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起白浪,残阳铺红血,到处是一片狼藉,两军交战的痕迹犹在。
杨广拉了拉衣服的领口,心情大好,对于这次的东征他非常的有信心,虽然这只是一次小胜利,可是从这小胜利里面他已经看到了终极胜利的曙光了。
上一次杨广率百万大军远征高句丽,更是夸大声势,号称一百三十万人马,可是最终还是大败而回,这让杨广耿耿于怀,憋着这口气出不来可不是杨广的性格。
这年刚过,那洛阳城中的爆竹火药味还没有散尽,杨广却已经把东征的事情计划好了,一纸文书从御书房传了出来。
征兵的布告一下子就贴满了中原各城各郡的城门边。
要征用的都是农村精壮的男丁,也就是说全国上下的田地开始没有男人耕种了,开春之时全部得改种草了。
大业九年正月初二杨广就下令修辽东古城,以贮军粮,前线兵马集中调往商城,做备战状态处理,并诏“征天下兵,募民为骁果,集于涿郡”。
骁果是什么东西?骁果军者,隶右屯卫,乃上之亲勋卫率,开皇三年,文皇帝集骁卫与果毅军,并为骁果卫,捡军中壮士充任,以血鹰刺左臂。如今杨广除征发府兵外又招募一批新军,这批新军多是关中人,他们身强力壮,骁勇善战,称为骁果军。
大业九年正月二十三,杨广再次宣布大赦天下,同时任命刑部尚书卫文升、民部尚书樊子盖等辅佐皇孙代王杨侑留守长安,拜京兆内史,许以便宜从事。
又诏恢复去年东征被罚被贬的一些将军的官爵,让他们继续从征将功补过。杨广对再次出征决心很大。
朝中有劝谏者说东征劳民伤财,国库空虚,不适合东征,杨广想了想之后只说了一句话:“高丽小虏,侮慢上国,今拔海移山,犹望克果,况此虏乎?”言词之间恨不得将高句丽一口吞下。
有着这么一句话之后谁还敢上前触霉头?
古代敢于死谏的官儿不是很多,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多。
如果你不信,硬是要从那些史书啊什么之类的抽出几个人出来夸他们敢于死谏,那么我也不反驳,因为这只是被特意烘托的效果,也正是如此,所以他们经史留名了。
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就像是现代的明星警察一般,总得树立起好的形象,总得给一群人树立一个榜样。
虽然杨广信志满满,虽然他说要把高句丽一口吞下去,但是高句丽真的好吞吗?满朝大臣经上次溃败均心存疑虑。
朝中做官的都不是傻子,穷则变,变则通,这个道理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总结出来罢了。
他们虽然摄于杨广的面子不敢阻止东征,可是他们想到了另外的法子。
他们一起联合起来,一起写了奏折上去,劝杨广不必御驾亲征,派一得力将领指挥即可。
这个法子确实是可行,为人君者,善于驾驭文臣武将就可以了,不必事事躬亲,可是杨广听了之后大为震怒,吼道:“我自行尚不能克,直遣人去,岂有成功也”。
意思很简单,我上次亲自去了都没有成功地把高句丽这个跳梁小丑揍扁,只是弄了个名义上的胜利,现在如果派别人去的话,怎么可能有成功的可能呢?
不得不说杨广的确是很骄傲。
他骄傲是有骄傲的资本,他的资本是他膨胀的自信心,他这自信心是当年随杨玄感征伐陈国的时候建立起来的,那一站之后他自己觉得为将帅并不是很难,兵多将广自然可以打胜仗的。
杨广一向自视甚高,听不进任何劝告,他觉得自己上次输在没有立足于真打,这次将毫不手软出击,又何能不胜?
于是,在大业九年二月二日,这么个特殊的日子里,杨广发兵了,二月二龙抬头,杨广觉得自己这条真龙要抬头了,要把高句丽这么个跳梁小丑弄死了。
杨广开始率后妃百官和大队人马兼程北上,预计三月中旬渡过辽水,第二次征讨高句丽开始了。
这一次出兵陆路主力以武王杨芳以及杨义臣为帅,率大军渡鸭绿江直赴平壤。
水路仍由来护儿率舟师自东莱海路出发合围平壤,杨广率宇文成都在后督战,其余各路分道出击,攻掠高句丽城池。
不同的是此次“诸将便宜从事”,这是什么意思呢?很简单,杨广收回了军事进止必须奏报,不许诸将专擅的成命,让各路大军放手狼狠地进攻。
上一次就是因为每一件事情他都要亲自处理,每一个将军和大帅都无权决定具体的事情,行军的一切事物都要禀报,一来一回耽误了不知道多少时间。
还有一件事情,受到了上次乙之文德事件的影响,杨广又改良了一个地方。
不再设招降慰抚使而只设监军,给予各路将领自由作战权,因而使某些将军得以发挥所长获得战役胜利。
杨广这次算是撕开脸面来了,上次还要保持君子之国的面子,所以设置了招降慰抚使,正是因为这什么招降慰抚使,上次乙之文德才敢冒着杀头的危险过来投降,从容地把隋军的底细模了个遍,这才导致战争的失利,被乙之文德狠狠地算计一回。
高句丽方面仍然采取坚壁清野,据城坚守的战术,但是这也不妨碍他们打游击战啊,游击战不是毛爷爷发明的,他只是把游击战发扬光大了而已。
高句丽的小队兵马一直是在路上对隋军夹道欢迎的,只是他们欢迎的方式有些不同罢了,他们都是用弓箭和大石头从山顶飞下来欢迎。
隋军自然是不怕这些东西的,遇到了这些小队骚扰兵就直接以绝对实力压过去,抵不过隋军的人多啊,高句丽方面的小队兵马自然是一压就扁了。
残阳如血,杨广眼前的这些尸首在将要来临的夜幕下显得格外的安静,安静只是暂时的。
因为这些尸体已经是成了最好的食物,天上不时地有秃鹰和乌鸦飞下来,这么大的血腥味怎么可能被夜幕掩饰呢?
