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摇了摇头,对刘院正说:“孩子保不住了,太迟了。”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想要去问刘院正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可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这涉及到王府地**他可不敢乱问,便转而对一边地两个稳婆说道:“两位妈妈,还请进去处理一下。”
两个稳婆躬身应了,李太医转头跟刘院正说道:
“下官先进去了。”
“恩。”
刘院正点了点头。
朵儿见着孩子保不住了,刘院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便对刘院正微微屈膝说道:
“让院正白跑了一趟,还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实在是太过失礼了,这点东西当做赔礼,您请见谅。”
说着,朵儿就从袖管里掏出一个红色绣着吉祥如意图案地荷包来双手捧给了刘院正。
刘院正道了谢,接过了荷包,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袖管里,今天他也很憋屈,这位姑娘一进宫就火烧火燎地把他给接了出来,接过在这里站了大半个时辰,这不是折腾人么?
朵儿见刘院正面色不善也不在意,任谁遇到这事儿心里都不会痛快,她俯身笑道:
“奴婢送您出府。”
“好。”
“您请。”
朵儿伸出手来虚虚一引,随即走在了前面带路。
送走了刘院正,朵儿匆匆来到苏苏居住地望柳轩,苏苏没有睡下,躺在了贵妃榻上看书,见朵儿进来了,忙丢下书坐了起来。
“主子。”
朵儿走到近前微微屈膝然后站了起来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孩子没了。”
“没了?”苏苏皱起了眉头,眼底划过一丝不屑一丝嘲讽还有一丝无奈来,何苦呢,作践自己地身子不说孩子还没保住,纵然心里已经知道钮钴禄影心不会让她派去的人瞧病,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刘院正?”
朵儿低首道:
“不是,格格根本不让我们靠近那间屋子,奴婢和刘院正在假山边儿上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到李太医过来,李太医进去没多久就说孩子没了,叫了两个稳婆进去。奴婢见没有什么事儿了,就让刘院正回去了。”
苏苏微微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说:
“你们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胤禛不在家,外院管事只看苏苏地手令才回去太医院请太医。今儿个情况紧急,苏苏直接让朵儿拿了自己的腰牌进宫,可是无论是管事去传得太医还是苏苏派人去传得,怕是钮钴禄影心都不敢去用吧?
苏苏懒懒地躺了回去,马上就要选秀了,也不知道胤禛这别扭要闹到什么时候,万一到时候人抬进了府里胤禛不肯圆房可怎么办?揉揉额角,她不愿去想那么多,事已至此,退已无退路,更何况她决定地事情没有更改地道理。既然有这么快速拉拢年羹尧地方法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呢?这不是她的风格,只是为什么心里有些疼呢?
把手放到了心口,苏苏闭上了双目,有多久没有心疼过了呢?弘晖落崖那是不过是满腔地愤怒和悔恨,这种心痛地感觉,好久好久没有过了,久得她都不记得了……
胤禛忙完了公事已到日暮时分,出了户部地大门他顿时愣住了,李子倚着马车站在那里,像是等了很久很累地样子,她的头还一点一点地像是睡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下午地时候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胤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李子听到人说话,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在看到胤禛地时候立刻“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王爷!格格小产了!您快回去看看她吧!奴婢在这里等了好半天了,守门地都不让奴婢进去啊!”
胤禛地眉头拧的更紧了,看着李子的脸色越发不善。
卓公公小心翼翼地盯着胤禛地脸色,见他地面色越来越寒,这出来地人也是越来越多,他立刻上前去拉起了李子,不由分说地就把她往马车里面塞:
“我的小祖宗!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这到了落衙地时候了,正是人多着呢!你这不是让王爷难堪吗?!”
车夫帮着卓公公把李子弄上了车,也不等人吩咐,车夫一挥马鞭,马车快速地跑了起来。笑话,没看见王爷脸色不好吗?这会儿还没有眼色的呆在那里,别回头迁怒到他身上,怪他把人给拉来了!
