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守仁听见这时候竟然还有人敢为刘士龙求情当真是惊讶到了极点,从来都是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少啊,没想到在这大业殿中还能见到这样子的场面,当真是惊煞萧守仁了。
不可否认,政客之间也许是有过命的交情,是有以命相抵的情义,但是这毕竟是少数,少得可怜的那种。
萧守仁的想法在下一秒就自己推翻了。
随着那一声求情声之后又接连跪下去一批人,这批人嘴里念叨着差不多的内容,都是替刘士龙求情的。
刘士龙平日里做人有这么好?和朝中大臣的关系有这么好?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一个这么倔,这么傲气的老头是不可能讨很多人喜的。
答案只有一个,这群人应该都是一次东征时候随行的官员了。
刘士龙斩立决的话,杨广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刘士龙是以监军不力,误放敌相乙之文德的罪名斩立决的,那教那些在一次东征时犯下更大罪过的人情何以堪啊。
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杨广只好把新老旧账全部翻出来了,把凡是这次东征犯错的人都一个个揪出来了,到时候该是一番什么情形啊。
杨广反应过来之后势必是要再次清洗一次的,到时候遭殃的就不知凡几了。
萧守仁抬头看了一眼刚才第一个出来求情的人,也就是带头的那个人,咦?这人萧守仁认识,以前在薛世雄手下做事的时候经常见到这人。
这人不是别人,这人正是那大将军于仲文,东征的四路大军正是由他带领一路,一路上过关斩将披荆斩棘,只不过在最后关头吃了一个覆灭战,一战败北难翻身啊。
“于仲文,你这是在帮刘士龙求情?”杨广那阴沉到结冰的声音从上方龙椅上面传了过来,不带一丝的感情在里面。就像是一块寒冰里面吐出的声音,当真是冷到骨髓。
杨广的话给了大家一个讯号,刘士龙今天是在劫难逃了,谁要是还敢求情的话,那刽子手底下不介意多一条两条刀下亡魂。
那些刚才趴下的大臣此刻窦氏战战兢兢了,有的是汗流如注,有的是汗不敢出,伺候像杨广这样子的主子还真得是整天提心吊胆啊。
萧守仁听见杨广如此问于仲文就明白了,杨广这下子是真的动了真怒了,现在已经不是触到逆鳞这么简单的事情。
在刘士龙当真这么多人的面说萧皇后后宫干政的时候杨广当时已经是怒不可泄了,本来看了萧皇后的纸条之后自己为了大局着想准备放过这老小子一马的,但是这老小子非但不肯领情,还借着这个事情说萧皇后是那牝鸡司晨,这不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嘛。
本来只是一个刘士龙也就算了,但是现在自己这斩立决的命令一下达,竟然是展出了这么一大堆的人出来求情,这是什么意思?
历朝历代的皇帝最忌讳的事情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结党营私!
没有哪个君主皇帝看见下面的人结党营私,众口一致,一个声音,一大群人逼宫似的向自己进谏,异口同声,这叫帝王之威何在?
杨广在于仲文开声之后那群大臣一下子跪下去一小半,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现之后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烧上天了,这很明显就是一个小团体啊。
三令五申不准结党营私,三番四次告诫朝臣不准搞小团体,但是这群人竟然还是不听,还秘密地搞,这群人到底想干嘛?
于仲文听到杨广那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之后就知道自己这算盘算是打错了,但是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陛下,微臣只是觉得陛下这么做会伤了东征高句丽众人的心啊,刘监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加上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弄个晚节不保的话,未免也太过于凄惨了,微臣念在同朝为官这么多年的份上,所以想恳求陛下从轻发落。”
于仲文不愧是朝中的老臣,老狐狸这三个字绝对是担得起的,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他已经是不声不响把杨广指向自己的矛头给折断了。
于仲文一口咬定是出于江山社稷,是出于大局着想,是和萧皇后一样的想法,是念在同朝为官多年的份上所以开口求情的。
萧守仁在后面对于仲文的钦佩之情是油然而生啊。
“哦?那你们呢?为何与于仲文一样跪地求情呢?”杨广并没有因为于仲文的解释而松口,一口紧紧咬了过来,直奔朝下跪着的那些大臣。
这些跪着的大臣心中此刻真的是叫苦不迭啊,大家只不过是唯于仲文马首是瞻罢了,至于于仲文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帮刘士龙求情,这些他们里面清楚的人并不多,都是稀里糊涂地就跪了下来,这下子杨广问起来,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了。
“回答朕的话!”杨广提高声音大声问道。
于仲文这时候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顿时大汗淋漓,心中狂呼奈何。
于仲文在杨广这么针对这些跪下去的人时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跪下去之后这群人不该随即跟着就跪下去,这下子算是犯了杨广的大忌了,杨广最忌恨的事情就是朝臣结党营私了,这下子肯定是在杨广的心中留下了这么个印象了,今天出门真的是忘记看黄历了。
“都聋了吗!回答朕的话,难不成你们都和于仲文想的一样,所以才都跪下来的!”杨广见到下面跪着的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讲话,有的甚至已经是打着抖索了,显然是吓到了。
杨广的话只不过是气话罢了,气他们的异口同声,气他们的糊涂浑蛋,心中一急,嘴巴一张,这句话就顺着嘴角给溜出来了。
但是这却是给了殿中跪着的这群臣子一跟救命的稻草,说是稻草,因为这还真的只是稻草而已,还是大洪水送过来的稻草,这稻草是救不了命的。
“没错,正是正是。”
“圣上圣明。”
“陛下明鉴,确实如此。”
一群人本来已是慌了神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杨广的问话,一时间找不到好的借口,也许是太慌张了,也许是紧张过度神经绷得过紧,所以一时间思绪短路了。
就在这个思绪枯竭的时候杨广的一句气话却是给了他们一个理由,这理由还真的是像那么回事,所以,杨广的话在他们的耳边炸响的时候,他们脑海中闪电一般,一下子劈出一道光线来,瞬间的明亮给他们找到了一条看似还行的路子。
杨广听到殿中的大臣竟然笨的跟猪似的,竟然还真的顺着自己的气话回答,而且一个个还一本正经,仿佛说的跟真的似的,真当自己是昏君不成?