这些秃鹰和乌鸦都是饿极了,根本就不试探,直接飞下来啄食尸体。
“陛下,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回去。”站在杨广身后的一员猛将轻声说道,这人身上已经全身染血,那盔甲上面尽是斑驳的血迹,甚至脸上也不是很干净。
杨广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将军,望着自己身后将军那已经许久没有刮过胡子的下颌,笑了笑之后点了点头。
“郭荣啊,你说这次咱们把那高元抓了之后该怎么处置他呢?”杨广笑着转身,然后一步步慢慢向大军扎营的地方走去。
跟在杨广身后的郭荣右手安在剑柄上面,一刻也不敢放松,是不是地还把剑在地上的尸体上插上一插,确保杨广身边的尸体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微臣不知,微臣没有读过什么书,对于这些国家大事并不是很明白,只知道听从命令就是了。”郭荣看一眼那些啄食尸体的乌鸦和秃鹰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在杨广的身后说道。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杨广从郭荣的语气里面也是听出那种厌倦的神情来了。
“你不喜欢打仗?”杨广皱着眉转过头问郭荣,问的时候还把那眼神着重放在郭荣的双眼上面。
郭荣没有躲避,他迎上杨广审视的目光,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杨广伸出手指,指了指郭荣身上的盔甲。
“既然不喜欢,那么干嘛一身的鲜血?双手已经是收了那么多条人命?”杨广继续问道,他觉得这身盔甲和郭荣嘴巴里面说的完全是不搭边的,充满了矛盾。
郭荣低头看了一眼沾满鲜血的双手,然后拨弄了一上的盔甲,恭敬地回答道:“启禀陛下,微臣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微臣,就会杀我们大隋的男儿,死一个大隋男儿,就代表大隋又有一户人家伤心,为了不死太多的大隋人,为了不让太多的大隋人家伤心,微臣只能杀。”
听到这番话之后杨广有些诧异地看了郭荣一眼,看着这个胡渣子都显得花白的老将军,郭荣已经六十有七了啊。
“老将军心怜百姓,真是我大隋之福,等到朕把高句丽这跳梁小丑收服了之后便不再兴兵了,好让百姓休养生息。”杨广的确是被郭荣的话给感动了一下,同时也觉得应该是要休养生息了,要不然的话天下可能真的得乱了。
听到杨广的话之后这老将军一下子扑通就跪下去了。
杨广听到背后的下跪声之后一回头,看见郭荣已经是跪在地上了,赶忙回身把郭荣扶起来。
“郭将军何必如此呢,这大隋的百姓也是朕的子民啊。”
郭荣被杨广那么一搀扶,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站起来之后这才慢慢说道:“不管怎么说,微臣得替天下百姓谢过陛下。”
杨广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心思还是没有人懂啊,自己的志向难道就真的是没有人知道吗?想到这里的时候杨广的心中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那个在大殿之上高声说出千古一帝圣人可汗的年轻人。
郭荣字长荣,祖籍太原生于西魏大统十二年,一生之中见惯了朝廷的兴起于灭亡,正是见得多了,所以这时候才会出声提醒杨广。
郭荣出生于封建官僚家庭,父亲郭徽是西魏同州司马,后来西魏亡了之后又成了北周洵州刺史,先帝杨坚坐了皇帝之后被封为隋太仆卿。
郭徽与北周武帝字文邕、先帝杨坚杨坚有旧,使郭荣在仕途中逐级升位,北周时就职中外海水曹参军。
郭荣生就一副军人气质,“容貌魁岸,外疏内密”,身材魁梧,看似大大咧咧的粗人模样,可是心思却是很细腻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中年时被担任北周大冢宰的宇文护看中,网罗为亲信。
北周初年在军事上与北齐仍属对峙局面,互相侵扰。一次北齐军侵扰北周汾州,身为水曹参军的郭荣,表现出非凡的军事才能,击退北齐殷孝先的进攻,为保卫北周边境立下战功,被授大都督。
这时,分布在离石以西,安定以东过着农牧生活的稽胡部落,屡次侵扰北周边境。
郭荣受命戎边,他于上郡、延安之间筑五座守城,切断稽胡进攻的要路,遏制了他们对边境的侵扰,在大周的史书上更是记载“稽胡由是不能为寇,全赖郭荣之功”。
也正是因为这样,周武帝宁文邕提拔郭荣为宣纳中士。
以后,在北周灭北齐的战争中功绩显著,封为平阳县男,迁司水大夫。
周武帝病逝后,北周军事大权落到外戚杨坚手中。北周大象二年,杨坚由隋公进爵为王,当时的杨坚非常欣赏郭荣,所以借着先帝宇文邕很欣赏郭荣的由头,封郭荣为相府乐曹参军,蕃部大夫。
大定元年杨坚建立隋朝,郭荣升至内史舍人,进爵蒲城郡公,授上仪同,累迁通州刺史。隋仁寿初年,位于隋西南的少数民族“僚”叛变,屡次与隋军交战。先帝令郭荣为八州诸军事行罕总管带兵镇压.