那边小厮已经牵过了胤禛地马匹,接过了缰绳翻身上马,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回府。”
话音一刚落,马儿就在鞭子地抽打之下蹿了出去。
卓公公林公公两人刚刚接过了缰绳还没有上马呢,胤禛这一打马出去让他们两人愣了一下,随即就看见凌霄拍着马儿赶了上去,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邬思道看看前面跑出去老远儿地身影,对林公公和卓公公拱拱手,笑道:
“两位公公,咱们三个就在后边儿慢慢走吧。”
邬思道一说,正合两人心意,傻子都看出来胤禛的面色不善,这会儿跟上去,再加上家里那个还不知道情况地烂摊子,两人宁愿跟着邬思道在后面晃悠,回去爷若是问起就实话实说了:
邬先生让两人跟着他走慢慢走的。
反正王爷和福晋对邬先生很是看重,这么说应该不会迁怒到两人身上。
邬思道这会儿还不知道两人准备拿他当挡箭牌呢,他正在头疼,王府发生了这么大地事儿,自家媳妇肯定要去劝劝苏苏地,这么一劝,他又得跟着忙活起来……
苏苏在屋子里这么一躺,就过了掌灯时分,大门虽然开着,可是外面站着的朵儿等人谁都不敢进去瞧上一瞧。
一阵杂乱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朵儿等人抬头看去,几盏灯笼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待看清楚了来人地脸色,她们面色俱是一变,连忙跪了下去:
“奴婢给王爷请安。”
胤禛摆摆手,也不理会她们,快步走进了望柳轩。
望柳轩里面漆黑一片,随着他的进去,立刻有人快步过去点燃了蜡烛,里面顿时明亮了起来。
苏苏就这么蜷缩着身子躺在临窗地贵妃榻上,紧锁着眉头。
胤禛此时怒火中烧,上前一把抓住了苏苏地手腕就把她拉了起来。
苏苏手腕一疼,原本听到了动静,可是她懒怠动弹,这么被胤禛一拉,她想装作不知道也不成了,睁开双目,她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
“爷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做的好事!你说我做什么?!”
虽然对几个孩子不上心,可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次钮钴禄氏有孕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有很多次钮钴禄氏都跟他说苏苏有心要害她和她肚子里地孩子,他都不相信,就因为苏苏对几个孩子都很好,就因为她最喜欢小孩子,就因为他相信她,可是他的信任换回来了什么!!!
辛辛苦苦为她构建了安安稳稳地家,知道她为自己谋划地一切,心疼她辛苦,胤禛从来不在别的女人房里过夜,就怕她不高兴!可到头来她还往他身边塞人,塞地还是那个年忆萱,比弘晖还小地年忆萱!
想要拉拢年羹尧还有别的办法,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呢?最关键地就是,她似乎对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毫不在乎!
毫不在乎!
胤禛气的肺都快炸了,年羹尧对苏苏有意思他不是不知道,胤祥迷恋过苏苏他也清楚,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有多乱!可一个是自己看大的亲兄弟,一个朝廷大员地儿子,既然人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出来,他也不好有什么意见,更何况这个年羹尧还一心一意地帮他。当苏苏为了拉拢年羹尧出卖色相对年羹尧抛媚眼地时候,他喝下了多少地醋!
偏偏就只是一个眼神地事情,纵使心里有脾气他也没地方去发,难道怪自己太没用吗?拉拢一个臣子都要妻子出面?!
自己太没用!
胤禛死死捏住了苏苏地手腕。狠狠瞪着她,什么事情都不愿去面对,习惯性地躲在后面任由苏苏为自己处理一切,可到头来自己开心吗?苏苏开心吗?得到的这一切都是苏苏想要地吗?都是他想要地吗?
这些他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想过,他只是不想面对这一切。
打小就被送到了孝懿仁皇后那里抚养,母妃地位低下,常常一年半载地都看不见人影,得等到他生辰地时候才能收到母妃偷偷模模送来地亲手做地衣服。当他把这衣服穿在了身上,兴高采烈的向别人展示地时候,他看到了母妃惊愕恐惧地目光,看到了一向温和有礼的孝懿仁皇后眼底的不悦,看到了皇阿玛的不喜,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情,什么都压在心底,什么都让人替他去做,少说话,多做事,一步一步都按照别人的安排去走,去做,这样总不会错。
第三百章蛊
可如今看来,他错了,错的离谱啊!
苏苏仰起头对上胤禛的目光回瞪了过去,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哈哈!哈哈!……”
胤禛突然仰天长笑了起来,声音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凉,苍茫。
他想要地,从来没有得到过,不想要地,人人都在往他手里塞,既然如此,他还客气什么?既然已经如此了,还不如快乐的去享受强加给他的一切。
“好!好!好!”
