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响,桌上登时安静下来,四个便装锦衣卫齐刷人,只有沈默仍旧端坐着,头也不回,因为他一听就知道那是谁,根本不用费劲回头。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来人正是吕窦印。
吕大人又跟夫人吵架了,吵着朝着他便理屈词穷了,因为是人家的主场,他也不敢动手,只好气呼呼的出来,想要找个粉头、喝个小酒,以解不能张目之气!
谁知刚进了酒楼,便见到最不该出现也是最不想见之人,吕大人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边出言质问,一边走到桌前,想要去拍沈默的肩膀。
却被朱十三一把攥住手腕,吕县令只感觉那手仿佛被铁箍箍住一般,痛得他失声叫喊起来道:“你们还看着干什么!”原来他还带了两个长随,但他俩欺负欺负小百姓还行,一看到朱十三这个练家子便色厉内荏起来,站得远远的恐吓道:“快放手,你知道我家大人是谁吗?”
朱十三淡淡笑:“还未请教。”
“钦命苏松巡按御史,”两人吃这一套,登时厉害起来道:“怎么样,害怕了吧!”
“苏松巡按,莫是唬我们?”一个锦衣卫道:“这里可是浙江的地盘。”
“不懂了吧?我家大人钦;奉旨办案,”两人得意洋洋道:“皇上吩咐的差事,自然可以来这里了!”
朱三玩味的看满脸煞白的吕窦印一眼,缓缓松开手道:“原来如此敬失敬。”
吕窦印已经从看到沈默地愤怒中;醒过来。他不是傻子。自然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人。当时便老脸煞白。摆手道:“误会误会。我认错人了。”
两个伴当还想让朱十三给爷道歉。却被吕窦印猛踢道:“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还不跟我滚!”他也是急了。竟然口不择言。却也不想想样岂不成了自己带头滚了吗?
反正无论如何是直接从酒楼里滚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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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锦衣卫地习惯。让他们不会这样算了。朱十三一个眼神。坐在下首地一个校尉便起身跟了出去。
见沈默地目光也跟了出去。朱十三笑道:“不必管他是老手了。自有分寸地。”这时候酒菜流水价的上来十三道:“来,咱们先吃!反正酒菜多得是,不用等黑皮了。”
沈默当然知道喝酒就图个痛快,便把不痛快的事搁在一边,打起精神与三人应酬。几个锦衣卫都是军旅汉子,极鄙视那女乃头大小的小酒盅让店家取来几只大白碗,咕嘟嘟倒满了起酒碗一碰,喝它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才觉着过瘾。
虽然他们照顾沈默让他喝同样多的酒,但跟着三巡下来,就已经满脸通红,头脑发胀,与几人称兄道弟起来。
朱十三虽然量大,但喝得比他多,也有酒了。便拉着沈默的胳膊,开腔问道:“沈兄弟,你跟那个姓吕的有何过节,他为何整日跟你过不去?”说着破口大骂道:“远了不说,就说你关禁闭这段时间,他干的那叫人事吗?整一个老变态啊!”
沈默吃惊道:“十三爷怎么知道?”
朱十三嘿嘿笑道:“这个本来是秘密,不过你够兄弟,够味道!所以便向你透露一点,”说着伸出小拇指道:“就一点,我不说的你也别问,不然兄弟我可就太为难了。”
沈默给他斟酒道:“那是当然。”
朱十三这才道:“不瞒你说,自从你成为协办钦差之后,我们浙江的人便一直盯着你,一直到今天才撤岗。”
‘那岂不是……’一想到自己与若菡卿卿我我时,也可能被偷窥,沈默便不禁一阵恶寒。
朱十三猜到他的想法,怕他心生反感,便笑道:“沈兄弟别太担心,你的守卫在的时候,咱们盯梢的也没法靠近,只能远远看着,知道你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罢了。”
人们对特务行为有种本能的反感,沈默也不例外,但他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表里不一,言不由衷,理解的笑笑道:“你们也不容易啊,再说这样不也是保护我么?”