镇压成功之后,郭荣便一直镇守隋西南边陲。
隋大业初年杨广即位,任郭荣为武侯绍绮将军、左侯卫将军、银青光禄大夫。数年后,郭荣先后参加镇压黔安夷陵一带由田罗驹领导的少数民族起义和征讨吐谷浑的战争。
去年,郭荣随杨广参加征伐高句丽的辽东之役,因功进位左光禄大夫。
今年再次征伐高句丽,杨广又把郭荣带上了,封他做右侯卫大将军,跟在自己的身边,虽然郭荣已经是六十七岁的高龄了,可是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手起刀落,大好头颅便是飞上了空中,鲜血喷个不停。
杨广和郭荣慢慢走着回营,身边的护卫也是松了一口气,警惕心也是小了很多。
“启禀陛下,登州张将军那边有消息了,靠山王座下十二太保苏威也传回来消息了。”黄公公老远就看见杨广和郭荣从日间的战场回来了,连忙趋步上前。
黄公公的手里拖着一个托盘,上面有着两封用红漆封好了的密件。
杨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伸手捏起托盘上面的一封密件。
看了一眼,密件的红漆完好无损,应该是没有人拆看过的。
把密件拆开之后扬手一抖,把信件给抖开了。
杨广盯着那信件仔细地看了起来,越看眉间就皱的越紧,也不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王叔英明一世,怎么偏偏收了这么个没用的义子!”杨广冷哼了一声,原来那张纸上面正是苏威向杨广禀报这些天关于那万归藏事情的进程。
上面避重就轻地写了些东西,对于自己表现出错的地方一律全部带过去,着重把自己的努力写出来,虽然如此可是那万归藏没有抢到手的事情却是不能改变的。
杨广是何等精明之人,一下子就看出了这里面的猫腻,他已经是明白过来了,这苏威是没有抢到那万归藏啊,怕自己怪罪,所以这才避重就轻地写了些东西而已。
虽然很生气,可是想了想之后杨广的心中又好过了些,苏威在信中提到,说那万归藏已经不在杨玄感的手里了,已经是被别人抢走,似乎是朝中的人。
杨广的心中已经是有点底了,这件事情他信不过别人,只有少数人知道罢了。
关于杨玄感反常的动作都是若惜公主的鹰堂查出的消息,后来这些事情都交给王世充负责的风水去查,风水的人都是这方面的精英份子啊,一番努力之后查出了更多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万归藏的事情。
杨广知道了之后就上心了,把事情秘密传给了皇叔靠山王杨林还有张须陀知道,让他们俩人一起出手把万归藏抢过来。
靠山王杨林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便是派出了手下的十二太保义子苏威,张须陀把事情的始末看了一遍之后觉得光是罗士信一人还不能胜任,所以开口向杨广把萧守仁要了去。
杨广自然是准了,但是这事情不能引起太多的人注意啊,所以这才借着剿匪的名义把萧守仁派了过去。
萧守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了洛阳城,然后接受了那十分危险的任务。
现在看到苏威的密信之后杨广心中已经是有底了,既然皇叔派出去的人没有完成任务,而那万归藏又是被另一帮朝中的人抢去了,那么十有**就是张须陀派出的人把万归藏抢到手了,看来萧守仁真的是派到哪干什么都能干出点成绩来啊,回京之后该怎么奖赏他好呢?
想了想之后杨广伸手把托盘中的另一封密信捏了起来。
拆开之后,看了一眼,刚才的不快顿时间烟消云散。
杨广看了两遍之后喜笑颜开地把手中的密信往后递了一下。
郭荣疑惑地接过了杨广递过来的密信,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是认字还是不成问题的,看了一遍这密信上面的东西之后郭荣那满是褶皱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