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西的日头映衬下,气势恢宏的紫禁城分外雄壮,金色琉璃瓦反射的光芒甚至有些刺眼,明清两代历时六百年的皇家禁地,数十位百姓所谓的真龙天子在那雕梁画栋的奢华殿堂指点江山,决定着积淀数千年文化底蕴的东方古国兴衰起落,这传说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城自有它的无上威严,和令人肃然的历史厚重感。
叶峥嵘从小到大不知进紫禁城转悠了多少圈,离京前,又鬼使神差转悠了一圈,他不像其他游客指指点点,好奇兴奋赞叹,不停地按相机快门,二十岁的他昂首挺胸,踏着斑驳方砖,以成年人的漠然审视曾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紫禁城。
当导游漏*点澎湃无比自豪向外国游客介绍世界最庞大最雄伟宫殿建筑群时,旁边的叶峥嵘冷眼观瞧,这庞大紫禁城带给国人的全是荣耀…….未必吧,朱红色宫墙深刻多少屈辱的血泪,怎么不说?
沉浸往昔辉煌,远远不如铭记屈辱。
部队呆太久,军人思想已深深植入叶峥嵘骨子里,还好,他不是激愤的演讲者,也没太强的表现欲,比同龄人能更好控制情绪的他驻足片刻,转身走远,穿过宏伟门楼,回眸,心想下次看这城是何年何月。
北京地铁车厢多拥挤,身临其境方能体会一二,人口大国这个大字真的让人倍感纠结,叶峥嵘习惯了,地铁四号线从故宫到他住的地方用不了多久,比起那些每天三四个小时耽搁路上的可怜上班族,幸福的多。
叶峥嵘回了自己的窝,先洗冷水澡,接着准备晚饭。
并非所有大少公子哥的夜生活除了灯红酒绿,就是双飞3P,糜烂的一塌糊涂,起码叶峥嵘这牲口耐得住晚上的寂寞,正对液晶电视的茶几,两个小菜,白米饭加一罐蓝带啤酒,叶峥嵘吃的有滋有味,开电视,耐心等待最近热播的连续剧《汉武大帝》。
五花八门的电视剧,也就历史剧吸引他。
尤其汉武大帝这个历史上争议颇多的强势帝王非常合叶峥嵘胃口,其次是唐太宗李世明,至于快被导演们拍烂的清朝戏,属实没多大好感,中学历史课本美其名曰的康乾盛世,国民生产力差内忧外患的明末太多太多,算哪门子盛世。
播两集,中间插N多广告,叶峥嵘看完将近晚上十一点,瞅瞅墙上挂钟,想起人们调侃电视台的话“广告不好好播总爱插连续剧”,他无奈笑了,揉揉脸颊,想洗漱睡觉,茶几上,老旧的诺基亚黑白屏手机突然振动。
叶峥嵘拿起手机,接通,传出叶小天嘶哑且带哭腔的喊声“老哥,我在后海你和黎援朝常去的那家酒吧,有人打我!你快来!”
叫骂声,吵闹声,夹杂惊呼声一并钻入叶峥嵘耳中,最后变为嘟嘟忙音,叶峥嵘皱眉,嘟囔:“屁大点的犊子,去酒吧作甚?挨打…活该!”
话虽如此,叶峥嵘迅速穿衣穿鞋,装好手机,大步杀出家门,直视前方的黑眸布满阴霾。
后海这片,北京夜生活的缩影,紫晶酒吧是缩影中的一个闪光点,与别的酒吧不同,往日这里哪怕顾客爆满,仍比较安静,是听歌聊天谈心的好地方,喝酒倒是其次,今天却与往常的气氛相差甚远,距演艺厅小舞台不远处的卡座,一群浑身酒气张牙舞爪的青年围住三个半大小子,包围圈中两个年纪稍大的男孩早面露惧色,战战兢兢低头,躲避凶悍青年们的目光。
偏偏比两个同伴矮半头的少年倔强怒视周围气焰嚣张的青年,肿起老高的脸蛋挨了不下十巴掌,这小子还有这股子狠劲儿,难能可贵,然而他没有一挑十几几十人的牛叉本事,一味强势,注定倒霉,又换来两记响亮耳光,鼻血飞溅一米有余,若非旁边同伴扶着,恐怕已悲壮倒地。
恃强凌弱的暴力场面并未激起看客们的古道热肠,原本有几人不是没想过在女伴面前趁机体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爷们风姿,奈何跋扈青年们的核心人物三言两语吓退酒吧方面的人,剩下人不得不掂量自己能耐,觉得默默瞧热闹安全一些。
“小兔崽子,从爷裤裆下钻过去,今天就饶了你,怎么样?”
