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龙带着搬家车又去曾毅的诊所,结果半道就回来了。他接到电话,那一片的居民再次发生聚集事件,前方的路已经被封了,上级要求他立刻带人过去处理这件事。
陈龙暗道头疼,自己刚上任,还没坐热,怎么就碰上这倒霉的事呢。他只得再次让搬家公司的人回去,然后自己开车前往事发地点。
二三百号的居民,此刻正聚在一栋老式小楼前,高唱国歌、大声喊着口号,并且扯出横幅声讨黑心开发商。
昨天挑头闹事的老七等人刚被控制,转眼这些居民又聚在了一起,这说明什么?说明袁文杰这次实在是把人欺压得太狠了,这些老百姓的要求也并不高,有一个居住的地方,有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袁文杰这种恶劣行径,等于是要逼得这些人家破人散啊。
陈龙到了现场,就始终皱着眉头,他心里很清楚,除非是袁文杰善心大发,提高补偿标准,否则这事很难解决,聚集事件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爆发。
现场已经有了几名警察在维持秩序了,但明显势单力孤,只是远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到陈龙出现,跑过来一位民警,满头冒汗地道:“陈局,这事不好处理啊!”
陈龙脸色阴沉,“你是怎么干吃的,为什么这些人会再次聚集?”
那位民警很委屈,道:“陈局,这事不能怪我啊!居民们听说拆迁办要下达强拆通知书,群情激愤,这才聚集到了一起,我们也是做了很大的工作,才让他们没有上街去堵路,让事情处于一个可以控制的局面。”
陈龙一听就怒了,“造谣的人控制起来没有?”
民警脸色有些尴尬,“这个……没有。”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对于这种造谣生事、挑唆煽动的坏分子,坚决不能手软,一经发现,就要立刻处理!”
民警朝居民聚集的地方使了使眼色,小声说道:“这个消息,是飞龙建设的人说的……”
陈龙立刻明白了,敢情这不是造谣,飞龙建设的人既然敢这么说,强拆的事多半是真的了,他的眉头再次深深锁起,这事不好处理了。如果袁文杰不肯退让的话,今天就算能劝散群众,也必将是后患无穷,等事情真的闹大了,警方就很被动了,相当于是被袁文杰给绑架了,到时候不想采取强硬手段,也必须上手段了,否则这事一直闹下去,警方最后要背一个“处置不力”的黑锅。
老式小楼前,居民们正在和飞龙建设的人对峙着。
“就你们那些破破烂烂的楼,连狗都不睡,能给你们补偿就很不错了,还想卖上高价,我看你们是想钱想疯了!识相的,赶紧拿钱滚蛋,别等过几天房子自己老塌掉了,可就连这点钱都不值了!”
“我呸!”人群中有人骂了起来,“没人求着你买我们的房子,你们现在就滚吧,我们的房子就是塌了,也不会卖给你们的!”
“对,我们不卖!”人群大喊。
“你们脑子没进水的话,就好好拎拎清楚,这一片肯定是要拆的,今天不拆,明天也要拆。今天你们要是乖乖搬走的话,我们还可以考虑出人出车,免费帮你们搬,要是拖着不搬,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话的,正是前几天被曾毅收拾了的疤脸和黑瘦矮个子,这两人带了一大群壮汉,正虎视眈眈站在居民的对面,一个个手持钢管,目露凶光,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好货,都是平时打架斗殴的街头**,有的甚至还几进宫,要说打架伤人,这些人可都不会手软。
“早点搬家,早点受益,赶紧滚他娘的蛋,才会有出路!”
“不管搬不搬,这里也要拆,搬得晚了一分钟,就别怪咱们手里的棍子不长眼,到时候打死打残,那都是你们活该!”
“想清楚啊,强拆那可不是闹着玩滴!等强拆通知书下来,你们再聚众闹事,抗拒执法,那就是跟政府的英明决策作对抗,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被抓去劳教,或者关进精神病院,那时候后悔可就晚了啊……”
“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可不要分不清啊,更不要受了某些人的挑唆,中了坏人的奸计,到时候人财两空,你哭都来不及。”
这帮**恶霸,也并非全然四肢发达,他们中的人,有的唱黑脸,有的唱红脸,对居民连哄带吓,上演着一出丑陋的双簧戏码。
不过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人群中有人喊道:“我们手续齐全合法,凭什么强拆我们,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我们要去告你们。”
疤脸“呸”地吐掉烟头,伸手凶神恶煞地指着那人,道:“王法?昨天闹事的那几个人,现在是什么下场,难道你们不清楚?告诉你们,对抗王法,就是这个下场,你们要是再执迷不悟,就跟他们一个下场!”
