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8”
沈默端着茶盏。不动声色的看着唐汝捞在那里自打耳光,虽然那家伙的脸已经肿得老高,他却始终不喊停,因为杀了他都不解恨,
自从应天乡试遭到暗算,险些身败名裂后,沈默便开始秘密调查背后的始作俑者。当然。他个人能力有限,真正想查清楚,还得靠陆炳的北镇抚司来办。
接到任务后,北镇抚司首先指问了作弊考生,从考生的供词中,发现那考题是从一些专卖科举书籍的书店中购得的因为时人热衷科举,这样的书店遍布京城,每到大比之年,便会推出许多“名师预测。或者“状元猜题。之类的考前参考书,趁机捞上一笔。在做这种正经生意的同时,这些书店还兼营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出售各种作弊工具,为考生代请“枪手”甚至是联系考场中的兵丁、誊录、考官,监考兵丁可以代为传递考卷、誊录员可在考卷上做记号,然后考官依照记号取中考生。
科举千年,相应的作弊也已经发展到各司其职、分工协作的地步。
这些作弊考生,几乎全都是书店的老主顾,曾在店中出手阔绰、大量购买各种预测书。希望能侥幸得中。在最后一次购买此类书籍时,他们被带进小黑屋。成为了贵宾客户,并由老板亲自推荐,说有最权威的考前预测,三百两一份,保证全部命中!
我们说过,读书人大都家境优涯,能掏得起这三百两的比比皆是,只是书呆子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凭你一阵牙黄齿白,就乖乖掏出这一大笔银子。
但书店老板早有准备,他们竟然开出了“保帖”也就是保证书,那些考生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今收到纹银三百两,立此为照,日后凭此帖验证,如不符原银退还”下面还有书店的铃记,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这些考生们心说:“这些书店都是多少耸的老字号了,也不可能为了这点银子,就卷款跑了”便都付了钱,还威胁店里道:“万一这是骗人的假货,到时候打上门,你们可别怪不讲情面。”
老板们则拍着胸脯道:“我们这行上百年了,砒漏走出过,可信用却从来不打折!您放心好了。保管牟真价实,童叟无欺!”
于是考生们买了考题。请人做好卷子,然后携带进场,却被沈默的高度责任心,和朱九爷鹰一样的眼睛,给逮了个现行!
目标锁定了考试书店。却也不能直接抓人,因为嘉靖早就定了调子瞧瞧的调查。声张的不要!但这难不倒历史悠久的锦衣卫。你不得不感叹,他们对京城强大的监控能力,简直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他们可能是你多年的老邻居,也可能是忠心耿耿的老仆人,他们无孔不入,他们无所不在,他们让你防不胜防很快内线便报上来,这些书商的信息,是从安平侯和太平侯府上得到的。
众所周知,安平侯和太平侯是严世蕃的铁杆玩伴,仁人好到共用一个女人的份儿上;此事对礼部的调查也有了结果,吴山已经承认,是自己将考题给了严世蕃。两相联系,似乎可以结案是吴山将考题给严世蕃,然后严世蕃给安平侯和太平侯,然后两人将考题泄露给了书店。
但陆炳眼光老辣。并对当事者都很了解,他不相信严世蕃能为了这点小钱,惹出这么夫的祸事来。所以他借口请两位侯爷打猎,把他俩诳到郊外去,一番恐吓之下,得到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事情确实是两人做的”在考试前几日,他们收到产世蕃的信,说有今年的乡试考题,想请他俩代为出售,并将款项存在“汇通联。的指定户头云云。
两人一看,后面果然附着三道科举试题,心说发财的机会来了。他们这些勋旧子弟。仗着祖先的功劳,向来无法无天,也不考虑后果,便将考题散发出去。才导致了最后的科举弊案””、br>
陆炳得到了那封信和泄露考题的原始件,把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他就能确定,不是严世蕃写的,,虽然笔迹上别无二致,但严世蕃向来对人都是直呼其名。绝不会以“某某兄。相称,哪怕是写信也是一样,狂劲全无,却透着股酸劲儿,显然是有人伪造了严世蕃的文书。
严世蕃又不是什么书法名家,在世上并无字帖流传。所以陆炳推断,能如此熟悉他的字体,并能流畅模仿的,很可能是他身边的人,而且地位还不低!
