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激荡的世界(上)
在后世的历史上,1905-1907年被称为改变未来人类历史的三年。
继1905年震惊世界的亚洲大战在1906年6月正式闭幕之后,国际政治经济格局的变动不但没有停息,反而以越发迅猛的速度展开。
中英,中法,中美相继修约和缔结外交备忘录,并没有让整个世界归于平静。不甘寂寞的德意志帝国与中华帝国终于缔结了军事防御同盟,尽管没有缔结全面军事同盟让德皇威廉二世颇为遗憾,让英法心中庆幸,但中德合作的明显加强依然让英法胆战心惊。
紧接着,先是中国履行协议,安南顺化犹太自治区正式宣布独立建国,国名为“以色列国”,领土面积大约两万四千万平方公里,人口二百一十万,并与中国方面迅速缔结外交协定,商业贸易协定和军事同盟协定,被纳入了中国主导的东亚政治军事同盟系统之内。
以色列国成立之后,立即宣布了优惠性的移民政策,对全世界的犹太人敞开大门。在俄国的战乱之下惶惶不可终日的东欧犹太人纷纷漂洋过海来到以色列,让这个新独立的国家在年底的时候,人口已经上升到了二百六十万之多。
紧接着,《东亚联合公报》出笼,中国,朝鲜,日本,琉球,暹罗宣布在北京成立“东亚联合体”,为创始缔约国,在北京设立东亚联合体常务会议,并着手建立“东亚关税同盟”,成立了东亚联合司令部,以中华帝国陆军总参谋长林肃仁出任东亚联合司令部副总司令官代行总司令职能,文化交流也开始全面展开。
东亚启动“一体化”进程震惊了整个世界。在英国看来,这是中国在东亚打造一个足以和大英帝国抗衡的“东方帝国”的明显信号,而这个拟议中的“东亚关税同盟”更是让英帝国内部的“帝国特惠制关税同盟”倡导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了更加猛烈的宣传攻势。
很快,各缔约国落笔签字了《东亚关税同盟条约》,宣布成立“东亚关税同盟”,内部采取自由贸易,对外关税政策一致。
到了八月下旬,波斯爆发立宪**,发生内战,结果中德美英全部卷入,最终的结果却是波斯新政府站稳了脚跟,并且在中美德的帮助下收回了大部分主权,在英波石油公司中获取了部分股份,而英国则正式租借了阿巴斯港,英波石油公司变成中英波三国共有。
与此同时,南洋爆发土著居民和华人的大规模武装冲突,中国海军和陆战队以护侨为名介入,荷属加里曼丹华人宣布独立建国,并在中国的支持下从英国购买了英属加里曼丹,最终成立了渤泥国,并随即加入了东亚联合体和《东亚关税同盟条约》。
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菲律宾的华人社会暗流涌动,西班牙殖民当局见势不妙,主动向中国摇动橄榄枝,以一千五百万英镑的价格把菲律宾群岛整体打包转让,体面地从亚洲撤退。
几乎就在同时,法属安南,也就是安南南部地区也开始出现了骚动,而正在折腾印度斯坦独立运动的英属印度也是风起云涌,众多殖民地地区目睹了“有色人种击败白人强国”,“波斯立宪**取得胜利”,“加里曼丹殖民统治被推翻”等一系列事实之后,纷纷开始联络民族独立运动。不满殖民压迫的民族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生活贫困的下层民众,野心勃勃的殖民地土著精英出于种种目的汇集到一起,掀起了世界范围内的反殖民主义民族自决浪潮。
殖民地的纷纷不稳震动了英法两大殖民帝国。
为了避免本国整个殖民体系的瓦解,两国不得不联合展开自救行动。
十月,英帝国在伦敦召开“殖民地事务最高会议”,历经半个月的争论和妥协,最终宣布成立“帝国特惠关税体制”,对内采取工业制成品5,农产品免税的政策,对外统一采取工业制成品15,农产品20的政策。
几乎与此同时,英帝国在原有的英法,英美,中英等互惠制贸易协定的基础上,与几个重要的贸易伙伴也缔结了关税互惠体制,算是减少了世界主要强国对英国放弃自由贸易政策产生的恶感。
利用这一关税同盟,英帝国成功地加强了本土与殖民地的联系,从经济上在英帝国外围“建筑了一个强大的藩篱”。但另一方面,帝国内部农产品免税,也导致英国本土农业受到进一步的冲击。但工业品内部关税降低和对外高关税,也同时提高了英帝国工业制造产业在英帝国内部的竞争力,促进了英国工业的发展。
这个关税保护协定,严重损害了英德关系。
两国的关税互惠谈判并不顺利。几年来德国的咄咄逼人,英国内部的反德浪潮,都让两国的互信逐级走低。德国在中英同盟间“横插一杠子”,在波斯的介入,以及利用俄国内乱于近东和东欧,北欧快速扩张的事实,都让英国统治集团深感“德国人的威胁迫在眉睫”。
再加上德国快速扩张的商船队,飞速发展的工业力,对英国的制造业和全球贸易体系造成了严重威胁,在这种背景之下,英国的帝国特惠制本来就是首先针对德国,与德国的关税特惠制也自然而然被作为了一个“缓兵之计”。
在英国人看来,这只是他们在德国军事威胁之下的“和平努力”,而在德国人看来,英国人“缺乏诚意”,只是“敷衍”。
