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八点半。
郑宇别出心裁的穿上了一套纯黑的皇家近卫军礼服。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接受过系统的军事教育,而且实打实地在部队受过训,穿上jīng心剪裁的军装之后异常jīng悍tǐng拔。
今天他骑的马,是从威廉二世的马厩特地挑选的一匹比较乖巧的阿拉伯马。他现在这个身体显然有优秀的马术素质和能力,那些记忆已经融入本能,驾驭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郑宇今天的一切安排,都是基于对那位皇帝喜好的了解。
威廉二世,无疑是同时代所有君主中最为痴í军事的一个。他一辈子只穿过一种衣服,就是军装。他还说过一句话,“我信赖马,汽车这东西只不过是昙huā一现”。
郑宇做了几个深呼吸,压制住内心的忐忑,缓辔来到了现场,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鹤立jī群的人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穿德国陆军制服的巨人。这人骑在一人高的黑sè大马上,头戴普鲁士传统的尖顶硬壳军帽,身穿灰蓝sè的德国陆军制服,斜披绶带,xiōng挂勋章,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他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副jīng心修剪的八字须,两头夸张地上翘,右手轻轻盖在左手之上,轻曳马缰,整个人的上半身微微有些后仰,下巴上翘,看人的眼神似乎是从头顶飘落下来。一人一马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郑宇感受到了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巨人的身边,一个要xiǎ上三四圈的身躯正骑在一匹纯白sè骏马之上。这人也同样穿着灰蓝sè的普鲁士军装,挂着绶带,头上大檐军帽的正中挂着红日章,八字须和巨人有点像,却没有那么夸张的上翘。这人的形象做派似乎都在千方百计地模仿着巨人,可就是缺了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慢与威严。
郑宇纵马而前,对着巨人行了一个标准的抚xiōng骑士礼,一张口就是德语,虽然算不上流利,却是正宗的勃兰登堡口音,用词造句也颇为优雅。显然,那位也叫郑宇的中国皇子受过良好的皇家教育。
“尊敬的皇帝陛下,全能的凯撒,德意志的至尊,欧洲大陆的盟主,来自中国的晚辈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祝愿您永远战无不胜。”
这句话,郑宇对着镜子足足练了几十遍,音调、表情和动作的配合都堪称完美。
巨人的嘴角微微上翘,话语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矜持:“尊贵的皇太子殿下,今天的斯图加特,因为您和嘉仁殿下的到来分外晴朗,真是个打猎的好天气。”
巨人瞥了一眼旁边的xiǎ个子。
郑宇转头过去,对着xiǎ个子微笑着拱了拱手:“尊敬的嘉仁皇太子,既然有幸在此相遇,就让我们陪同上帝的宠儿好好享受这个天赐的狩猎日吧!”
虽然话是对着日本xiǎ个子说的,郑宇的恭维却显然针对了德皇。这是从司各特的骑士xiǎ说里剽窃的,神圣罗马帝国时期的复古味道扑面而来。很显然,德皇对这个别出心裁的恭维感受到了一种新鲜的舒适,他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郑宇,郑宇则报以谦恭的微笑。
郑宇隐隐有些头疼。他有些ō不准这个脾气古怪的巨人到底在搞什么飞机。明知道中国和日本马上要打得你死我活,还非把这个旅居普鲁士的日本皇太子找过来,难道是想观摩一场免费的动作片?
郑宇对这个未来的大正天皇并不陌生,两个字:“脑残”。据说是少年时得了病毒xìng脑膜炎,后来时常发作,脑子就一步步变浆糊了。他渐渐有些明白。德皇带着此人在身边,除了衬托德意志的伟大,恐怕也是在枯燥的国务之余寻个乐子?
“绅士们,让我们先来热热身,把马力跑起来!”
德皇哈哈一笑,抖了抖缰绳,用力一夹马月复,那匹大马箭一般地窜了出去。xiǎ个子一声不吭地纵马飞奔,郑宇一夹马月复也追了上去。前面这位日耳曼大叔显然很有两把刷子,人如虎马如龙,彪悍中带着潇洒,郑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勉强亦步亦趋。
半个钟头后,郑宇已经是满头大汗,和前面那个巨人却一直保持着一个马头的距离。至于大胡子日本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甩得无影无踪了
德皇放缓了马速,掏出白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侧回头来看着郑宇,表情显然有些惊讶。
“朕的新朋友,你的确让朕吃惊。整个符腾堡能跟住朕的人,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奥格(奥古斯都·冯·马肯森的昵称,前德皇副官,反俄派)没说错,你是个好骑手。”
郑宇调整了一下呼吸,微微一鞠躬,汗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全能的凯撒,您的夸奖令在下深感惭愧。”
这个时候,郑宇注意到德皇的视线落到了他覆盖在左手上的右手掌。
昨天,他已经安排幕僚整理过德皇的资料,知道这位至尊一生下来就得了尓勃氏麻痹症,因此极度敏感,以至他的臣下当着这位皇帝都要把健康的左手隐藏起来。郑宇也是有样学样,现在看来效果的确不错。
郑宇反复推敲过这一次的策略。对面这位德皇一贯自负而暴躁,尤其看不起东方人,自己一个十八岁嘴上无á的xiǎ青年,一上来就大谈国际政治,恐怕会被对方看作巨大的侮辱,不当场发作恐怕都是给足面子。
前世一直跑信贷的郑宇,自然知道对这种霸气型大客户最重要的是要捧,要投其所好,要首先在其感兴趣的领域引起jīng神上的共鸣。否则,凭你说上大天也只有杯具收场。
郑宇的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满是晚辈应有的尊敬:“其实在下不过是占了坐骑的便宜,算不得什么马术。”
“哦?”威廉二世饶有兴趣地扭头看着他,胯下的骏马却依然保持着稳定而快速的步伐。两个人似乎忘都记了,在遥远到看不见的后方有一个顽强的xiǎ个子正在痛苦地追赶着。
“陛下的骏马匹匹称得上顶尖的绝品。在下挑选的这匹应该是纯血的贝都因阿拉伯马,母系属于萨格拉韦,马xìng灵敏容易à控,速度也快,所以在下虽然骑术不jīng倒也还能跟上。您这匹柏布马,更野xìng也更强壮,对马术要求更高,耐力也更强。您要再跑下去,估计在下就要丢丑了。”
“告诉我,神秘的东方王子,你学习马术多久了?”
