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区医院,特护病房。
一个容貌俏美的中年女子,冰肌玉骨,白皙的皮肤如美玉般无暇,杏眼柳眉,小巧红润的薄唇,贝齿银牙,风姿卓绝,丰满成熟的身段,给人无尽的遐想。若不是紧缩眉头时,眼角眉梢上细细的皱纹,谁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位年逾不惑之年的母亲。
风韵犹存的容颜上,紧蹙着秀眉,泪眼婆娑地盯着嘴唇发干的儿子。坐在病床旁,玉颈微垂,悄无声息地抽泣着,迷雾般的泪眼,泪水无声地簌簌而落。
这位美丽地母亲身旁坐着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男子,浓眉俊眼,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鬓角眉梢已有些许的银丝,充满血丝的双眼显出颇为疲惫。饶是如此,仍给人一种恬静淡然的翩翩君子风度。
他双手紧握中年女子的手,眼珠不辍地盯着躺在雪白床上的萧子云,眼神中透露出的父爱溢于言表。
萧林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忍看着爱妻漠然垂泪,轻声安慰道:“晓云,不要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子云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会渡过这一关的!你不要哭了,我们儿子一定没事的!他醒过来看到你伤心的模样一定不高兴!”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他说的就是事实。
他深深爱着妻子,也深深爱着儿子。萧子云的名字为他所取,寓意爱子如云。爱儿子如同爱妻子宋晓云一般,故名子云。为了妻子和儿子他要撑起一片天,为母子二人挡风遮雨!他做到了,用他有力的肩膀撑起了家。家里面虽谈不上富足,也不缺吃穿,本来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如今却发生这样一个事情,如晴天霹雳般,打乱了这个和睦的家庭。
萧林是南城区南城煤矿的一名主管安全生产的干部,早年间,他也是一名普通的煤矿工人,因表现突出,善言辞,加上笔杆子挺硬,深得领导赏识,被提拔到安全科当主任。
宋晓云抬头看了萧林一眼,勉强止住哭泣,默默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身为母亲的她,对儿子的爱无可比拟,昨晚接到电话心神迷失地跑到了医院,她看到儿子衣服上血渍斑斑,全身无力瘫软,呼吸微弱,清秀的面容已分不清五官,红肿淤青。她的心痛到极点,好像千万只针轻轻地戳痛她的心一般,心痛到无以复加,看到儿子那副凄惨的容貌,她当场昏厥,经医生抢救才苏醒。
想想儿子多年来,从不沾惹是非,不像别的调皮捣蛋的男孩子,没让她*过心。儿子是她的骄傲,从小时候起,从没让她失望过,每每看到他微笑着拿回大大小小的奖状,然后默不作声地关上房门,连一句赞美的话都没有讨过。
宋晓云是一名小学教师,育人无数,对于儿子,却疏忽懈怠,她倾注了太多精力在自己的学生身上,对于儿子,却没有多余精力照顾。
萧子云四五岁的时候,时常依偎在她怀里,听着她念些诗词歌赋,与其他孜孜不倦看动画片的小朋友不同,小家伙听得津津有味,直到读完仍欣喜地拽着她的胳膊要继续念给他听。
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宋晓云便给萧子云讲人物传记,历史名流士族。小小的子云记忆非凡,过耳不忘,听过一遍便能背诵如流。小时候的萧子云便展现出天赋异秉,记忆超群,过目不忘的本领。
长大后,这项本领使他轻易地获得了优异的成绩。宋晓云任班主任后便无暇顾及,全凭萧子云自学成才。然而旁人不知,宋晓云深深知道,儿子是个极为刻苦的人,自打读了高中后,房间里的灯在十二点以前从没熄过。夜深时悄悄溜进他的房间,想替他关灯,看到儿子手里还拿着书,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母爱在那时蔓延。
别人只道她有个聪明绝伦的儿子,很多家长见了她都不住地夸她有福气,说她教子有方,不愧园丁风采,有那么一个天赋异禀超乎凡人的儿子,悉心讨教育人方法。往往听到这些赞美之词,她忍不住想起儿子深夜苦读,默默地熬着一个又一个痛苦的夜晚,自己何曾帮过半点?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谁不爱?谁能不疼呢?想到这里,她的心更痛了。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儿子何尝不是呢?儿子呈现给别人的玩世不恭,恰恰是他天真顽皮的一面,一个十六岁的男孩正是青春活泼好动的年龄。而挑灯夜读,却有是他成熟的一面,儿子有着优于常人的城府,宋晓云默默地想着。
她对儿子的爱已流淌成河,默默地汇聚成汪洋大海,终于在此刻爆发海啸,眼泪再也止不住,泉涌般的泪水滴湿了纯净洁白的床单,任凭丈夫百般劝阻,也无济于事。
儿子是她的希望,她的梦想,甚至是——她的生命!
已经一天一夜了,萧子云恬静地睡着,沉重的眼皮不堪重负,他伤太重了!
萧林抬眼看了下心脏监测仪,不由站起身来,急促地开门惊呼道:“李医生,李医生,快来看!”
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李安医生抬眼看着心电监测仪上急促地跳动,大声疾呼道:“快打氧气!快用氧气瓶打氧气!”
病房内,已然泣不成声。
萧子云意识恍惚,掉入冰冷的河水中,奋力地挣扎了几下。而无力的双臂不听使唤,只是轻描淡写地动了动,原本会游泳的他此刻如旱鸭子落水般无助,缓缓地沉落河底。
身体仿佛愈发下沉,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河里漂浮的生物轻轻掠过眼前。似乎觉得身体逐渐下沉,眼前的河底愈发明亮,能清楚地观察着鱼虾摇摆,水藻浮动。
这就是所谓的阴曹地府?他嘴角微微上扬,静谧地享受这一刻。想想十六年来,生命中遗憾不多,最大的憾事就是无法报答养育之恩的父母。他紧紧咬着牙,泪水划过脸颊,悄无声息地流到唇边,那滋味涩涩的,咸咸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浑浊的河水,无法言说。
十六年,他不曾做过的事也太多。他想起林风,这个与自己相识多年的好友,只有他最了解自己。
自己故作玩世不恭的姿态,是努力地掩饰刻苦拼命的一面,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对他放松警惕,以为他只是徒有过人的头脑而已。他早已想好,待到高三时,定要拼尽全力,到那时,别人再奋起直追恐怕也为时已晚。如此城府和心智,唯有林风知晓。
此刻的林风怎样呢?以林风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事,李强那伙人也不能拿他怎样吧!
没有谈过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虽簇拥着众多,此刻他心中却想着那个花容月貌的王思思,芳心暗许,倾慕垂怜,聪慧如他,怎能不知?看自己时,她眼里闪过的异样,懵懂少女羞涩的情愫,深深地定格。
她为自己与李强翻脸,娇美的容颜,愤怒的表情,那份情,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只是好男儿志在远方,他只想着考取一个好点的学校,将来找份赚钱的工作,报答父母。如果有来生,定要与她……
萧子云思绪断了,会有来生麼?信仰科学的他怎么会相信鬼怪神仙之说,感觉身子仍在下降,他摇摇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