英德关税互惠制谈判不欢而散。
面对步入冰点的英德贸易,德意志帝国政府发出了“到东方去”的号召。
这里有两层含义:第一个是对新占的俄属波兰,新纳入德国体系内的芬兰,立陶宛,罗马尼亚和土耳其在内的东方加强投资和贸易;
另一个是对东亚联合体地区加强商贸合作,实现“东西方大联合”。
伴随着中国方面潮水一般涌入的订单,东欧地区对德国商品的大量需求,德国工商界如同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般疯狂地运转了起来。无数挂着中国龙旗,或是德意志帝国红白黑三色国旗的商船载运着机床,光学仪器,化学染料,原材料,农产品,纺织品,牲畜,汽车,军械,穿梭往来于东西方之间,连英国的苏伊士运河通航费收入也增加了不少。
直布罗陀海峡,苏伊士运河,霍尔木兹海峡,马六甲海峡,位于这些咽喉水道的英国人,心情复杂地看着中德两国的船队来来往往,大多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不列颠和平的时代……
仿效英国,法国也紧跟着采取了类似的“法兰西特惠制”,力图把法国本土与非洲,拉美,亚洲的各法国殖民地更加紧密地结合起来。
面对德国在欧洲,中国在亚洲咄咄逼人的攻势,英法不得不采取更加紧密的协作进行抗衡。
继以天文数字的贷款稳定住了俄国沙皇政府,并一步步推动沙俄政府转入攻势之后,英法两国也分别与俄国完成了商务修约。作为贷款的附加条件,沙俄政府确认把对英的“惩罚性关税”(1913年,英国制成品在俄国的进口关税超过113)下降到60,对美降低到20,对法国进一步降低到15,同时敞开大门欢迎英法美的投资。
而在修订商约中,俄国还进一步出让了西伯利亚铁路的部分附加条件,尤其对英法美在新设立的“西西伯利亚自由贸易区”投资经商给与了很多便利条件,试图把英法美更深地拉入西西伯利亚,以作为中俄未来的缓冲,遏制中国人“发动新的侵略战争”。
英法两国的“民主政府”也开始意识到,如果不具备“优势的军事存在”,就难以对抗中德的进一步扩张。
法国人的感受比英国人要强烈得多。
早在一九O六年八月,志得意满的德皇威廉二世出访摩洛哥城市丹吉尔,宣布德国将致力于“维护摩洛哥的独立,列强在摩洛哥利益均沾”。紧接着,德国首相皮洛夫发出建议,把摩洛哥问题提交国际会议讨论。
这一强硬表态震惊了法国朝野。
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法国人纷纷走上街头,要求政府“不惜一战”,维护法国在摩洛哥的“宗主国地位”。法国内阁爆发激烈冲突,外长德尔卡塞在铺天盖地的谩骂中辞职,总理克列孟梭兼任外长。
这位强硬派马上与英国方面联手对德国施压,同时又对中国方面表达善意,加紧推动中法修订商约的谈判,以便拉拢中国。
英国方面的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白厅方面直接表示,英国“将与巴黎方面站在一起”,并“不惜一切代价面对破坏西欧和平的行为”。
德皇立即指派驻华大使询问中方的意见。
中国方面委婉地表示,国家刚刚经历大战,“不可能马上从事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中国需要时间“医治伤痛”。
冷静下来的德皇也意识到自己需要足够的时间消化胜利品,随即派出特使与英法方面谈判,最终在中国的斡旋之下达成《阿尔赫西拉斯协议》,法国保证摩洛哥“独立”,德国则承认法国对摩洛哥有“警察权”。
尽管这一次的危机在英国的介入和中国的斡旋下平息,但法国人已经意识到了德国迫在眉睫的威胁。
眼看俄国内战悬而未决,而且无论如何,俄国都已经被削弱到“无法再对任何一个强国构成有力威胁”的状况,法国人在审视其国家安全状况的时候,愕然发现其领土已经被充满敌意的强国所包围。
在东北方向上,德国的强悍陆军,随时可能从莱茵河,以及比利时方向突入法国;
在东南方向,与德奥缔结了盟约的意大利尽管一度和英法眉来眼去,但随着德国阵营“开始占据明显优势”,意大利也开始在意法边境扩建军事设施,建设道路和兵站体系,在军事建设上越来越“转向进攻性”,其目标无疑是当年法国以帮助撒丁王国统一意大利为由获取的尼斯和萨伏伊。
在北非,意大利人正在加强在利比亚的军事存在,而其近邻就是之前法国从意大利嘴里强夺的法属突尼斯,以及处于英法控制下的埃及。意大利的地中海舰队频频展开演习,甚至和土耳其舰队,奥匈帝国的地中海舰队谋划“联合演习”,让英法两国海军空前紧张。
尤其是土耳其奥斯曼帝国新从中国获取了几艘原属俄国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实力大增,现在隐隐以东地中海和黑海“霸主”自居。
在法国的《费加罗报》上,一位政治评论家描绘了以下场面:
“……德国人的军靴将在铁十字军旗的引导下自比利时滚滚南下,另一支强大的德军则从梅斯方向截断我国防线,巴黎将在一个月内陷落……在东南方向,意大利的六十万陆军将突破国境。”