正对倔强少年的青年笑意阴柔,英伦格调的衣着扮相使极具小白脸气质的他整体看起来也很阴柔,这厮的同伴大多颐指气使的样。少年胡乱擦抹口鼻处的鲜血,昂头,沾着血污的小脸凸显几分令成年人不忍和心悸的狰狞,叫道:“草你,你今天从老子裤裆转过去,老子一会儿可能放你一马,要不然,老子的哥来了,你们全玩完!”
气质阴柔的青年闻言旁若无人怪笑几声,玩味道:“你哥是超人?是奥特曼?要全不是,他最好别来,来了…我连他一块收拾。”
“你有种别走,等半个钟头。”
“小王八蛋,怕我们溜?我们没玩够呢,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也无妨,等得起。”
青年冷笑着朝同伴摆手,一群人散开,趾高气扬占据附近几张桌子,忽略了少年眼中那抹一闪即逝的奸诈,这犊子最不怕耗时间,只要他哥赶来,北京城年轻一辈儿谁敢明目张胆动他?
气氛暂时平复,节奏舒缓的音乐回荡,小舞台上驻场歌手继续唱着经典老歌,男人们从容谈笑,但尽量不看嚣张青年们所在位置的举止足以说明他们心虚。
挨了十几个耳光的少年低头抹掉嘴边血迹,眼神依然倔强,他那个震慑众多京城一线大少的哥最讨厌孬种,他哪能当孬种。
半个钟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伙嚣张青年灌下几杯酒,吞云吐雾一番,借酒劲肆无忌惮吹嘘,搞得好像北京城的大人物全和他们有关系、有利益牵扯,时间慢慢流逝,阴柔青年掐灭烟头,看表,薄薄唇角随即勾勒一抹阴笑,望向不远处的少年。
“小天,你哥到底能来不?”
高个子男孩见动手打他们的青年看自己这边,心虚地拽了拽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叶小天,叶小天目光游移不定,没吱声,老哥在哪,半个钟头能不能赶来,天大的未知数,冲动叫嚣之后,现在没底了。
片刻沉默,他狠狠咬下嘴唇,仿佛下很大决心,凝视同伴,压低声音道:“一会我说跑,你俩就往酒吧后门跑,我引开他们。”
两个高个子男孩愕然,眼巴巴瞧叶小天走向阴柔青年,单薄背影吸引所有人目光,揍了叶小天的青年翘着二郎腿,晃着尖头皮鞋,得意洋洋微笑,心想小犊子要干什么,服软或求饶。
青年的同伴们看叶小天同样像看一只毫无反抗力量的待宰羔羊。
然而接下来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唯一不意外的恐怕是叶小天自己,叶家小魔王貌似恭顺凑近青年这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发,双手操起桌面上剩半瓶酒的洋酒瓶子,恶狠狠甩向青年白净面庞。
砰!
玻璃瓶子爆裂,玻璃渣子飞溅,如同影视剧特技画面那么华丽野蛮,刺耳声音吓的几个女人惊声尖叫,在场的男人们也是一惊一愣,只见阴柔青年被硬生生拍下椅子,酒水血液横流,面目全非。
“快跑!”
所有人呆滞的节骨眼,叶小天不忘同伴,吼一嗓子,撒丫子狂奔,为了给同伴争取逃跑时间,咬牙直奔酒吧前门,两三秒沉寂,七八个措手不及的青年吼骂着追叶小天,酒吧顿时乌烟瘴气。
叶小天依仗身材优势,在座位缝隙间七拐八绕,终于接近厅门的一刻,戏剧性地撞入一人怀中,反弹倒地,小家伙心头猛沉,哀嚎“完了”,后边如狼似虎的青年们面目狰狞,快速围拢过来,一人抬脚就踹。
只是踹人的人没挨着委顿于地叶小天,身子冷不丁以诡异角度后仰,就如遭受无匹力道撞击一般,倒飞三米多撞翻一片桌椅,不省人事,在场所有人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人们东张西望许久,才注意到一个浑身迷彩绿的雄健青年,桀骜不驯的青年无视所有人,缓缓蹲下,一手掐烟,一手拍了拍双臂死死护住头的叶小天。
“刚才抡酒瓶子挺爷们的,这会蔫儿了?”
“哥…….”
叶小天双臂垂下,确定是他最崇拜的人到来,两眼泪水婆娑,想哭,十三岁的他终究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