“别天真了,小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有钱拿,总好过花钱付医疗费吧!”
“你们睁眼看看,连警察都站远了不敢过来,识相的,赶紧滚蛋吧!”
一群**说话的同时,把钢管敲得当当直响,声势骇人。
远处的陈龙可被气坏了,妈的,太嚣张了,要不是上级给老子的命令只是维持秩序,老子早把你们几个小流氓给收拾了。
群众们被**的阵势一吓,气势顿时有些不足,有人喊道:“有本事,你们把这栋小楼也拆了。”
“呦喝,叫板是吗?”疤脸看着被居民围住的那栋老式小楼,道:“实话告诉你们,这栋楼,那也是要拆的,强拆通知书一会就送过来了!”
远处陈龙暗道袁文杰真是嚣张,这小楼是原八路军驻荣城办事处的旧址,是文物单位。按照规划,正在筹建的商业广场用地,是不包括这栋小楼的,没想到袁文杰胆大包天,竟然连文物单位也敢拆。
居民们不信,道:“有种你们就拆了这栋楼,这可是文物,是八路军办事处!”
“文物个屁,在老子眼里,那里就是一栋危房,不拆也会自己塌的!”疤脸恶狠狠说到,这些人真是幼稚,以为聚在这个地方,就可以躲过强拆吗,八路军,那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
疤脸很清楚,这栋楼肯定是要拆的,因为这栋楼正好位于这一片的中心,如果不拆,不管商业广场怎么做规划,都是不伦不类的,袁文杰早已做通了文物局的关系,这栋楼非拆不可。
等拆了,就说是房子年久失修,周围施工时突然垮塌,反正这栋楼平时也没几个人来参观,非但不能为市里创造效益,每年还要贴钱进去维修,塌也就塌了,谁会来管这种小事呢。
疤脸的话惹怒了一个干部模样的人,那人上前几步,高声喝道:“无法无天!我看你们谁敢强拆这里!”
这人是这栋小楼管理处的负责人,叫做孟群生,他本以为怎么强拆,也不会拆到自己的头上,但最近两天上级领导频频暗示,让他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刚才疤脸那么一说,孟群生就忍不住站出来呵斥,太胆大妄为了,连革命旧址也敢强拆,眼里还有没有党啊!
孟群生每天在这里为前来参观的人讲解革命历史,讲得多了,这栋老楼在他眼里,也就是圣地了。
人群看有人出头,而且还是个国家干部,顿时就有了主心骨,齐齐喊道:“不能拆!不能拆!”,然后就有人开始高唱国歌,声音威武雄壮,一时间群情激愤。
疤脸恼羞成怒,他有些压不住阵脚了。本来按照计划,是要先拆居民楼,再拆办事处的,现在看情况,只能先拆了这栋小楼了。这里一拆,对于这群屁民的抵抗士气绝对是个很大的打击,有人心中幻想破灭,就肯定会搬走的,只要有人肯搬,那就好办了,剩下的全他娘是钉子户,对付起来就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孟群生,你娘的不想干了是吧!”疤脸跳脚骂着孟群生,这个顽固不化的王八蛋,竟然连上级的招呼都不听。
孟群生单手叉腰,指着疤脸,“我干不干,那得由组织上说了算,你一个无官无权的流氓,有什么权力对我指手画脚!告诉你,只要我还在这里当一天的负责人,你们就别想强拆这里!”
孟群生好歹是个国家干部,训斥几个流氓,自然是气势十足,有恃无恐。
人群顿时士气大振,纷纷喊道:“谁要是敢拆一块砖,老子就跟他拼了!”
“对,拼了!”
远处的陈龙暗道不妙,这个孟群生也是个傻货,你这不是火上浇油,激化矛盾吗?陈龙朝背后的几位民警使了使眼色,只要情况不对,他就准备出手干预,不能把事情弄大。
疤脸彻底怒了,他今天带这些流氓恶霸过来,就是要给居民们一个下马威,把那些胆小怕事的人,先吓走一部分,眼看有效果了,却被孟群生这么一弄,前功尽弃。疤脸一咬牙,把手里的钢管抓紧几分,看来今天不让这些人见点血,他们就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
“兄弟们,抄家伙!”
疤脸的眼睛瞅准了人群里闹得最欢的那几个,准备动手了。
陈龙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手开始朝枪套模了过去,必须出手了,再不出手,事态就要失控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陈龙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