“地中海上,意大利,奥匈帝国和土耳其的舰队将合流,苏伊士运河将被截断。法国地中海舰队不得不与英国地中海舰队退守西地中海。法属北非和本土的联系面临截断的危险,法国南部海岸面临陆海两方面的攻击威胁,意大利,奥匈帝国的舰队将掩护大批陆军在马赛登陆,切断法意边境的军队……”
“在巴尔干,失去俄国保护的塞尔维亚等国家将不得不屈服于德奥的强大力量,希腊要么亡国,要么投降,塞浦路斯岛无疑是土耳其人的盘中之餐……苏伊士运河处于土耳其人的直接威胁之下,没有了俄国人的威胁,波斯又明显对英法抱有敌意,英军在埃及面临意属北非和土耳其人的两面夹击……法属北非是柔弱的……”
“……在东方,法国将永远失去安南殖民地。是的,我想说的是,实际上三十年前我们就该失去了。只要中国人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夺取这里,甚至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吃下整个西太平洋乃至印度洋……”
“也许有一天人们会骄傲地提出,德国的欧洲,中国人的亚洲,美国人的美洲。法兰西?谁是法兰西?”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最缺乏常识的法国平民也看得出来,没有了俄国人的有力臂助,法国的国防形式会恶化到何等境地。
法国内阁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而英国人也被殖民地内部的分离运动,中德美发动的海军造舰竞赛,以及波斯到南洋的一系列事件折腾得头疼不已,在这种背景之下,以英国的丘吉尔和劳合?乔治,阿斯奎斯,法国的克列孟梭穿针引线,两国终于决定“以强有力的手段建立决定性的全面合作机制”。
面临着亡国危险,本性上又有些容易激动和夸夸其谈的法国人以最大的热情给与了响应。
这个时候,克列孟梭政府已经明显转向右翼民族主义,开始以德国的威胁为由头,大肆煽动民族主义情绪,并以此压制无产阶级运动,打击左翼阵营。法国社会掀起了一股“爱国”热潮。几乎隔三差五,枫丹白露大街上就有大群的青年挥舞国旗,高唱《马赛曲》招摇过市。
由于外交上的“不力”,克列孟梭邀请雷蒙?普恩加莱出任外交部长。这位著名的右翼民族主义者出身默兹省,原本是律师,后来从政,一直极度仇德,并且和法国工业界关系密切。普恩加莱就任外长后,与克列孟梭一手推动了“英法全面合作机制”,宣布“两国永不拆伙”。
这位右翼民族主义者公然宣布,“英法两国之间将不会再有任何的冲突与战争”。
两国军方也进行了紧密磋商,经过反复的争吵,各种各样的利益交换,最终达成了“陆上作战以法国负责最高指挥,海上作战以英国负责最高指挥”的原则,并制定了从欧洲到非洲的一连串联合防御计划。
法国陆军部已经成了“疯人院”。
由于俄国的崩溃,原有的军事计划不得不进行全面修订,而德国人的扩军备战和中德在欧亚大陆的频频出击让法国人嗅到了“致命的威胁”。面对近在咫尺的三国同盟,原本由波那尔等人奉行的“攻势战略”成为一团废纸,高傲的法国人不得不转入“战略防御”的主基调。
时任法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的米歇尔将军提出,面对德奥意的全力攻击,法国唯一的胜机在于“展开纵深防御,并以机动力量对运动中的德军薄弱环节进行猛击,稳固防线,以等待盟国的全面动员与支援”。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法国“必须大力扩充常备兵力,加强预备役力量,并构筑纵深的国防防御体系”。此外,法国必须力争“在开战后一个月内至少有三十万人以上的英国军队抵达法国”,并且“马上加强与美国的合作,力争在开战后的一年内获得美国实质性的军事支持”。
这个对法国来说“离经叛道”的意见,在这个时刻却得到了法国军部的全力支持。根据法国军方的兵棋推演,如果现在爆发战争,“法国可能在三个月内亡国”。即使是一向主张攻势主义的霞飞,坎贝尔,杜兰德,梅西米等高级军官也不得不承认,目前法国的军事态势已经恶化到“极端危险”的境地。一贯以意志坚定和“极端自信”著称的法军少壮派军人霞飞公开声称,“我们也许可以抵挡住一个德国,却不可能在德国,奥匈和意大利的全力攻击下生存”。
面对如此严酷的局面,法国总理克列孟梭清醒地意识到,他已经不能再依赖那些传统守旧的“攻势派”军人。华军在亚洲战争中采用的摩托化突击和空中力量,让这位总理也意识到军事变革的势在必行。
眼看着德国方面也开始大规模启动军事改革,克列孟梭不得不以强力手段推动被法国军部的改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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