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皎洁的月光笼罩着雪原,给皑皑白雪éng上了一层朦胧的rǔ白sè的光影。在轻风的吹拂下,雪粒轻舞,望之如烟似幻,一股魔幻般的味道就这样轻轻àng漾在夜sè之中。
郑宇微眯双眼,透过风镜注视着前方那个矫健的身影和脚下起伏的地形,围巾把脸部裹得严严实实,里面不断喷出的满含水蒸汽的呼气,在á巾的外围凝成一大片的冰粒子,这块厚厚的纺织物外围已经开始发硬。
这个身体曾经隐姓埋名,在皇家近卫军的新兵营经受过训练,也曾经在京畿附近训练过滑雪,而郑宇在前世,也曾经多次被喜欢生活情趣的nv友拉去南山滑雪场,但在这样的严寒季节,在西伯利亚的荒原中用两根滑雪板和一双雪杖上演生死时速,确实是个艰难的挑战。郑宇的心神一刻也不敢松懈,这样的高速滑雪,又是如此复杂多变的地形,任何疏忽都可能造成严重意外,而他一旦受伤,带来的连锁结果无疑将是灾难xìng的。在这个三个人组成的滑雪xiǎ队中,他被夹在中间,并被要求严格跟随前面吉雅赛因的路线,对此他并无异议。
经历过生死考验之后,又承受了内心的煎熬,此刻的郑宇,比之之前那个野心勃勃,轻浮孟làng的时空旅客,已经多了相当的责任感和决心。求生的意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过;而他对于自己的选择,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确信。他已经开始理解了这个世界规则的残酷,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他明白,以他的身份,任何一个决定,要避免其他人的牺牲,都是幼稚的呓语;甚至为了他的生存,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自愿或不自愿地失去生命。这是命运的安排,他郑宇除非心甘情愿地自杀,否则根本无法回避这一切。他能做的,就是避免无谓的牺牲,并且让不可避免的牺牲变得更有意义。
他坚持不走国内安排好的路线,自然有他更深的考虑。
现在的郑宇,虽然还是一副温和可亲的外表,可内心却已经坚硬了起来。他沉沉地出了口气,驱散了脑中前几天乘坐马拉雪橇旅行中途遇见“马匪”劫道的点滴回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瞟了一眼右侧。一百多米外的丛林中,两颗绿宝石一样的晶亮,就这样与他们平行地行进着,穿过厚实的夜幕,郑宇似乎都能感受到那饥饿的狼口中流出的涎水和喷出的臭气。那是一头孤狼,也许是争夺狼群首领失败,也许是动了头狼的禁脔,也许是自己的狼群被其他狼群打败收服而丧失了部属的头狼,总之这条狼已经是形单影只,从而被迫离开狼群的领地,到人类的领地来寻找食物。毫无疑问,这条狼正在等待时机,等待这个人类的队伍中有人落单,或者被另外一群人类打死,到时候它会恶狠狠地扑上来,享用一顿久违的大餐。
郑宇的瞳孔微缩,心中却不曾有一时的颤动。这个残酷的雪原就是这样,弱者会被淘汰,强者获得一切,而失败者不但会丧失权力和尊严,还会最终付出生命。他郑宇所处的,比这雪原,又复杂何止残酷何止十倍?面对的敌人,又强大和狡猾了何止万倍!
月sè下,三个人组成的xiǎ队就这样沉默地迅速行进着,如同一条冬眠中被惊醒的xiǎ蛇,蜿蜒着行进在雪原上。在这支队伍的旁边,一条孤独而饥饿的西伯利亚狼,也在鼓起力气奔跑着,观察着,垂涎着。
郑宇开始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自穿越以来,他始终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即使是身为皇储,在万众瞩目下与别国皇帝和贵族们高谈阔论,附庸风雅,也依然挥不去那芒刺在背的恐惧和不安,卸不下心头那沉重的压力。今天,在近距离,长时间感受着饿狼的窥视后,他终于明白了。是的,就是这种被窥视的感觉。
如果他的感受没错,一直以来,暗中有很多双带着杀意的眼睛,在默默地窥视着他,随时准备剥夺他的生命,以及他拥有的一切。这些人,也许是外国人,也许是……他并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但他也想清楚了一个道理:由于他身份的特殊,任何简单的事情一旦发生在他的身上,背后也许就没有那么简单。
郑宇呼出了xiōng口中冰凉的一口气,重新感受了一下肺叶中热乎乎的活力,把注意力投放到了身前这个身影中。很玄妙的,他一方面jīng确地把握着前方和脚下地形的起伏变幻和行进节奏的变化,一方面在脑海中如同放幻灯一般闪现着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一切。他确认,没有遗漏,而且和之前多次的情形一样。这个人,确实没有问题。
那后面哪一个呢?