于仲文在一旁是直叹气直摇头啊,自己手底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么容易看穿的事情,他们怎么就看不懂呢,还傻里傻气地往杨广的话里面钻进去,这不是找死吗。
如于仲文所料想的一样,杨广听到这群人的回答之后脸色铁青,然后转变为红润,接着就笑了起来,几番变化,当真是牵动着殿中大臣的心肝啊。
“原来如此,你们竟然是和于仲文于大人心有灵犀啊,当真是神奇,真教朕大开眼界啊。”杨广笑着说道。
殿中只有杨广一个人的声音,也只有他一个人的笑声,别人都是静若寒蝉,都是不敢笑的,就连咳嗽一下都是不敢,说的再夸张一点,那就是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萧守仁在那群人直呼圣上圣明,承认和于仲文想的一样,都是念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出来求情的时候就想笑了,但是还是极力忍住了了,萧守仁知道这时候自己要是笑出来的话,估计不被这殿中的大臣唾弃死,也会被杨广给拉出去等下和刘士龙一路游黄泉。
“圣上圣明!”
“圣上开恩啊!求圣上开恩啊!”
“陛下开恩啊!”
已经是有反应过来的了,一反应过来就知道自己这群人这会儿干的是什么事,急忙连呼圣上圣明,圣上开恩,但是这真的有用吗?
“圣明?你们的意思是说朕猜对了咯?朕现在非常生气,突然间想为东征的百万将士一个交代,要严惩那些导致东征不利的大臣,既然你们和于仲文大人心有灵犀,那你们倒是猜猜看,他现在是怎么想的?这东征失败的罪过是应该你们担当呢还是他于仲文担当?”杨广继续笑眯眯地问道。
于仲文此刻心中是凉飕飕的,就跟西北风从胸腔直接就灌了进去似的,心儿一下子就拔凉拔凉的,手脚冰冷,头也有些晕了。
那跪下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杨广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自己这些人该如何回答才好。
其中有个机灵一点的官儿跪着往前挤了两下然后叩首说道:
“微臣等言词轻微,加上在陛下天威面前,不敢胡乱猜测。”
这番回答合情合理,有理有据,把姿态也是放的相当的低,而且处处机锋,让事情的矛头一下子又指向了于仲文了。
他开口就说自己这些人言词轻微没有份量,言外之意就很明显了,东征的时候自己这些人官小位卑,人言轻微,能拍板起决定性作用的只有像于仲文这样子的大佬,东征失败硬要找替死鬼的话,毫无疑问,找于仲文更有让人信服的理由。
半句话而已,仅仅只是半句话就把全部的事情,把杨广手中的催命剑指向了站在前方的于仲文。
后半句更是把杨广同学踢过来的难题给踢了回去,说是自己这些人的智慧在杨广的天威面前没有发挥的余地,言外之意更是模棱两可了。
你可以理解成要杨广自己去猜,以圣上的智慧肯定是一猜就中的,还可以理解成要于仲文来说说看他自己是什么想法,当然,这是偶第二种意思就更显得明显了,毕竟,没有人敢要皇帝自己猜的。
杨广有些诧异地看了那个发言的官儿一眼,这人儿倒是机灵,有几分急智。
站在众人前面的于仲文身子晃了俩晃,刚才在听到杨广的话之后就已经是有点头晕了,接下来听到自己一向非常看好的门生出来说出的这番话之后头晕的就更厉害了。
此时的于仲文已经是六十八岁的高龄了,放在现在早就是退休十几年的闲散老人了,每天就是溜溜狗逛逛街跑跑步什么的,哪还要遭这番罪啊。
萧守仁在后面叹了一口气,心中思绪万千。
依着萧守仁的脾气很少有人能够伤到他,因为他在乎的东西还真的是不多,应该换一种说法,应该说很少,所以上辈子的萧守仁都是我行我素惯了,基本上都是不看别人的眼色。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关心别人的看法,那么别人的看法自然也就影响不到自己,因为自己不在乎啊。
但是经过伤了几次之后萧守仁才发现,只要是个人,只要有那么点在乎的东西,那必定是要为这些在乎的东西受点伤的,受的伤那也都是自己在乎的东西。
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最伤人的话总是出自最温柔的嘴。
此刻又印证了这个真理啊,最伤人的话出自自己最得意的门生,这时候谁倒戈一击,谁落井下石于仲文都是不在乎的,局势是这样,大家为了活命,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这件事情由自己最中意的门生说出来,这就真的是伤到于仲文这六十八岁高龄的老人家了,气到快晕倒了。
晃了两晃之后于仲文还是稳住了,没有直接晕过去,而是转过身来,双眼深深盯着刚才那个发言的官儿,注视良久之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谁所叹,为他?抑或是为自己?