于是强夫的锦衣卫再次发动起来,很快得到了严世蕃身边所有人的笔
圆读最斩童节就洗涧书凹加甩凹”谎芥竿赏,毡专精此增的鉴定师甄别,结果却让陆炳所可佃并不走出自这些人的手笔!
抱着最后试一试的想法,他又将比对范围扩大。把那些曾经在严世蕃身边待过,现在又转到别处的人找出来,再将他们的笔迹拿来甄别。这次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几名鉴定师一致认定,伪造严世蕃书信的,乃是严家世交,现任景王府侍讲的唐汝辑!
案情有了重大突破,只要顺着嘉汝辑这根线查下去,相信离真相便不远了,但陆炳叫停了侦破,不准他们再查下去”因为万一把景王出来,他可就真的骑虎难下了!
现在裕王无嗣。皇上唯一的孙子,就是景王的儿子,只要这种局面不改变,那景王就稳如泰山!因为皇帝不可能选择一个无后的继承人,重演正德帝的悲剧。所以哪怕景王做的再出个”只要不是想弑君篡位,嘉靖就绝不会动他。
陆炳得为将来考虑,一旦这事儿捅开了,那可就把景王彻底得罪了,万一将来身登大宝的正是这个景王爷,那他陆家就要彻底悲剧了,,所以他不愿再查下去了。
大都督一声令下,案件登时陷入了停滞。沈默对此事十分上心,来府上询问结果。陆炳也不瞒他,将调查结果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并一脸歉疚道:“事情牵涉到皇家,咱们做臣子不好再查,兄弟,你要体谅老哥哥啊。”陆炳知道沈默是个十分靠谱的家伙,所以不怕他嘴上没有把门的。
得到这么个结果,沈默的郁闷劲儿就别提了,所以那段时间整天在家呆着,也提不起兴趣去上班,这种吃了亏还没法报仇的感觉,实在是太糟蹋人了。
然后他便被任命为国子监祭酒,又紧接着去参加廷推”其实在那次廷推前,他对苏松巡抚是一点指望都没有。
在那种实力说话的场合,他个小小的祭酒人微言轻,根本没有发言权。
可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严党没有按照徐党写好的剧本演,而是实现了大翻盘,让徐阁老措手不及、方寸大乱!沈默却在这混乱中,觅得了废物利用的天赐良机,在电光火石间拿定主意,便频送秋波给徐阶,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然后借用几方势力的博弈,将唐汝辑一举推上了苏松巡抚的宝座!
这一天马行空的举动,引得满朝哗然,官员们议论纷纷,有的说他是讨好景王,有的说他是为国荐材,有的认为他根本不知所云,就是谁也没猜到,在找到了唐汝辑的死穴后,沈默所推举的。不过是一具木偶!也是无可奈何啊。都是上面人逼着我干的,我要是不答应,他们就会杀了我的。”
“不用往别人身上扯”沈默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他们的账以后算,我现在只管你一个!”
唐汝辑想一想。苦着脸道:“沈兄弟,跟你说实话吧,这些事儿都是我们王爷指使我干的,您要是追究这事儿。必然会牵扯到我们王爷,那后果您想过没有?”
“我是奈何不得你家王爷。”沈默见他还不死心,冷笑道:“但玩死你还是绰绰有余!”说着一拍桌上一摞厚厚的文件道:“不要以为陛下不舍得处置景王,就连你也不舍得动。恐怕他会恨死你这个教唆他儿子走卑路的恶徒。而你亲爱的景王殿下,也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身上,让你当他的替罪羊!”
