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这厮太目中无人
第22章这厮太目中无人
时穿伸出大拇指,装模作样的夸奖:“解元公好眼力,这是犀牛皮。”
“悄声”,黄煜压低了嗓én提醒:“这可是禁椎的货物,民间禁止买卖,我记得你来海州城的时候两手空空,你从哪里买到的?”
时穿皮笑ròu不笑的回答:“施衙内送的。”
黄煜脸sè一僵:“施xiǎ胖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还一送十几张,真是慷慨啊。”
时穿回答:“我听说官府只安排你们的住宿,此外,举人老爷们数量太多,沿途的客栈恐怕huáng位不够,我们这些人恐怕要打地铺了,所以特地问衙内要了这几张犀牛皮,权且当作夜晚睡觉的防há垫,至于当帐篷,那是附带作用。”
黄煜蹲了蹲,又问:“这种胡凳上面绷的皮革,恐怕也是犀牛皮吧,太可惜了。”
“不可惜,都是裁下来的边角料。”
“还是可惜”,黄煜打量着周围的皮屏风,惋惜的说:“这么大张的犀牛皮,上面没有一个枪眼,猎捕这几头犀牛的时候,不知出动了多少勇士,你却用来当huáng垫,实在可惜。”
说完,黄煜的目光被身边的几个xiǎ铜炉吸引,他打量着铜炉,嘴里说:“听说你开了一家铁匠铺,专én卖炉子,这炉子也是其中之一?”
时穿点头:“那几家铁炉铺卖的是铸铁炉子,铸铁的太沉,可是要用铁皮制作,这时代又没有铁件延展拉伸技术,奇怪的是,在金银铜上,冲压、延展、拉伸、拉丝技术都很成熟,所以我只好从这方面想办法。”
黑人仆fù拿过来一根吹管,开始对着一具炉火奋力吹,炉火旺了起来,印度管家这时已经搬来一个旅行箱当桌子,在箱子上摆放铜制的托盘,以及茶杯,他打开一个竹筒罐,开始挨个向铜壶中添加茶末,不一会,茶香飘àng出来,黄煜把目光落在铜壶上,他猛的吃一惊:“竟然是赤金的,承信郎好奢侈。”
旅行用的铜壶与铜炉都做得很轻巧,管壁垂得很薄。而用铜壶烧水泡茶,茶叶里会有一股铜锈味,这股铜锈味很淡,一般人不怎么讲究,也就马虎过去,但诸位解元公却不一样,尤其是黄煜,他可是海州大茶商的当家嫡子。所以,为了让解元公满意,烧水的茶壶不能采用完全的铜制,他用白银为材料,添加一点锡减轻重量,再加一点黄金与黄铜,就成了紫金,也就是赤金壶。
茶杯是银sè的,其中添加了少许的锡,杯子冲压成底浅口大的扣钟形,杯子一个个摞起来,成为一个长柱,既缩xiǎ了携带时的体积,也减轻了分量——白银制作的器皿不算什么,大宋朝稍微高档一点的酒店,都在使用白银做餐具,但这种银口杯蕴含的巧思,却让举人们一阵阵惊叹。
热茶捧上手了,举人们个个从心到胃暖洋洋的,黄煜指点着外面,突然建议:“承信郎这里设施很齐全,我看干脆外面中午饭不要跟其他人抢了,承信郎出去买一点食材,我们就在外面吃,还多一点野趣。”
茶杯递到罗望京手里,罗望京低头称谢:“多谢了,承信郎真是照顾。”
时穿轻轻点点头,回身答应黄煜:“我车上带着一些食物,原本是打算自己吃的,解元公如果有兴致,那就一起吃吧。”
黄煜大笑,向左右介绍:“诸位还不知道吧,海公子的酒庄如今落在承信郎手中,大郎,你带酒了吗,如果带了酒,那我们这顿饭真要在野外吃了。”
帐篷口有人探头探脑,不一会,一个探进来的脑袋冲黄煜打招呼:“解元公好享受啊,我们在这里排队就食,吃了一肚子冷风,你这里手捧银钵,提着紫金壶,看着四外的白雪,啸风饮月的,好风雅。”
黄煜张口要邀请此人进来,这马屁拍得让他浑身舒坦,时穿已经抢先回答:“解元公出了一流的价钱,自然要享受一流的服务。”
黄煜哈哈大笑,随即放弃了邀请那人入帐的打算,他端了端手中的茶杯,随口问:“刘兄,可吃好了。”
时穿刚才的话其实是拒绝那人入帐,这一路上这么多人,爷哪能个个照顾得过来,人黄煜是掏了钱了,所以才享受到我的服务,爷不是做慈善的,哪能随便一个人就进来享受。
谁知这位刘兄脸皮很厚,他顺着黄煜的话探进身来,拱手说:“如此,我就叨扰了。刚才在外面争抢半天,也没有抢着一个好位子,现在正在发愁呢,好在遇到了黄兄。”
黄煜环顾左右,罗望京显然也认识这个人,赶紧站了起来,让出自己的凳子,招呼说:“刘兄这里来,我恰好想四处走走。”
时穿神sè不悦的看着那人坐上了罗望京让出的位子,那人注意到时穿目光,拱手说:“在下刘旭,字亚之,时兄的大名早有耳闻,恶了。”
刘旭刘亚之潇洒的拱了拱手,大摇大摆的就座,黄煜随手替刘亚之引荐:“这位是沭阳才子刘旭刘亚之,刘兄家在沭阳有上万亩土地,故而号称‘刘半城’,我们这趟正前往沭阳,到了那里,还要指望刘兄招待。”
