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仇储心内如翻天覆地,激荡无比,只觉得自己像是抓到了什么要害之处,却又不知道那关键究竟是什么,看那老人时,见他正眯着眼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答,但李仇储却分明那眼神中有些许可堪玩弄之处,但自己绞尽脑汁也是想不到什么。
苏白齐是皇子这事,委实让人难以想象,若非当年徐慕容与魔医谷内说出,天下也就只有三人知道——先皇,徐首辅和已故的苏真。外人再大胆,也不敢往这方面去想。何况,苏白齐出道以来,虽贵为雨墨门大公子,却从来未和朝廷扯扯上关系,称得上是泾渭分明。莫说是李仇储,就算近日天下英雄齐至,估计也猜不出那一段朝堂秘辛。
这老人随口一说,一语成谶,让李仇储费尽心思,也报了刚才他一啸之仇。
老人眯眼看了他半会,见他仍在苦思,忍不住又打断道:“李公子,莫要多想,小老二只不过是说这天下的寻常道理,名正言顺,出有名之师,才能一局定乾坤呢。”
李仇储心知此事不是自己所能想到的了,于是苦着脸对老人道:“老人家这句话是至理名言,晚辈定会时刻铭记。”
这时,那少年见两人又打起机锋,忙打断道:“李叔叔,你还没说呢?”
李仇储脸上一奇,道:“说什么?”
少年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撅嘴说道:“李叔叔你忘了么?爷爷方才还没问你呢,你说当今这天下你只服三个人,才说了一个呢。”
李仇储闻言已是了然,大笑道:“我李某人虽是一介武夫,却也喜欢附庸风雅,这第二个人,我最服的是如今天下最有名的青楼女子,苏州沁香楼头牌慕雪儿。”
他刚说到这,少年已经好奇的问道:“青楼女子是什么?是住在青楼的女人么?青楼是什么楼?我怎么没见过?”
那老人闻言好笑,打了少年一巴掌,起手虽狠,却落手极轻。那少年随口一问,被爷爷打了一下,心中更是委屈而又好奇。只听爷爷骂道:“小孩子家家的,有些话不是你能问的。”
少年委屈的撅着嘴,不敢还口。
李仇储见状大笑,对少年道:“青楼么?是一些男人喜欢去的地方,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那少年还是不懂,刚要张嘴问时,想起爷爷刚才的话,赶忙又闭上了嘴。老人和李仇储又是失笑。
李仇储笑完接着道:“这慕雪儿虽是方过及笄之年,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晓,相传其才华直追易安,虽有些夸大,但也可看出此女天赋不凡,将来必当流传千古。此等弱女子,虽被天下男人看作赏物,但我李仇储却偏偏佩服她。”
老人闻言心中一赞,这李仇储谈吐不凡,见识不俗,更敢有此等惊世核俗之语,并非凡人啊,可见这李氏父子果然名不虚传,口中附和道:“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老儿却偏偏不这么想,如今听李公子一席话,更是痛快之极,当浮一大白,来,干。”
那老人端起酒杯向李仇储敬了一杯,李仇储慌忙道:“不敢有劳老人家大驾,晚辈敬您!”
两人满饮了这杯酒,那老人接着问道:“李公子所说这二人,一位是芳名远扬,一位更是妇孺皆知,这第三位,应该也是位有名的传奇人物吧。”
老人说完这话,也满是期待,就等李仇储说这第三人。
李仇储却是尴尬一笑道:“有名说不上,传奇更是提也别提,但是李某对其之佩服却是胜过之前那两位。”
“哦?”那老人来了兴趣,“还有这等人物,李公子还是别卖关子,快些说与小老儿听吧。”
李仇储笑容更是无奈,道:“这位就是舍妹浅陌了。”
“令妹?”老人心中满是疑问。
李仇储的笑容很是无奈道“不错,舍妹今年刚刚七岁,却是家中有了名的女魔头。家父为人沉稳,家教甚严,在部属面前也是一本正经,极有威信,只是在这小妮子面前,却是无计可施。家中从上到下,包括李某人和我一位哥哥两位弟弟,没有一个不怕她的。家父手下众多武将,也都吃了她不少苦头。”
说到这,李仇储脸上有些无奈,有些凄惨,更多的却是温馨,可见,他虽如此说他的妹妹,那感情却肯定是极好的。
李仇储顿了顿,似乎眼前又闪出那古灵精怪的身影,展颜一笑,接着道:“除了她,在下虽然没见过能让家父如此无可奈何之人,但我佩服她的却不是这个。正所谓内举不避亲,舍妹虽然还小,但假以时日,定会是个出色的军事指挥官,不下于当世名帅。”
老人疑问的问道:“哦?何以见得?”
