泰山险些压垮了日本将军的战斗决心。身为特务头子和“中国通”的土féi原曾经多次告诫部下:当你面对一百个中国士兵,只要你像个真正的日本武士那样视死如归,他们立刻就会转身逃跑。但是如果你的敌人是黄埔军人,那么你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杀死他,要么被他杀死。华北登陆十个月,第十四师团扫àng的都是那些战斗力低下一触即溃的地方杂牌军,现在他终于要面对真正的强敌:
中国王牌嫡系部队
土féi原对参谋长下达作战命令:以第二十八旅团坚守兰封县城和火车站,直到派遣军到达为止。另以师团直属部队和第二十七旅团火速增援罗王寨火车站,师团司令部就设在那个地名叫做罗王寨的xiǎ村子里。
参谋长佐野忠义大佐当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身为职业军人的参谋长和许多军官私下不大瞧得起特工出身的土féi原师团长,他们认为这位将军更像一个不懂规矩的日本“làng人”,常常自行其是和不按军事大纲来指挥作战。比如大敌当前,他已经犯下分散兵力的第一个常识xìng错误,即把两个旅团分散开来作战。他的第二个错误更是匪夷所思,不是把师团部摆在战略位置更加重要的兰封县城而是前出到狭xiǎ的罗王寨火车站,何况师团长本人也决意上前线冒险,这样战法真是闻所未闻啊。事实上后来的战斗结果证明,土féi原正是犯了非职业军人的致命错误以至于兵败如山倒,连他本人也险些成为中**队的瓮中之鳖。但是一惯刚愎自用的土féi原毫不理会参谋长的激烈反对和抗议,他冷冷地说:这是指挥官的命令,请执行吧。
至此,日军第十四师团一分为二,分别进入兰封县城和罗王寨火车站。中国大军随即蜂拥而至,把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
蒋介石一觉醒来得到报告说,日本人已经占领兰封县城,与先前偷袭得手的罗王寨火车站互为犄角之势,令他不由得大为震惊。按照大本营的设想,中国大军当以兰封县城为据点,像磁铁一样吸引土féi原师团前来进攻,然后一举围歼之。可是薛岳居然不执行命令,擅自把战略要地兰封扔给敌人,这岂不是变主动为被动吗?
但是开封前线的薛岳总司令大声叫屈,他把电话打到武汉来告状说,都是桂永清不听命令,自作主张放弃兰封县城。蒋介石更是火上浇油,他训斥说你是总司令嘛,怎么不向我报告?
薛岳大诉其苦,他说第二十七军自恃王牌老大,不把前敌指挥部放在眼里,建议削减其部分权力,将第26师重新配属给第七十一军,使得两大主力互相制约,配合作战云云。
蒋介石立刻警觉起来,他从薛岳总司令的不满中嗅出派系斗争的熟悉气味来。薛岳同何应钦关系密切,他当然不会乐见“陈诚帮”的桂永清坐大。蒋介石打断薛岳话头说:你告诉我,桂永清现在什么位置?龙慕韩在哪里?我军对敌人采取何种反制措施?