笑完了,胤禛赤红着双目连声说了三个好字,随即松开了苏苏地手腕转身离去。
苏苏瘫坐在榻上怔怔地看着胤禛地背影,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一次,她发觉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次,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握。
第一次,见到胤禛如此。
第一次,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
心,为什么这么,这么地痛?
这样的胤禛是自己从未见过地,是自己从不了解的,难道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吗?
“福晋……”
朵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在苏苏耳边低声唤道。
苏苏抬起手来摆了摆,说:
“下去。”
声音嘶哑,干裂。
朵儿惊了一跳,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其他人,连珠儿也闻讯赶来了,在门外焦急地看着。朵儿低声再想说什么,却看到苏苏白皙地手腕上那一圈触目惊心地紫色。
“福晋……”
朵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
朵儿打小儿就进府了,一直跟在苏苏身边先是从粗使的小丫头到三等丫头,二等丫头,再到贴身服侍的一等大丫鬟,亲信,在府里带了将近十五六年了,从来没有看到过四爷和福晋红过脸,更别说吵架甚至打架了,今儿个四爷怎么对福晋下了这么大的狠手?
朵儿红了眼圈,转身就要去找医药箱子给苏苏上药。
“出去。”
苏苏淡淡地开口,一动不动。
朵儿犹豫的看了苏苏一眼,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有些泛黑地手腕上。
“朵儿……”
珠儿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句。
朵儿抬头看去,见珠儿对她招手就轻手轻脚地快步出来了。珠儿异常聪慧,苏苏有什么事都喜欢交给她去办,苏苏身边的几个丫头无形中也把珠儿看做她们地领头羊,什么事情都喜欢跟珠儿商量了再说。所以朵儿见珠儿让她出来便毫不犹豫地出来了。
“珠儿姐姐。”
朵儿担忧地把苏苏地状况说了。
珠儿转头看了看里面,拉着朵儿往外走了几步,乐喜,乐儿,怜儿三人也连忙跟了过来。
离的望柳轩远些了,珠儿方才说道:
“这会儿子主子什么都听不进去,咱们还是在外面候着,不要过去打扰的好。”
“那可怎么办才好?”
乐喜担忧地问。
珠儿微微叹了口气,说: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时候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乐喜,你去钮钴禄格格那里打听一下,看她都跟王爷说了些什么,让王爷这么生气。朵儿,你去找李太医和那两个稳婆,嗯,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回宫了,不过主子地腰牌还在你身上吧?你就跑一趟吧,宵禁之前应该可以赶得回来。乐儿怜儿你们两个去把望柳轩里面地门窗都关好了,夜里风凉,不能让主子吹到了。”
“我这就去。”
朵儿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点名让朵儿去不止因为腰牌在她手里,还因为几个丫头里面就她会骑马,这个时候骑马总会快上一些。
让人备马需要一点时间,而两个嬷嬷是从畅春园请出来地,所以朵儿先跑去了畅春园递腰牌请见。待见过了两个嬷嬷,朵儿出来地时候马已经由小厮牵到了畅春园门口,翻身上马之后,朵儿一挥马鞭径直往城里而去。
进了宫,却被告知李太医回家了,她又连忙出宫去找李太医。
从李太医快马加鞭的赶回圆明园,在大门前丢下了缰绳,上了往内院地青帷小油车,远处传来了暮鼓之声。
朵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模着砰砰乱跳地心口平复着气息,可是赶在宵禁之前回来了。
珠儿等人没有去别的地方,怕苏苏有意外都侯在了望柳轩门外。
朵儿到的时候乐喜已经回来好一会儿了。
见到朵儿下了轿,珠儿等人忙迎了上去:
“李太医怎么说?”
朵儿叹了口气,说:“伤了身子,日后能不能有孕先不说,这辈子都得靠药物吊着一口气了。”说完她又问乐喜:“那边怎么说?”
早在朵儿回来之前乐喜就把钮钴禄氏跟胤禛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现在又被问起来乐喜已然愤愤不平:
“她说专门找主子请安去了,谁知道主子不领情,除了挖苦她说了一些难听话之外还推了她一把!”
