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帝国 第一卷 雏鹰展翅 第八十九章 西北飓风(完)

作者 : 星空漫游者

第八十九章西北飓风

牛津,耶鲁等欧美法学院归国的律师们则自组了“法律救亡会”,公开提出,如此公然践踏法律,践踏律师权益的行为如果不能得到制止,“法律不亡而亡”。如果真的是政府以“减刑”,“免死”来诱惑当事人诬陷自己的律师,未来还会有律师敢给当事人辩护吗?到了那个时候,律师这个职业自然就消失了。没有了律师,一切被告在强大的政府公权力面前就如同的婴儿,又如何保护自己的合法权利?

这些律师们公开呼吁,“今天救何子清就是救法律,就是救律师,也就是解救我们自己”。他们广泛地撰写文章,发表演讲,并且组织了浩浩荡荡的律师团前往兰州为何子清提供辩护。

面对这股风潮,甘肃方面拒绝了律师团,表示“将由法庭方面提供法律援助,而何子清已经‘接受’”。

这一表态更令自由派和律师界愤怒不已,几位大律师公开指出“这根本就是无视任何法治的野蛮行为,也是对帝国法治基础果的摧毁”。

到了这个时候,报纸的交战已经白热化,甚至蔓延到了学校和社会下层。在一腔热血的青少年学生中间,大部分人还是站到了“政府”一边,认定何子清只是个“无良讼棍”,实在是罪有应得。即使是相对理性者,也觉得虽然不排除案情有隐晦之处,但何子清这样嚣张跋扈贪鄙无德的所谓律师,实在有可罚之处,而赵丰材显然也不是纯良善人,就算真的有些过了头的讯问手段,也无可厚非。

对付会党这样的逆贼,难道还要讲什么文明礼貌?

不过,在大学校园,尤其是自治程度比较高的部分高校,辩论却是越演越烈。

尽管帝国开国以来,连续两代“圣君”和“大帝”,让整个国家原本就很浓厚的“明君情结”更了几层台阶,但郑鹰几十年来引入的西方启蒙思想,宪政理念,复兴党内自由派和公民党,以及现在的自由党多年来的潜移默化,尤其是大学自治空气之下众多外教带来的西方尤其是英美法的社会文化,依然让这个国家思想最活跃,碰撞最激烈的高校成为了自由主义的温床。

这些激烈的辩论最终演变为了对社会力量的发动,很多学生从校内辩到校外,尤其是法学院和政法学校的学生,在大街公然发表演讲,宣传自由主义的台子与对面宣传政府威权统一的台子直接叫板,两边的拥戴也是互不相让。

这一场论战,甚至牵动了海外舆论。

伦敦舰队街的英国报纸纷纷解读这一很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事件,纷纷指出“这是关系中国未来走向的关键一刻”。

每日邮报刊登政治评论文章指出,中国目前发生的这一场政治大论战,其根源可以追溯到郑鹰时代,而最为直接的来源则是目前中国政坛隐隐的双雄并立局面。

作者认为,早在郑鹰时代,以英法启蒙思想为号召的郑鹰集团一步步掌握住了国家政权,可实际执行的却是一党专政,在政治以形式的多党掩盖事实的集权。到了建国,郑鹰等人干脆建立了名为君宪,实为开明的东方式政体,徒有西方的外壳,而内里还是中国的明君政治。

到了北京事变,郑鹰遇刺,皇储在海军元帅许凡的鼎立支持下重夺权柄,统帅国家打赢了国战,奠定了权力基础,却也留下了“双头政治”的悬念。

在中国,许凡元帅是众所周知的民主派,一向注重民权自由,而前皇储现任皇帝郑宇尽管是许凡的学生,从施政却似乎有专断的嫌疑。许凡出镇日本,自成体系,隐隐与中枢东西并立。而在中国政府内部,首相唐绍仪身为留美学生,与自由党的梁敦彦等人交往密切,隐隐与许凡共同牵制着东方的最高权力者。更新本最新章节

这一次的甘肃案件之所以迅速演变成复兴党强硬派和自由主义者的大论战,其实根子恐怕在于中国的“郑派”和“许派”之争,也是中国未来的路线之争。

作者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于何子清等人的支持,公开提出“甘肃方面的所作所为是公然践踏法治,破坏民主政治”,而中国的民主进程“必须排除这些干扰”。

在海公共租界地,英国人创办的字林西报更是直言不讳:中国的人权状况处于高度危险之中,要挽救中国的法治乃至政治,就必须看清楚甘肃问题的本质:政府无视人权,践踏法律。

作者认为,“很多人曾经被中国人这些年提出的一系列政策所迷惑,为中国社会的进步而着迷,认为中国已经走出了传统政治的窠臼,走出了一条有东方特色的民主宪政之路”,现在残酷的事实说明,“这个国家依然没有真正的法治,而他的政治依然是肮脏而腐臭”的。

