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林身穿着小林留下的那套西服和皮鞋,这身西装算料子并不好,穿在李青林身上也稍稍有点小,但是那毕竟是西装啊,将它穿在身上和普通的中国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特别是李青林的那一连串日语,再加上迎面的那两个大耳光,这让伪军班长立刻清醒了过来,他觉得这次遇到了真正的日本人了。
伪军班长手中的枪自然放了下来,他谄媚地点头哈腰,道:“太君,对不起,对不起!”
李青林将手中的缰绳丢给了身后的陈虚云,接着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小林的证件,然后径直走到了那两个站岗的日军面前。
那一串东京口音的日语早就让站岗的日军消除了怀疑,他们手中的枪也早就放了下来。其中一个日军接过李青林手中的证件,稍微看了看就用双手交还给李青林并向他敬了个礼,道:“原来是前辈,请您进城!”
日军是很讲究辈分的,小林的退伍兵证件自然就证明了他是这些日军的前辈,这些日军下层士兵当然会对“小林俊二”恭恭敬敬。
李青林哈哈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缴获的日本“金蝙蝠”香烟。他顺手将烟丢给那个日军,道:“诸君辛苦了,我先进城了!”
那名日军接过香烟放进口袋,然后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手势。李青林和陈虚云二人看也不看站在一边的伪军,他们牵着马,在伪军们敬畏的眼光中大摇大摆地进了万安县城。
漳河之战之后,商震的部队还在万安县城进行过一次县城保卫战。在那场战斗中,商震的部队殊死抵抗,寸步不让。为了将商震的部队击退,日军在战争期间使用飞机炸、大炮轰,因此城内很多建筑物都被炸倒。
日军进城以后还对无辜平民进行过规模不小的屠杀,城内幸存的店铺也被日军抢劫一空。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因为平民被杀或者逃亡,城内居民的人数锐减,开门营业的店铺也很少,街上的行人也稀少,城里到处是一片破败衰落的景象。
因为怕有抵抗分子作乱,城内大街小巷不时有日军伪军巡逻小队经过。因为李青林预订住宿的地方在城外火车站附近的日本人开办的日彰宾馆,李青林他们必须穿城而过。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李青林和陈虚云牵着马通过县城。
日军占领万安县城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派部队控制了火车站及其附近地区。因为这个处于平汉铁路上站点虽然不大,但是处于绝对的要点之上,它对于日军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日军将火车站附近的中国居民全部赶走,将所有的建筑都“征收”了。
日本人将火车站对面一所较大的房子临时改造成日彰宾馆,这个宾馆由日本人做经理,专门接待日本军民、伪军高级军官和伪政权的头面人物;其他建筑物被日本人或者朝鲜人占据,他们开办成酒馆、妓院、军人商店等等;一些日本的经济和政治机构也设立在这里,比如日本的所谓“国防妇女委员会”、株式会社、朝鲜银行等。
李青林和陈虚云走进日彰宾馆大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穿着鲜艳和服的日本年轻女子。这个日本女人应该才下火车,她手里提着行李厢,她直接进了店以后就在前台登记住宿。
见此情景,李青林心里非常沉重,连敌寇国家的单身女人都能自由出入,并且能够随便穿行于中原大地,可见国家实力已经虚弱到什么样的程度。
日本人开的宾馆,竟然也搞所谓的种族歧视。在他们眼里,日本人是“太君”,当然不能和中国人住在同一个房间。李青林因为拿着小林的证件,因此在前台登记了一个单人房间。而陈虚云因为拿的是所谓“良民证”,宾馆于是安排他和一个伪军军官住在同一个房间。
日本人办的宾馆,干净倒是挺干净,里面的家具物事也都是日式的。这些家具表面上看上去都很精致,可是使用起来并不是让人感到很牢固。
李青林的晚饭是在外边的日式餐馆吃的,而陈虚云只好去中餐馆子去吃饭。
进了名叫“日清”的日式餐馆,李青林要了一个单独的格子间。李青林虽然没有在日食餐馆吃过饭,但是他听严伯龄讲过吃日本料理的一些规矩和习惯,因此喝起日本清酒、吃起日本菜和日本寿司来也算是中规中矩。
就在李青林跪在榻榻米上,一个人闷声喝酒的时候,那个在他前边进日彰宾馆的日本女人拉开格子门,走了进来。
这女人还是穿着和服,脚踩着木屐,她站在门口低着头轻声问道:“我可以陪您喝酒吗?”
李青林闻言一怔,心道自己也不认识她,她怎么就敢要求来喝酒呢?难道这个女人是日本特务?会不会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难道军统那边泄密了?想到这里,李青林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个女人似乎也看出来了李青林的想法,她很温和地笑了笑,道:“我是开封国防妇女委员会的,今天只不过是路过彰德,希望您不要嫌弃。”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妓女在推销自己?李青林有点疑惑。
就在这时,有两个日军下级军官经过。这二人大概喝多了酒,他们互相掺扶着歪歪扭扭走了过来。
一见到站在门口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这二人竟然大声喊道:“美人!美人!”
李青林仔细看了看那个女人,这日本女人大概二十五六岁,长相很一般,个子不高,宽大的和服掩盖了她的身体,也看不出来身材好不好。这种女人要是生在中国,根本就谈不上是什么美人。只不过这个女人皮肤很白很细腻,露在和服外边的脖子曲线很好看而已。
李青林突然想起严伯龄曾经说过,在日本,只要女人皮肤够白,五官没什么缺陷,脸上没什么黑痣痦子,都会被认为是美人。
这个女人听见那两个军官的轻浮之语,并没有显现出生气的样子,她转头笑了笑,轻声道:“每人十日元。”
李青林突然明白了,这个站在门口穿着和服的女人应该是一名兼职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