唐汝辑一想。以景王的脾气。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心中最后一丝依凭也烟消云散了,一下子瘫软在地,给沈默磕头道:“饶命啊,沈大人,”
“把事情的始末交代交代吧。”沈默缓缓道:“看看你现在还敢不敢说谎。”
“我哪敢啊?”唐汝辑便将事情的真相。竹筒倒豆子似的讲了出
此事的发起者。还真的是景王爷,前面说过,那段时间景王爷心烦气躁,内分泌失调。又看着自己招徕不到的沈默。竟投入了裕王的怀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而后在坡默的操持下,裕王的日子竟越来越好过,原先自己给他下的那些绊脚石,全都被那姓沈的给不声不响的搬开了,而且据说沈默还要给裕王找神医李时珍治病。
得到这个消息后,景王是彻底坐不住了,他不能看着裕王再惬意下去,更不能让沈默再把李时珍找来了,所以便找来袁师,与他商量着如何除掉沈默,给裕王府以沉重的打击。
袁沸不是三岁孩子,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没有当场答应,只是说回去想一想,要找个完全的办法。本来以为此事渺茫,但偏
心货便有人送枕他发现了礼部尚书吴山的秘密!脯
这并不稀奇。因为他已经在礼部数载,而吴山则是刚刚从别部空降而来,所以想要瞒着他做些什么事,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日,吴山故意磨蹭到衙门下班。偷偷模到机要室,打开密封的考题抄录下来,自以为作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被一个临时有事返回的书吏看了个正着,并告诉了袁姊。
袁姊大喜。本想禀报内阁,拿平吴山好取而代之,但转念一想,检举上司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恐怕自己贸然揭发,只会损人不利己,那就太没意思了。
所以他没有声张,而是回去考虑了一夜”他知道,吴山偷试题出去,八成是受严世蕃指使,好用来打点人情或培植亲信。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来做一篇好文章!
一番反复推敲之后,他终于构思出一条瞒天过海、将计就计之计!便也利用自己礼部二把手的身份,同样偷取了试题。再交给熟悉严世蕃笔迹的唐汝辑,命他以严世蕃的口气,给严世蕃的死党写两封信,让他们将考题扩散出去,卖给尽可能多的考生!
如果那天沈默没有发现夹带,监考官中也有他的属下,会在巡场时找到抄袭的考生。将事情踢爆,勾起一场大案!
他这样做的目地,除了满足景王爷报复沈默、打击裕王府的要求,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让严党和徐党因此事而大动干戈!因为他是景王党的领袖,虽然跟严党合作,但并不是严党的附庸,而是独立于两党外的第三股势力。他和景王党想要快速崛起,唯一的途径便是严党和徐党之间斗得不可开交,他好渣翁得利!
那样纵使两党不会两败俱伤,但也会因为互相视为生死大敌,给自己从中渔利的机会”,
更妙的是。责任全在严世蕃和吴山身上,他则清清白白,不受一点怀疑”他甚至觉着,就连严世蕃也只会自认到霉。而不会猜到自己被算计了。确实在毫无察觉中中计了,但他凭着超人的冷静和智慧,将可能发生的大案强行按了下去。并在第一时间进宫取得了皇帝的谅解,继而从容月兑身、毫发无伤。
而严世蕃也立复察觉到,有人在背后使坏,只是被嘉靖和徐阶弄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所以一时没有察觉到他,还因为急于求援,将他朝思暮想的礼部尚书拱手相送,让他还高兴了好一眸子。
更可怕的是。他严重低估了陆炳和锦衣卫的能力。在他看来天衣无缝的谋刑,在陆炳那里处处破绽,一番抽丝录茧、层层追查了来,便将真相现了原形,,
唐汝辑跪在地上,一脸痛心疾首道:“沈大人,景王爷和袁姊都是一个脾气,要是我不听他们的,他们真能把我往死里整,当时我胆小怯懦、一时糊涂。才对沈大人你犯了如此罪行。您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定然痛改前非”说着一咬牙,低声道:“效忠裕王殿下!永远听从大人您的指挥,”
他也不是笨蛋。突然明白了,沈默掌握自己的罪证后不声张,却推自己为苏松巡抚的目的所在不就是想当苏松的太上皇吗?
沈默心说:“你终于上道了”便沉声道:“口说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以妾字为据!”唐汝横爬起来,到大案前提笔就写”却被沈默打断道:“效忠裕王爷是理所应当的,但应听从高拱高大人,而不是我的指挥。”说着言不由衷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哦。我知道了。”唐汝损点点头,不一会儿便写出一条字据道:“我,兰溪人唐汝辑,永远效忠裕王殿下,接受高拱大人的领导和指挥”然后是落款和用印。
“再按个手耳吧。”沈默淡淡道:“这样比较正式些。”
唐汝辑便四下寻索,却没找到印泥,只好可怜巴巴的望着沈默。
沈默做了个咬破手指的动作,他只好一咬牙,把大拇指咬破了,按在纸上一个血手印,双手交给沈默检查。
沈默看一看,轻轻摇头道:“显得诚心不够啊”说着丢到一边,重新拿一张白纸道:“正好也咬开口了,那就写个血书吧。”
今天白天枰雷很厉害,一度电闪交加,吓得我关了电脑老长时间,所以发的有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