“正是如此!”朱十三欢笑道:“我代浙江的同僚,给沈兄弟赔不是了。”便咕嘟嘟干了满满一碗,将酒碗翻个底朝天,以示诚意。
沈默也将自己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学着他的样子翻过碗来,果然也是一滴不剩。
“好!”一片叫好声中,方
的不快便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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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该说说你俩的事儿了吧?”也许是职业习惯,朱十三对八卦消息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
“当然可以。”沈默笑笑道:“反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1:6:k.c:n事……要说我俩之间的梁子,起先是个儿童故事,后来变成伦理故事,现在直接成鬼故事了。”便先将当年与山阴比斗的事情,绘声绘色讲出来,让几人听得如痴如醉,满脸崇拜的望着沈默道:“原来解元郎从小就是天才啊。”
待沈默将中段……也就是吕县令骗婚,又因为他老师被捕的缘故悔婚,后来峰回路转后竟想再结亲,最后被自己老爹当中拒绝的过程简单讲出来,几个听众先是感叹一阵‘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接着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一齐盯着问他道:“沈兄弟的老师是?”
“青霞先生,沈讳炼。”沈默轻声道。
听他报出门户,十三一下子昂奋起来,抓着沈默的胳膊使劲摇晃,差点把他晃散了架,这才激动道:“我说上面怎么让特别关照你呢,原来是自己人啊!”
沈默笑道:“所以我说,我对位有种天然的亲切感,你们还不信。”
“信了信了!!”朱三带着手下起身向沈默重新见礼,这才一脸崇敬道:“沈大人虽然在我们那只待了不到一年,但为我们做了很多实事,也了我们很多东西。我们都十分钦佩沈大人的风骨,就连我们都督大人,也是以师礼对待沈先生的。”
听到别人真心实意的赞自己的老师,沈默比自己听到表扬还高兴。原先双方就称兄道弟了,现在又有了沈炼这个联系的纽带,沈默已经被朱十三他们俨然当成了自己人,都嚷嚷着要为他报仇雪恨。
这那跟吕窦印出去的‘黑皮’复又进来,一边喊渴一边坐下,将自己的一碗酒饮尽了,擦擦嘴巴道:“那家伙去边上的‘状元楼’了,估计这会儿还没开始吃呢……”
便有一个叫‘菜头’的锦衣卫着急道:“能让这老小子跑了,他没少欺负咱们沈公子!”
“就是,得让他连本带利一起回来!”另一个叫‘赌鬼’的也叫嚣道,果然是名副其实。
黑皮却嘿嘿笑道:“我已经让个要饭的盯着了,跑不了他!”三人的目光便望向朱十三,朱十三又望向沈默,沉声问道:“可以么?”
沈默眯眼笑道:“没有什么不可以……”
“大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没?”朱十三邪邪一笑道:“如说我就喜欢剁手指头。”
“我喜欢给人刺青。”黑皮嘿嘿笑道:“最喜欢在肚皮上纹个大蛤蟆了。”
“我喜欢敲诈。”赌鬼嘿嘿笑道:“比较斯文。”
“我喜欢爆菊!”菜头咬牙切齿道,证明了自己不是浪得虚名。
‘靠,这都什么什么呀?太胆大包天了吧?’沈默听得一阵阵恶寒,赶紧笑道:“虽然说怎么都是弄,但他毕竟是巡按御史,若是缺胳膊少腿,或者被爆菊花之类,就太失朝廷体统了,恐怕会闹大。”
朱十三点头道:“还是沈兄弟想的周全!”“说着朝手下瞪眼道:“一不许出人命,二不许留体创伤,听到了没!”
“听见了。”黑皮和赌鬼点头道,但菜头有些不甘心道:“爆菊不会留体创伤的。”
“那我爆爆你试试?”朱十三瞪眼骂道,这才让菜头死了那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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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无星,已是万籁俱寂时,小巷里却传来含糊难听的哼哼声:“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啊空对月……”这位显见喝醉了酒的老兄,正是我们的吕窦印吕大人。
一直消磨到酒楼打烊,已经喝歪了的吕大人,才不情不愿的回家,此刻一个伴当搀着他,另一个伴当在前面打灯笼,三人走在这条长而幽静的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