刘旭矜持的冲时穿点点头:“要不人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我自沭阳来,下手晚了,让海州的长卿兄被解元公雇去。”
刘旭说话很傲,按理说时穿身上有官品,对面几个人不过是学生,无品无职,见到时穿至少要在尊称一声吧,可这就彰显了宋代读书人的特殊地位,要么方云为什么单单买个举人身份,而不买个县官。说句直白的话,举人的前途是无可限量的,他现在只是学生,谁知道他将来是不是宰相。
大宋朝以文御武,时穿现在是武职,读书人在其面前有着天然的骄傲,当然,如果时穿背后不是有一个宰相én第,也许这群读书人都不会拿正眼夹时穿一下。
“我听说了,我们先去沭阳,而后从沭阳前往淮阳军的下邳,据说可以从下邳雇船,沿着运河一直前往东京汴梁城。”
沭阳是海州下辖的三个县之一,因为靠近海边,土地盐碱化严重,所以耕地不像江南那么多,刘旭刘亚之家中几万亩土地,搁江南只是一个xiǎ地主,现在却能号称刘半县,只听刘半县回应时穿:“长卿兄怕是初次出én吧,如今这时光,在下邳城恐怕雇不到纲船了,我有个提议——我来府城会考的时候,已提前派家人前往下邳,如今他们想必已经雇到船了。
我手中有船,解元公有出sè的家仆,以及时长卿这位猛士,我们两解合并成一解,一起搭伴上路如何?”
黄煜斜眼看了一眼时穿,时穿脸上笑盈盈的,这刘半城也太自大了,黄煜是谁,海州城最大的茶商,他们家的运茶船络绎不绝的开往京城,这厮到了下邳,会没有船吗?至于时穿自己……他想到这里,伸手按按怀中。
怀中放的是一枚钥匙,这把钥匙将打开车上一件旅行箱,旅行箱里放着《蔷薇图》,这副《蔷薇图》是送给蔡京的,听施衙内的话,那意思是衙内他爹已经稳拿通州知州,兼通州水军钤辖。咱们走淮阳继任军监的关系,下邳城哪怕没有船,也会替时穿挤出一条船来。
时穿点点头,略带一股傲慢,漫不经心的回答:“可惜我事先准备不足,这次旅行只准备了十人份的行李,喏,你瞧,连凳子都没有多余的……”
罗望京突然hā嘴,直戳刘旭的短处:“刘兄,我听说沭阳城地面恐怕不平静吧?”
刘旭一声长叹:“恨我沭阳没有张大尹,教匪叛luàn的时候,沭阳县应对失策,致使匪luàn做大,恰好此时淮阳军军监称病告辞,以至于淮阳军中无主,等大尹整治完海州后,教匪已经成势,如今道路上,教匪三三两两,百十人一伙,四处打劫过往行旅,官府不能管制,故而此次北行,不得不求到长卿兄头上?”
黄煜纳闷的问:“以前我听说过劫夺单身举子的传闻,但那些都是月兑离队伍,独自行动的举子,如今我们大队人马一起行动,歹徒也敢打劫吗?抢夺千余名举子,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皇宋二百年,什么样的歹徒有如此大的本事?”
说话间,又一名举人探头进来,他先冲黄煜打了个招呼,而后向刘旭拱手:“亚之兄,果然跟你说的一样,有许多举子抢不到位子,不耐烦继续争抢,已经提前出发了。”
刘亚之摊开手:“瞧瞧,这不是有了单身旅客了吗,歹徒虽然不敢打大队人马的主意,但尾随在我们队伍前后,打劫落单的旅客,只要不nòng出人命来,地方官想必会以息事宁人为主,只想赶紧送我们这拨人出境,谁在乎那一两个倒霉蛋。”
黄煜放下了杯子:“你带了多少仆人?”
刘亚之伸出了三根手指。
黄煜决然的回答:“我们一同走。”
刘亚之冲时穿拱手:“总不能亏待了长卿兄,等我们到了沭阳之后,兄台所需的费用,xiǎ弟一定双手奉上。”
黄煜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回答:“能与刘兄同科,那是我伯涛的幸运,这点xiǎ钱何必在意,我黄伯涛包了。”
时穿轻轻摇头:“那就要辛苦刘兄了,我携带的行李不足二十人份……”
罗望京赶紧献殷勤,hā话说:“没关系,我等彼此辛苦一下,各自凑活凑活也就过去了,好在下邳城并不远。”
解差的吆喝声响了起来:“顺风顺水,步步登高。”
帐篷外传来一片嘈杂声,举人们开始动身了。
刘亚之冲时穿拱手:“如此,我先出去招呼同伴,请长卿兄稍等。”
不等时穿回答,刘旭抬脚钻出了帐篷。而黄煜望着对方的背影,抓起放到一边的茶杯,将剩下的热茶一口饮尽,慢悠悠的说:“这厮太目中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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