郑宇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好sè轻浮的脸孔,那若有所思的神情,那深藏不lù的神奇记忆,还有那身处险境的镇定自若,那侃侃而谈的锐利词锋。他暗自叹了口气,心说明明老子才是主角,怎么你xiǎ子居然更有詹姆士邦的潜质?
不知行进了多久,那双碧绿sè的晶莹逐渐掉队了。郑宇可以想象到那条孤狼疲惫而绝望的神情,他很清楚,这一次判断的失误,将把这条透支了最后jīng力的孤狼进一步引向死亡。不知道在雪原上徘徊了多久的它,也许会在几天后不顾一切地扑向一支哥萨克骑兵队,然后吐着血沫倒毙在子弹之下。
在这场生死时速的较量中,在这场意志和体力的比拼中,郑宇已经首先战胜了这条孤狼。他有些感慨地抬头看了看天,发现东方已经lù出了一线火烧云。前面的吉雅赛因慢慢把速度减了下来,这个行进了整整一夜的xiǎ队终于停在一个xiǎ丘岭上的树林里。郑宇粗重地喘息着,和吉雅赛因,邱海阳聚拢起来。
吉雅赛因拉开脸上裹着的围巾,低声说道:“我们现在在伊尔库茨克东南二十公里的贝加尔湖湖畔附近。想必已经月兑离了哥萨克团的搜查线。再碰上俄国人,就按照咱们说好的说辞。”
郑宇点点头。
三人沉默着重新行进了起来,大概过了半个多xiǎ时,吉雅赛因突然停住,摆了摆手。郑宇心中一凛,也赶忙停住了。三人放眼望去,只见雾éngéng的湖畔,掩映着几座木屋,屋前还有燃尽的篝火,几个身影在屋前行进着,似乎在……巡逻?
吉雅赛因低声道:“这里是伊尔库茨克总督的一块林场……平时最多只有看林人,算是我的外围人员,没想到……恐怕是有什么人在这里,也许是总督府的客人。”
郑宇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最好别惊动总督府,我们越快离开伊尔库茨克越好,一旦卷入太多问题,随时可能暴lù。”
吉雅赛因摇了摇头:“如果要不声不响地转过去,要绕个大圈。而且,我们现在走恐怕也来不及了……”
他话音未落,一阵犬吠由远及近,一个半人高的黑影如同箭一般窜了过来,吉雅赛因赶忙喊了起来:“别,我们是商人!”
一阵口哨响起,一条巨大的高加索犬在郑宇等人身前十米停住了脚步,开始绕着他们兜圈子,一边恶狠狠地吠叫着,吐着血红的舌头,双眼放出凶狠的绿光,不怀好意地盯着郑宇三人。郑宇心中一寒,抬头看去,只见五六个人影快步跑了过来,手里端着步枪,嘴里吼着俄语,让他们举起手来。
郑宇三人对望了一下,把手举到了脑后。
领头的俄国中士来到吉雅赛因身前,一把拽下了他脸上的围巾,上下打量了一番,让身后的士兵搜查了一遍三人,收缴了三支手枪,仔细查看了一下,哼了一声,又开始怒吼了起来。
“误会,误会!”吉雅赛因赶忙说道,“我们绝对的良民……是伊尔库茨克尤里先生的朋友,和科斯特罗夫斯基上校,库加拉中校也都是朋友……”
对面的中士猛地一愣,神情有些古怪,好半天说道:“你们是参谋长的朋友?”
吉雅赛因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多了。”中士lù出了笑容,“上校本人就在这里……所以,你们是不是说谎,马上就可以验证。”
郑宇三人对视了一眼,lù出了喜sè。郑宇甚至忍不住要欢呼出来。这几天的经历,着实是跌宕起伏,目不暇给,刚刚还是疑似jiān细,现在却得知刚刚结识的酒ròu朋友正是这里的长官,马上就可以摇身一变而为贵宾,这叫什么?
运气,运气啊。
在寒风中等待了十几分钟之后,郑宇等人被中士带进了一栋木屋。郑宇抬头看去,只见几天前曾经在一起饮酒取乐的格鲁吉亚上校,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禁不住松了口气。
他刚想开口,却听到了一个清脆柔美的声音:“张先生,您这是……怎么回事?”
郑宇愕然看去,只见亚历山大身边正有一个倩影。身材依然是那般的苗条曼妙,而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庞比之当日那张满是白铅粉的人偶脸格外俏丽娇媚了几分,衬着雪白的貂皮大衣,在煤油灯的照shè下更显得娇yànyù滴。这佳人正似笑非笑,玩味地打量着郑宇,颇有点……猫玩老鼠的味道?
郑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一滴冷汗,从他的后背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