李仇储有些自豪地说:“就在去年,舍妹刚刚六岁之时,朝廷兵马围困山东,可谓是兵强马壮,风头正劲,舍妹却在和我最小的弟弟聊天时随意说起朝廷虽是来势汹汹,但不久必退。当时弟弟就跑来告诉我和家父,只是大家都当那是小孩胡闹之语,也未在意,但不足一月,朝廷兵马果然退了。家父想起舍妹说过的话,就问她如何得知,舍妹只是不语。家父便当她只是随意猜测,侥幸而已。只是后来舍妹曾与我说过,朝廷兵马虽是众多,但军旗不整,军容不齐,可见必是各处调兵,势难一心,还有指挥官只是个巡抚,无法服众,且文官统兵,保守无过为上,再加上圣上性子急躁,若重兵不见成效,关外蛮夷再起兵闹上一闹,势必下令退兵。仅此一件,便可断定,舍妹眼光非常。”
那老人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赞道:“果真天下之大,令妹年方六岁,便有如此见识,真乃人中龙凤也。”
李仇储闻言也是心内高兴,他兄弟四人,只有这一个妹妹,因此都极为疼爱,其中李仇储与这位小妹的关系又是最好,现在听到老人都这么赞美,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
那少年也是极为感兴趣,心内寻思道以后真要见见这位小朋友,恩,一定会是很好的伙伴的。
正在三人谈话之时,远处一个孩童向这边奔来,边跑边叫道:“雨玄,雨玄……”众随从虽见来人只是个小孩,但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警戒外围。
那少年却是高兴的大叫道:“小三,小三,你来了!”
李仇储微微一愣,问那少年:“你认识他?”
少年点点头,道:“恩,他是我在村里最好的伙伴。”
李仇储闻言点头,冲随从们挥了下手,众随从随即闪身让出一条道路来。那被称为‘小三’的少年有些惊讶这阵势,但当他看到雨玄就在人群当中时慌忙跑了过去,边跑边道:“雨玄,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把我急死了!”
李仇储这时才听清少年的名字,微笑的问道:“小朋友,你叫雨玄?很好听的名字啊!”
少年昂起头,骄傲的道:“雨玄的名字是爷爷起的。”
李仇储看向老人,见他只是微笑不语,心内寻思道,雨玄,雨玄,与当年苏大公子的师妹语轩音同字不同,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心知问那老人他也是不会说的,当下也不再思索。
这时,雨玄已经和小三打了个照面,雨玄笑着说道:“小三,来找我干什么?可是又被人欺负了?找我去给你报仇?先说好了,若是你惹的事我是不会去给你帮忙。你先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李叔叔,他学问可大呢,天下大事就都装在他的月复中呢!”
李仇储闻言心中好笑,这少年为人义气爽直,原来也是有些小孩子心理的,喜欢炫耀。
小三却是并不感兴趣,待呼吸一稳就赶忙说道:“来不及了!”
雨玄和那老人闻言都是一愣,那老人忙问道:“三狗儿,你慢点说,什么来不及了。”
那小三还是有些大喘气,但还是说道:“悠悠今日又犯病了,这次病得很厉害,你快回去吧雨玄,否则,恐怕都见不了她最后一面了!”说到这,他双眼已是通红。
这小三乳名程三狗儿,他和这少年朱雨玄和那个女孩宁悠悠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颇深,悠悠从小带病,两人对她更是好上加好,如今眼看相好的伙伴将要离开自己,幼小的心灵里满是悲伤,不知如何是好。
雨玄听到此话也大是惊讶,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什么?……悠悠又犯病了??……病的……这么重么?她……要死了么?我……我不信!”
说完这话,雨玄也是再也无法平抑心中感情,飞快地就往村里跑去,那老人连声呼喊,他也只当不觉。
老人只好向李仇储告罪道:“今日承蒙公子款待,感激不尽,本该请公子寒舍一坐,只是如今既然家里有事,小老儿也不再留公子,还望失礼恕罪。”
李仇储忙还礼道:“无妨无妨,先生尽可回家,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还请直言。”
那老人摇摇头,再施一礼,深怕孙子路上着急出了事故,慌忙拉着小三去追赶雨玄。
李仇储眼见三人身影越走越远,幽幽一叹。转身对随从道:“咱们也该上路了。寨中还在苦等消息呢。”
心内寻思道,这次回家见了父亲,或许可知这老先生是何方神圣,与当年那事有何干系。
一群人纷纷上马,一阵催马呼哨,便绝尘而去。
刚刚热闹的田野,又恢复寂静。
雨玄一边跑着,心中全是宁悠悠清秀的脸庞,还有他们说过的那些话语。
“玄哥哥,妈妈说江南那里除了水就是花啊草啊,好漂亮啊,你说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吧,我也听爷爷说过,什么二十四桥,杭州西湖断桥,都是极美的地方。”
“哎,可惜悠悠生在这大山之中,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
“不会的,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带你去江南。”
“真的?”
“真的,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要不咱们拉钩?”
“不用了,我相信玄哥哥,我等着那一天。”
“不会很久的,等我再大几岁,就带你去,到时候咱们骑着大马,不只要去江南,还要去塞北,去四川,这天下,我都要带你一起走遍。”
“恩恩恩,玄哥哥,你最好了,悠悠喜欢你。”
只是,那么可爱的女孩,才八岁不到,她,她就要死了。就要死了。我还没带她去江南呢!
“悠悠,你不许死!”
雨玄大喊一声,脚下更是跑得飞快,竟然都不觉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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