“老了,不中用了,眼睛越来越不行了,唉!”于仲文回过头去,面向杨广,叹了口气然后苦笑着说道。
于仲文的这番话给了那些老臣子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一股莫名的凄凉在新强间蔓延开来,钻心入肺,呼吸血液无处不在。
“于大人,你是怎么想的呢?”杨广脸色变的有些缓和了,口气也松了一些问道。
杨广的话把下面跪着的那些臣子可吓坏了,很明显,于仲文最后那句老了不中用了,眼睛越来越不行了,这温情牌打的把杨广都有些感动了。
老了,这是指出自己为了大隋江山曾经立下过万千功劳,不中用了是指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果真的把于仲文砍了,估计会寒了许多老臣子的心,最后那句眼睛越来越不行了是指自己没有识人之明,错把白眼狼当忠犬了。
一句话前后衔接都是非常的连贯,放在平时的话就是一个老人家的感慨而已,但是现在从于仲文的最里面冒出来却是三层意思在里面,加上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一下子就把杨广也是打动了。
听见杨广的语气,以及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杨广把主动权主动交到了于仲文的手里,不对,应该是嘴里,只要于仲文这时候嘴里说出对那些跪着的大臣不利的话来,那么顷刻间就是十几个大好头颅落地。
于仲文的得意门生此刻心中羞愧加着急,刚才自己不应该那么早就出来说话的,自己这次就算是保住了性命估计也是会被人瞧不起了,要怪只能怪自己太紧张了,没沉住气,在那一刻只想把自己的老师挤下去,然后由自己出手把这同一条船上的人救下来,大家承了他的恩情,老船长既然已经是不在了,那么大家肯定是会选他当新船长的。
在诱惑面前,在权利诱惑面前,他没有沉住气,他冲动了,冲动是魔鬼啊,这魔鬼在此刻终于是在心间撕开了伪装的面具,美好的前景和向往都被撕了个粉碎,露出了那狰狞的面孔来。
“恩师,恩师,弟子知错了,弟子知错了,望恩师看在往昔的情面上放过弟子一马,恩师您可以看在和刘大人同朝为官的份上替他求情,难道就忍心看着同你十几年吃住同檐的弟子以及十几年来一直爱戴您的部下今日身亡吗?”
于仲文那中意弟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真的是闻者伤心见者悲泣啊。
于仲文闭上了眼睛,自己的心再一次被伤透了,就像是把心掏出来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最后还被人来人往的人群践踏成碎肉,哀莫大于心死,自己真的是死心了。
弟子的话自己何尝没有听明白呢,他这看似求情,其实是一软硬兼施的法子,话语里面提到了了刘士龙。
自己刚才为了回答杨广的问话所以急忙之中说自己是念在了和刘士龙同朝为官几十年的份上,所以开口求情,这本就是假的,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但是大家都没有说穿而已,可是只要大家都没有在名面上说穿,那他就可以是真的。
现在弟子又拿出这话来,很明显了,这是变着法儿要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赶,他故意把刘士龙和他们放在天平的两端,要自己做抉择,人之常情自然是选弟子和部下了。
只是一个同朝为官的情谊自己就可以冒死求情,现在是十几年的吃住同檐师生情,爱戴有加上下情,这难道不必那什么狗屁同朝为官情谊要重些吗?这难道就不值得你再冒死一次吗?
如果这时候于仲文不求情的话,不给他们一条生路的话,那刚才的什么同朝为官情谊就全是假话,就不攻自破了,就是自己拆自己的台了。
好狠的心啊!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