薛岳一一回答。
蒋介石仔细审视地图,他看见虽然土féi原占领兰封,获得一块立足之地,表面上看暂时达到切断陇海铁路的战略目的,但是如此一来其主力就完全暴露在我大军的攻击范围之内。桂永清第二十七军主力已经全部抵达兰封前线,尤其第26师抢占红庙阵地是个相当坚决的行动,断敌退路,形成关én打狗的包围态势。加上我军拥有京汉、陇海两大铁路优势,正将援军和重型武器源源不断地运上前线,相信这就是桂永清敢于主动yòu敌深入和bī敌决战的信心所在吧。
蒋介石略略放下心来。
本来战场形势风云变幻,自古打胜仗并无一定之规,如何排兵布阵调兵遣将,进攻还是防守,阵地战还是运动战,主动放弃还是坚守城池,哪个局部放弃,而哪个局部又须坚守等等,这些都应当由前线指挥官自己决定,统帅不宜过多干涉。事实上任何战略战术都可融会贯通灵活运用,不好说哪种战法一定高明,只有打胜仗才是硬道理。
但是蒋介石还是无法完全消除内心恼怒。
尽管黄埔嫡系都是他的亲信和学生,他却无法容忍他们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桂永清连放弃兰封这样重大行动也不向他报告,长此以往岂不是连他这个校长都不放在眼里了吗?身为中国领袖的蒋介石深谙治人之道,那就是必须随时敲打下级,让他们心存敬畏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
蒋介石把电话打到第二十七军指挥部。
校长的声音听上去平稳轻松,丝毫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在询问敌情和听取汇报之后忽然话锋一转,很生气地对桂永清说:对了,我打电话叫龙慕韩替我看守兰封县城,他怎么跑到红庙去了你告诉他,赶快给我收复失地,将功折罪,否则我要按军法从事。
桂永清立刻大汗淋漓。
校长的怒火不仅针对龙慕韩,同样也把他bī上悬崖,除非大获全胜,否则他们都难逃上军事法庭的下场。
随着天气炎热起来,北方打仗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各种蜂起的传言和xiǎ道消息在几百万人口的华中大都市武汉上空漫天飞舞,令人惶惶不可终日。现在人们关心的问题已经不是前线打了什么胜仗,消灭多少日本鬼子,而是日本人几时打到武汉来。
校长发怒的消息如同一个炸雷,把兰封前线的龙慕韩惊得目瞪口呆。
令他有口难辨的是,转移阵地明明是军长命令,是下级服从上级,可是校长却把板子打在他身上,令他感到万分委屈。难道校长不知道,如果没有上级命令,学生龙慕韩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擅自放弃兰封吗?只要校长一声令下,他就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再所不辞啊,那么校长为什么要误会学生的一片忠诚呢?
军长亲自赶来解释。
桂永清比龙慕韩xiǎ两岁,看上去文质彬彬一表人材,不大像冲锋陷阵的武将,倒像个礼仪周全的外jiā官。军长开诚布公地道歉说:对不起汉臣兄,让你受委屈了,我一定会向校长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由我来承担全部责任。请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你背这个黑锅的。
龙慕韩本身同桂永清并无矛盾,他没有想到身居高位的军长如此直截了当坦诚大度,于是心生感激前嫌冰释。他连连检讨自己说:桂军长,兄弟也多有不是之处,惹得校长发火。镇守兰封是校长亲自下达的命令,本应及时向军长说明情况,但是兄弟我一时糊涂,以至于让军长受连累,还是请您多多海涵吧。
军长离开后,龙慕韩思前想后,又悄悄去见老上级宋希濂。不料宋军长听完后说:你不是不知道校长的脾气,他老人家òng察一切,哪能不懂得yòu敌深入的战术呢?我看如今让校长担心的是,桂永清自作主张把敌人放进兰封城来,到头来却又啃不动,岂不等于赔了夫人又折兵?甚至nòng得局面不可收拾,耽误了他老人家的战略大计。所以他要先给桂永清上个紧箍咒,激励三军用命,而这个紧箍咒就是你。
龙慕韩闷闷不乐地说道:“转移阵地明明是桂永清下的命令,为何我要代人受过呢?”
宋军长耐心点拨部下说道:“在校长那里,谁对谁错由他老人家来决定,我们做学生的只能绝对服从。去年首都南京失陷,我的两个旅长阵亡,部队打到山穷水尽,整个战场大势已去全线崩溃,难道战败是我个人的责任吗?是我宋希濂没有尽力吗?非也。但是如果学生没有错,岂不是等于校长错了你记住,校长不是法官,他老人家不是依据对错而是根据需要来做出决定,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龙慕韩叹息一声说道:“桂永清向我保证,他要向校长解释清楚这一切。”
宋军长默然良久,然后点点头感叹道:“这正是桂永清的聪明过人之处。此战如胜,你恐怕再也难归还我第七十一军了。”
龙慕韩终于省悟,官场深似海,谁也无法掌握自己命运,就像你无法决定自己生死一样。他站起身来,对昔日的长官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宋军长,如今我龙某人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死抗战,奋勇杀敌,不成功,则成仁。”
收复兰封的战斗全面打响。
26师新任排长高敬远奉命担当决死队长,他的任务是进攻兰封火车站外围阵地,为主力部队打通陇海铁路扫除障碍。决死队就是今天的敢死队,一律挑选机智灵活和富有作战经验的老兵组成,除了装备步枪手榴弹以外,一个突出标志就是人人身背一把令敌人胆寒的雪亮大刀,看上去威风凛凛视死如归。
被我军包围的敌人摆出固守待援的架势来,他们利用各种建筑物和民房设置火力点,连夜抢修地堡工事,试图把兰封城变成一座坚不可摧的钢铁堡垒。日军还在进入兰封火车站的铁路道口筑起连环防御地堡群,成为阻挡我军前进的拦路虎。
经过火力侦察,高排长发现该地堡群不仅配置数量众多的轻、重机枪和掷弹筒,而且还能得到城内敌人的炮火支援,不难想象这场进攻战将会如何残酷和惨烈空前。
大战前夕,豫东民众自动抬猪牵羊犒劳部队,激励官兵奋勇杀敌收复国土。上级为决死队备下丰盛大餐,亦称“壮行饭”,显示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迈勇气和杀敌决心。然而这天高排长刚刚端起酒碗就看见师长龙慕韩直奔阵地而来,心中一惊酒就泼洒在地上。
通常大白天高级将领不会轻易深入前沿阵地,因为敌人狙击手十分活跃,nòng不好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高飞径直走到决死队员跟前,高敬远连忙脚跟一碰,大声报告姓名职务。高飞显然还记得这个击毁敌人坦克的xiǎ排长,他问道:“决死队准备好了吗?”
