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出了家门,也没叫帮手,直接就奔内院而去。心想内院那地方不大好说,谁知道发生的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尽量少让府内人知道好些,万一内院有甚尴尬事让自己一个人撞见,还不至于怎么样,自己要是不长眼,带一大帮人去了,后果就有点不堪设想。另外,就算真如小云所说的有贼人的话,凭自己要对付一个小贼绰绰有余,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一个自己对付不了,就如今自己手下那帮侍卫,叫上再多也没用。
展开身形,风林如一股轻烟般,瞬息之间已经进了内院。借着远处灯火的微光,四处观看,内院寂静无声,没有人迹。风林蹑足潜踪,继续向内移动,远远地望见进入后面夫人宅院的那道月亮门前,一个道人正在那儿发呆,心内暗道:“原来小云说的是真的。这道人一个人,不经通传,跑到太师府内的家宅后院,看来非奸即盗!”提身运气,刚要有所行动,就这刹那间,那道人已有所警觉,转过头来,远远地,眼神扫向了风林。
明月,就在这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映照在了那道人坚毅的脸上。风林乍见那道人的面容,头脑里轰的一声,登时惊得呆了,只是喃喃自语:“是他,是他,竟然是他……我竟然能有幸再次看到他!”
那道人,正是当今天下,道门修行者的巅峰存在——多宝道长!
高山仰止般,风林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快步来到多宝道长近前,一头拜倒在地:“道门后学、闻府侍卫副总管风林拜见前辈!”
多宝道长听得是闻府中人,再眼见风林道法低微,不由气神内敛,恢复常态,伸手相搀,道:“风副总管勿需多礼!倒是贫道未经通报来到此处,还得请副总管多多见谅,勿要怪罪贫道才是。”
风林慌忙道:“岂敢岂敢!天下谁不知道我家太师乃金鳌岛碧游宫门下,道长太过客气!想来道长悄然前来定是有所因由,在下不敢存丝毫怨意!”
多宝道长点点头,道:“既如此,风副总管且带我去见你家主人,贫道却有要事向太师相询。”
风林赶紧道:“道长有所不知,太师于月余前奉敕出征北海,如今却是不在府内。”
多宝道长微微皱眉,心道:“不在?事情出的可真不是时候了。只是这等事却是不方便与府上夫人商议,惊吓了夫人贫道就罪过大了。”
瞄了瞄风林,忽然醒悟,道:“你既是府内侍卫副总管,我且问你,你是否知道今日下午,有什么外人曾通过这道门进入后院?”
风林闻听这话,道:“府内众人均知我家主人的师尊曾在此门上布下禁制,外人无法入内。一直以来,倒也无人以身去试。至于道长所说的外人,今日下午府内却是没有来过。何况,即便有外人,夫人也不至于会请他入这内院。”
口中说着这话,风林心内却是咯噔一下,想起下午小云为自己送诗之事,自己只顾关心自己的那点事了,却没想到门上,本是有禁制的。那小云,他又是怎么进到院内的?
莫非,多宝道长所说的,就是他?
多宝道长听了风林的话,眉头微皱,沉思不语。风林在一旁边恭恭敬敬地立着,不敢稍稍发出声息。
半晌,多宝道长缓缓伸出手来,手指凭空虚点之下,空地之中,忽然现出一个人的影像来。但见那人,正当少年,一头极短的头发,服饰怪异,脸带微笑,神采飞扬。正是才从多宝道长手中不知所踪的那少年。
盯着风林,多宝道长问道:“风副总管可曾见过这人?”
风林乍一看到那人身上服饰,心头大震,一脸痴呆的神色,只在心中不停地道:这人身上服饰我见过的、见过的,小云那箱子中的就和这些一模一样……
多宝道长见风林如此神态,急急问道:“如何?你可是见过?”
风林回过神来,再仔细地看了看那人面容,终是摇了摇头,道:“晚辈从未见过此人。”
多宝道长仔细看了看风林,情知风林并未说谎,微微有些失望道:“看你方才那般神态,本以为你曾见过,可惜可惜!”