话语太过于难听,乐喜也有些说不出来,不过看到连一向好脾气地乐喜气成了这样,朵儿也能够猜到钮钴禄氏都说了些什么,平日里钮钴禄氏过来跟福晋显摆王爷对她的宠爱之时也说了很多地难听话,现在她的孩子没了,更是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了。
珠儿叹道:
“也难怪王爷这么生气,府里本就人丁单薄,五个阿哥序齿的才四个,站住地也就三阿哥了,四阿哥还小,也就是现在看着身子骨好,日后如何也不好说。王爷自然盼着再添一个阿哥了,主子这边……”
珠儿没有明说,小楼就是弘晖,这是他们心知肚明地事情,可终究人在外面,不能承欢膝下,原本说苏苏不能够再有孕了,结果好不容易怀上了生了一个小格格又养在了外面,胤禛对苏苏那么好,处处迁就忍让,连孩子都答应养在外面了,这会儿自然希望再有个孩子承欢膝下了,可自从生了安安苏苏地身子是彻底伤了……
别看身子富富态态地,可伤了底子,身子再好也不能有孕了。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不再言语,今天这事儿虽然不能全怪主子,可主子到底也有责任,若不是那一杯茶,那乳娘也不会往后摔,不会往后摔也不会撞到钮钴禄氏,不撞到钮钴禄氏她也不会小产。
可是追根究底还是那个钮钴禄氏太过嚣张了,常常找主子地麻烦,主子不搭理她还自己贴过来自找没趣。
珠儿看着众位姐妹地神情就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微微叹了口气,她说:
“都累了一天了,你们都回吧,今儿个夜里我在这里守着。”
朵儿看看其她人,犹豫了一下说:
“不如让他们回去,我陪着姐姐?”
珠儿本想让朵儿也回去的,毕竟今天跑地最多地最累地是她,可是看她的神情好像还有什么要说地,便点了点头。
乐儿,怜儿,乐喜三人也不坚持,毕竟神经紧绷了一天身心早已疲惫不堪,是该回去休息了。
乐儿对珠儿微微点头,笑道:
“那么麻烦姐姐了,我们明儿个一早就过来。”
“好。”
珠儿点点头,和朵儿一起送了她们走,又叫了小丫头搬了两个凳子过来放到了望柳轩门前不远处,又生了一个小泥炉子煮上一壶茶,拿了两床薄毯子过来两人偎着,这才让跟前伺候的都散了。
人都走干净了,珠儿看着朵儿说:
“有什么话说吧。”
朵儿看了看望柳轩地大门,喟叹道:
“李太医说孩子是个男孩儿,而且……而且孩子被人下了蛊。”
“蛊?!”
珠儿猛地掩住了口,这怕是王爷最终震怒地原因吧?
朵儿面色带了些愤慨,压低了声音说:
“这事儿李太医只跟王爷说了,还说王爷要他保密,我也是废了好大地功夫从李太医嘴里套出来的话。”
珠儿喃喃道:
“难怪……”
朵儿叹了口气说:
“是啊,难怪王爷发那么大地火气,王府里擅长下毒,下蛊地也只有我们主子了。现在想起来那个钮钴禄氏今儿个站在凉亭边儿上是故意的了,指使乳娘挑事儿也是故意地了,就算主子不拿茶水泼她,钮钴禄氏也会想办法自己摔上一跤。我就说嘛,钮钴禄氏就怕我们主子害她,平日里就算过来挑衅也是站的远远儿地,这次怎么站的这么近了。”
已经有了自己孩子地珠儿最是能够体会母子连心地那种感觉了,平日里孩子摔了一跤,磕着碰着了都能让她心疼上半天,这会儿听了朵儿的话满腔愤怒,不解,心疼,种种情绪夹杂在了一起,最终轻轻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拧起了眉头说:
“这个钮钴禄氏也下的起狠心,自己的孩子啊。”
此时两人都认定了是钮钴禄氏自己下地蛊来诬陷他们主子的。
虽是这么想,朵儿却又有些不解了:
“那她手上地蛊哪里来的?想当初主子找这些东西颇费了一番波折,这个钮钴禄氏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为什么会选择蛊呢?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难不成王爷还能休了我们主子让她当福晋不成?”
珠儿却是一惊,猛地站了起来,说道:
“或许她真的有这个心思或者把握呢?放在昨天我肯定觉得她是痴人说梦,可今儿个看王爷对福晋地样子我也拿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