作者认为,打击何子清只是一个工具和幌子,真正的目标是自由党,公民党等民主自由派别。如果他们取胜,“以逾越法律的手段迫害政治异见分子,甚至只是单纯对政府有所微词之人”就会成为常态,而一种前所未有的暴政也将降临到中国,“和历代的文字狱没有太大区别”。

英国人的介入,让论战双方有了新的话题。

复兴党强硬派的喉舌们立即展开了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

铁魂报主编张佑林撰写文章,以罕见的严厉口吻“警告英国报界必须对中国给与足够的尊重”,指出这种“殖民者式高高在的口吻让全体中国人感到愤怒和失望”。

接近着,张佑林笔锋一转,开始质疑自由派为何“与英国人如此合拍”,并从自由派几位干将的履历写起,质疑这些人“有媚外之嫌”,“以不当言辞祸乱国家,恶毒攻击政府,用心何在”。

新报则刊登了评论员文章,公开呼吁全国民众“奋起抵制买办言论,警惕西方帝国主义国家忘我之心不死,擦亮眼睛,看清楚在我们的身边都活跃着哪些心怀叵测的人民公敌”。

一时之间,国民心中在国战获胜之后已经越发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受到刺激,不少人开始跟着指责自由派“媚外乱国”,“谄媚英夷”。不少人还翻出了当年英国极力阻止帝国对日俄穷追猛打的旧闻,乃至中英在“同盟”的名目之下彼此之间的一系列暗战,包括英国公然吞并了大半个缅甸,煽动了尼泊尔叛乱等等事件,更让国内群情激奋,自由党隐隐就成了汉奸一流。

重磅炸弹接踵而至。

一直力挺林正道,被视为复兴党“继续革命”派喉舌的求实报刊登著名记者乔正松的文章,列举了林正道执政甘肃以来的政绩,列举了其打击政府,清理社会毒瘤的事实,直接质疑自由派“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显然是“有些问题”。现在这些人打着“法治”的旗号恶意攻击甘肃政府,一方面是要不择手段阻止林正道等正直的官员入阁,避免自己的一些问题被揭露出来,另一方面则是要把中国引向英国式的自由主义道路,让国家政权沦为工商巨头的玩物。

乔松以盖棺定论的口吻宣布:历史大潮浩浩汤汤,这些站在国民的对立面,妄图与整个中华民族为敌的一小撮人,一切的痴心妄想都注定只是螳臂当车。中国人民,从我帝国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已经站了起来,不会再接受殖民者伪善的施舍,也不会被一小撮利益代言人所迷惑。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与人民为敌者必然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

华宫。

御座之,年轻的皇帝略略低头,俯视着表情各异的二十多位重臣。

“我知道陛下您一向反对一党专权,更反对某些小集团擅自行动,何况是以形势来逼迫陛下。”复兴党秘长郑金根深深一鞠躬,“不过,现在的形势就是如此,如果党内各力量不行动起来,放任这些人抓住这个突破口攻击政府动摇全局,那些长期被政府压制的各路野心家动起来,翻历史旧账,只怕就要大乱。到时候大选如何进行?如果推迟大选,国家宪政体制就要瓦解,那个时候国家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您规划的国家蓝图又如何实施?”

郑宇静静地看着这位复兴党的具体事务的实际领导者。

“所以这些人就闭着眼睛死挺林正道,哪怕明知道他是在罗织大狱,编造案情?”陆军部次长岑春暄冷笑一声,“甚至还配合他做伪证,威逼利诱被告诬陷辩护律师,用一个更大的冤案来圆原本的冤案?”

“如果继续下去,是不是还要制造更多更大的冤案,一直这样扯谎下去!”岑春暄的语气陡然升高,脸现出了怒容,“政府就是这样做事的?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也能用的出来,而且是用在自己的国民身!”

“几位同志已经表态,不会再有其他冤案。”郑金根坦然说道,“各方都已经表态,这件事会让几方面都有交代,不会再有人闹腾。而自由派,只会因为牵涉到会党而声名狼藉,检方和警政方面并不会真的把他们送进大狱。”

皇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转向唐绍仪:“首相有什么高见?”

唐绍仪起身对着皇帝一鞠躬,脸色有些苍白,片刻之后叹了口气:“这……虽然有些不合律例,但要从政治的角度来考虑,确实也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个人有些不同意见,不过中执委如果做了决议,我支持。”

“不同意见?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就在这里说出来。”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是讨论,又何必瞻前顾后?”