风林迟疑地道:“我那般神态,不是因为这……人,而是因为这人身上的……服饰!这套服饰,我却是……见过的!”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小云说的才见到过这个道人,而其时小云却是一副痴呆模样、毫无生气地坐在屋里。风林本就是修道之人,此时见到多宝道长,两相印证之下,立即明白过来,小云那时应该正是魂魄离体,神游太虚,到了这里。其后可能不知道怎么和多宝道长起了冲突,回去后才气急败坏叫自己出马来收拾多宝道长。
难道,这少年,就是小云的本来模样?
在山上时就知道小云道法高深,没想到,他居然练出了元神!甚至,他是用猪的身体,练出了人的元神!
“哦?”听到风林的话语,多宝道长重又精神一振。凭自己的见识,居然从未见过那怪异的服饰,多宝道长本就心内疑惑至极,一个结梗在那儿。如今有望从风林处揭开谜底,也懒得继续和风林风副总管来风副总管去的客套了,直截了当地急急问道:“哪儿见过?”
“就在晚辈家中!”风林回答地倒也干脆,干脆得让多宝道长半晌没言语,只是盯着风林不断寻思:“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知道我在问他什么?”
终于,多宝道长还是忍不住,耐着性子问道:“你意思是,这些服饰你也有?”
“是!”风林很坚定地答道。心中不禁小小地得意了一把:总算你多宝道长也有不如我的地方,没见过那箱异宝!
多宝道长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风林:“你为什么做这样怪异的服饰?”
尽管风林很尊敬这位自己心目中的道门至尊,可是,想到小云似乎和多宝道长有过什么冲突,事情未清楚之前,风林还是不想牵扯到小云身上。
“那些服饰,可不是晚辈做的,道长看晚辈像是会做服饰的人吗?那些服饰,却是晚辈凭空所得。”看了看多宝道长疑惑的眼神,风林只得继续解释,“就是忽然有一天,我家门外凭空就多了那样几件怪异的服饰!我也不知是谁人扔在那儿的。我看着稀奇,就拾回屋子里了。”
风林很小心,把小云那木箱出现的地点从自己屋内稍稍移动了一下,移到了屋外。自己还不知道多宝道长对此事的态度如何,万一多宝道长要态度不善,这样也可以把自己撇清。屋外,那是太师府的范围了,和自己可没丝毫相干。
多宝道长再次失望了。听风林的话语后,本想顺藤模瓜,没想到原来是捡的,查都没法查。微微叹了口气,就待离去,到闻府其它地方再看看有何蛛丝马迹。一阵珠链环珮的清脆声响就在这时传了过来,门内转出一人,正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小莘。却是夫人在后院内,隐隐听得这方有着人的话语声,着小莘过来看看究竟。
那小莘出得门来,陡然看到了多宝道长,慌忙拜倒:“原来道长在此,小莘不知,未曾远迎,请道长恕罪!”多宝道长哈哈一笑:“是小莘啊!小丫头不必客套了,又不是外人,哪那么多规矩。真要讲规矩,我就应该重新出去在大门着人通报进来了!你这是有意撕我面皮,提醒我没守规矩呢。”小莘急道:“我不是这意思……”多宝道长呵呵道:“知道丫头你不是这意思,所以我才站这儿没动,你不用急着解释啦!”
没有想到小莘会在这个时辰还出来,风林站在一旁,就那么痴痴呆呆的,看也不敢看小莘一眼。小莘早瞄见风林在,却是未动声色,浑当没这人一般。多宝道长继续道:“小莘你来得正好,老道我刚好有事须向你打听,今日下午,你这后院内,可有什么外人自己进来了?”小莘摇摇头,道:“没有。当初二圣母说门上有禁制,外人自己是进不来的,后来一直也果然如此。”
提到下午,小莘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只穿着裤子的猪,欢快地奔到自己面前,笨拙地掏出一张布帛……她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只是想到那只猪有着那么欢快的身影,一双眼睛却充满着哀伤、忧郁,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再也荡漾不开……
好一只奇特的猪!
小莘,她却根本没去想,猪也是要经过门上那层禁制才能进到这后院的。
在她心目中,那仅仅,只是一只猪。一只猪,没人会在意它是不是能够进到这无人能进的后院,小莘也一样不会在意。
可惜,多宝道长所需要的答案,就在小莘这轻轻地不经意间,和多宝道长擦肩而过了……
风乍起,院前各怀心事的三人,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