“准备完毕,请长官检查。”
“明白你们的任务吗?”
“消灭敌人火力据点,为主力部队开辟前进道路。”
高飞满意地点点头,他指着隐没在淡淡雾霭中的兰封火车站说道:“决死队是我26师的尖刀,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今天我再给你们增添一道利刃,用古人的话说就是如虎添翼。”
人们这才发现随同高飞到来的还有一队不声不响的喷火兵,他们手持一种黑黝黝像铁管一样的陌生家伙,原来这种外国生产的喷火枪是专én对付敌人地堡的先进武器和克星。
高飞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他哐当摔碎酒碗说道:
“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士兵弟兄,蒋委员长下了死命令,必须打通陇海铁路,消灭土féi原师团你们听着,我就站在前沿阵地督战,此战不胜,我龙慕韩跟你们一样,哪怕马革裹尸再所不辞。各旅、团长亦随部队一道作战,只许前进,不许后退,违令者军法从事”
战斗一打响果然异常激烈,大炮猛轰,轻重机枪扫shè,队长带头冲锋,决死队员英勇杀敌,人人前仆后继决不退缩。从前中**队火力较弱,尤其缺少攻坚武器,敌人一旦工事坚固就毫无办法,即使人多势众也打不下来。
但是这回不同,中**队的优势炮火首次压制敌人,大大削弱敌人火力阻击,加上喷火枪十分见效,长长的火龙出其不意地shè出去,接连烧毁敌人几座地堡。决死队员士气大振,眼看就要攻破敌人阵地,这时候连长赶上前来。
他挥舞驳壳枪冲高排长大吼大叫:“限你半xiǎ时消灭敌人,过了时间你去当兵,我来当决死队长。”
高敬远没有听懂,他奇怪地问道:“就是我当兵,您也还是连长啊。”
连长大怒:“你***怎么不懂人话?团长限我一xiǎ时,我限你半xiǎ时,过了时间你我都得去当兵。”
在战场上,没有人怀疑长官命令只是一种威胁,战争要诀就是拿生命作赌注,把一切不可能变成现实。没有退路的高排长一鼓作气,率领决死队攻进敌人阵地,经过惨烈ròu搏,顽抗的日本鬼子被全部消灭。第26师扫清铁路外围障碍,切断火车站与县城联系,将车站内的敌人分割孤立起来。
战斗结束前夕,连长不幸被敌人狙击手击中头部阵亡。高飞宣布提升高敬远为连长,报请军部记大功一次,全连每人奖励一个月军饷。
血红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jiā战双方均jīng疲力尽。
开封城外的罗王寨火车站,激战同样达到白热化程度。
根据中方指挥部分析,土féi原很可能集中师团主力决战兰封,罗王寨火车站只是牵制阵地,不会投入太多兵力。
因此,中**队相继投入两个主力师参战,试图一举消灭敌人收复失地
根据中方指挥部分析,土féi原很可能集中师团主力决战兰封,罗王寨火车站只是牵制阵地,不会投入太多兵力。因此中**队相继投入两个主力师参战,试图一举消灭敌人收复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