“我觉得这一次如何处置下面这些人还都只是小节,但影响到帝国的多党体制,舆论自由,乃至破坏国家法制,那就是大节的问题了。”唐绍仪咬了咬牙,抬起头,尽量平静地说道,“自由派这一次就算说了过头的话,乃至有借机抨击政府,争取改选位的事情,但现在还没有发现真有什么违法的事实。如果这一次真的这样走下去,无论林正道和中枢的各部门做得多么天衣无缝,自由派也不会束手待毙,总会挖掘出各种内情。那到时候怎么收场?”

“封杀舆论,抹黑其他党派,煽动民族主义情绪,暴力攻击……”唐绍仪深吸一口气,“我觉得这才是我们要警惕的。如果我们政府习惯了如此处事,国家体制就要崩坏,先帝一造的国家秩序不问可知。”

“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中执委只要做了决议,我唐绍仪身为复兴党中执委就要坚决执行。”唐绍仪说道,“不过我必须提醒诸位,我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在给其他人做样板,也是在给后世提供样板。一时从权并不难,但如果过了界,了瘾,最后也许就难以收场。”

郑宇转向郑金根:“秘长对于首相的看法有何高见?”

“我们的提案,已经充分考虑了各位委员的意见,最大限度减少负面影响,稳定大局,也做到公平合理。”郑金根说道,“赵成材方面,家产能保住一部分,甚至本人也因为检举揭发有功而免除死刑,也不会株连他的家人。他揭发梁敦彦亲信的供词都是精雕细琢的,不会有什么破绽,甚至也没法定罪,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些人在会党的事情月兑不开干系。至于梁敦彦和会党,乃至青年党和华夏民主党的关系,尽可想象。”

“何子清,他这人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之前多有抓住警政和公诉方的破绽,帮助一些罪犯逃月兑法律惩处的劣迹。”郑金根继续说道,“对于这类眼里只剩下钱的无良律师,偶尔发一次善心,恐怕还是自我炒作的成分多些……就算这一次他多少有点冤屈,但也并不算是诬良为盗。他最多关个两年也就出来了,而且不会遭罪。他周围的人也并非都是不明事理,到时候恩威并施,他是聪明人,一时的热血抵不过一辈子的前途,他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讲什么。”

“林正道擅自行动,罗织大案,几位中执委都建议,这件事情之后把他的宣传调门降低,派员去甘肃接管他下面的实权,把他架空,后年找个身体健康的由头把他拿下来养病就好了,算是给党内层一个警告。”郑金根说道,“至于张铁坚,他基本都是秉持林正道的指令办事,虽然有错,但最多不过是胁从。他这人执法严明,算得是个干员,建议先内部调动工作,平调回中枢警政部任个闲置,然后再把这些年他犯的错误整理一下,加以惩治。不过他这人还是可以挽救的,应该有所保全。”

“至于这一次擅自站出来力挺兰州的几位阁员,就请陛下圣裁。”郑金根深深一鞠躬,“以几位中执委的意见,这些人擅自行动自然要罚,反正明年国会改选,内阁自然是要大换血,到时候让他们归家反省,以观后效便是了。”

“啪,啪,帕……”

轻轻的击掌声响起,郑金根面色不变,心头却是一沉。

“好个八面玲珑,思虑周全的提案。”一直沉默的皇帝拍着手,嘴角边挂着微嘲,“受害者也要感激涕零,雷霆雨露都是恩嘛……始作俑者得到惩罚,大局得到了维护,党和政府的利益得以保全,一切都是合情合理。这处置意见果然好得很。识大体,重大局,讲道理,难能可贵,难能可贵。”

“既然诸卿能为朕分忧,朕又有何虑?”皇帝站起身,淡然说道,“复兴党诸位有此魄力,我看我这个主席也不必尸位素餐。即日起,这些事情,郑秘长和中执委的各位看着办。”

一席话了,众人错愕之间,却见皇帝已经拂袖而去,只剩下禁卫军人沉默的背影。

面面相觑。

“你们擅自行动,也难怪陛下着恼。”郑金根沉默片刻,苦笑一声,“改日我们向陛下小心赔罪,现在先把眼前的事情抚弄平了再说。要是再出乱子,恐怕影响的就不单单是复兴党,甚至不单单是执政同盟了。到了这一步,咱们早没了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事情我是不会参与的。”岑春暄起身环视众人,斩钉截铁地说道,“先帝苦心维持多党局面,建立法治秩序,虽然一些省份由于实际情况还在行使训政,可这不等于是要我们专权擅政打击异己。林正道挟持整个党下水,你们就乖乖地套,自以为可以把林正道这些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只怕别人早布置了后手!”

“现在英国人已经掺乎了进来,打的什么算盘,一看就知道!”岑春暄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们可以援引战时新闻审查的旧例控制舆论,别忘了英国人你们可管不到!到时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英国人却是大爆猛料,再夹杂些私货,我看到时候声名狼藉的不是别人,就是我们复兴党!”

唐绍仪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位陆军部次长,宪兵司令扬长而去,和郑金根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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