德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郑宇,显然对这个东方人萌生了一些真正的兴趣。
“在下八岁的时候拥有了第一个骑乘伙伴。一年之后就开始练习骑术。”
“那是一匹什么样的马?”
这个时候,德皇已经发现郑宇的德语说得不是很流利,主动改讲了英语。他是英国nv王维多利亚的长外孙,英语自然是没得说的。德皇的改口,让山寨太子顿时信心倍增。他的英语可要比半生不熟的德语强太多了。
“感谢您,全能的凯撒。”郑宇恭敬地回答道,“那是一匹土库曼的阿尔捷金马驹,它来自土库曼斯坦阿什喀巴德的查卡斯皮斯基马场。在中国古代,它被称为汗血马,是一种相当优秀的骏马。”
“我的xiǎ骑师,好的赛马是需要jīng心养育的。”威廉二世爱惜地拍了拍胯下的骏马,“我这里有最好的荷兰马师傅,要不要送你几个?”
郑宇恭敬地与德皇并辔而行,依然是落后一个马头:“陛下的慷慨让在下感佩。不过,土库曼马都是些敏感的xiǎ家伙。在它还是xiǎ马驹的时候我就跟随土库曼马师傅一起喂养。它是温血马,饲养方法比较独特。”
“还有这么有趣的xiǎ家伙?”威廉二世显然被勾起了兴趣,“如果有幸地话……”
“如您所愿,陛下。”郑宇微微鞠躬,“请允许在下回国后jīng心挑选,为您专én培育一匹御马。”
“那我是要好好感谢你喽?”
“能够为您略尽绵薄,乃是在下的荣幸。”
“皇子殿下,你们这些东方人是不是都这样擅长恭维人?”
“中国人的赞美,只送给真正的强者和伟人。”
郑宇敏锐地察觉到,德皇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经带了一点真诚:“好啦,你这个聪明的xiǎ家伙。怎么五年前在伦敦没有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郑宇回忆了一下,五年前在英国爱德华七世国王的加冕仪式上,这位郑宇和德皇好像寒暄过几句。
“陛下,那个时候在下年幼,还不能完全理解德意志的伟大。这几年,随着师长的教诲和广泛的阅读,在下已经认识到德意志实乃当今世界之最强。”
郑宇已经把当年忽悠各路领导的全挂子本事拿出来了。对于这个时代相对单纯的人来说,来自百年后官场商界千锤百炼的jīng妙手段,就是威力无比的歼星武器。
“朕的新朋友,”威廉二世表情严肃,可那八字须却在微微颤抖,“请允许朕向您阐述以下观点:德意志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他的陆军,而是他的哲学,他的音乐,他的歌剧,他的文学。换句话说,德意志的伟大,扎根于他深沉睿智的文明之中。”
“全能的凯撒,您的睿智才是德意志最大的财富。”郑宇微微一鞠躬,“康德的逻辑学,歌德的文学,贝多芬的音乐,黑格尔的哲学,海涅的诗歌,瓦格纳的歌剧,还有本茨先生发明的汽车,这不但是德意志的荣耀,更是整个文明世界的财富。请允许在下冒昧地说一句,近代人类社会的前进离不开伟大的德意志。”
“说起德意志,您对上次在柏林的阅兵怎么看?”德皇状做不在意地问道,但郑宇在他瞥过来的眼神中却看到了一丝隐藏的得意与狂热。
“能够检阅伟大的德意志军队,是我莫大的荣幸。”郑宇微微一欠身,“德意志军队,使我想起了我的祖国,一位伟大的军事家孙子先生,在他的名著中所说的一句话。”
“哦?”德皇的神情看起来有点í惘。
郑宇定了定神,平静地说道:“孙子曰: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威廉二世重复着郑宇的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很有道理!我想,这个孙子先生称得上伟大的军事家。”
“全能的凯撒,您的睿智照亮了德意志。这位孙先生,在敝国的地位,与克劳塞维茨在西方的地位差相仿佛。”
“我可以见见这个人吗?”
“很不幸,耶稣诞生数百年前孙先生就已经魂归天国。不过,他留下了一本著作《孙子兵法》,jīng确地阐述了战争的至理。”
“真想看看这本书啊……”德皇一脸的向往。
“如您所愿,陛下。”
很显然,眼前这位对战争的认识基本停留在瓦格纳歌剧和骑马阅兵上的军装皇帝并不晓得这本东方的军学经典。这也就难怪十年后这位老兄会不管什么多算胜少算不胜的,兴高采烈地力tǐng奥国开了战。
如果威廉二世从地图开疆的军事脑残,变身成孙子兵法武装起来的一代统帅,未来的一战……
这一刻的郑宇,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已经超越了尼古拉斯凯奇,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境界最高的战争贩子。
哥卖的,不是武器,是思想。
(好了,通过一系列的拉近距离,取得好感和认可,再到在对方最喜好的领域证明自己的能力,郑宇已经初步打开了德皇的心房,可以xiǎ心地传递一些信息,请继续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