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时代的责任
北京,国防部大楼。
许凡看着对面表情坚定的青年,脸上浮现出复杂至极的表情:“宇,你真的要冒这个险?你要知道,国家现在的情况太复杂,又是国战在即,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你我都是千古罪人!你的地位已经很难有人挑战,又何必……”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现在也是最好的机会。”郑宇斩钉截铁地说道,“凡叔,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谈不到安心国战!如果这个国家不能凝聚起来,国战毕竟兵凶战危,稍有挫折,只怕内部就要有人借机做耗,到时候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我承认,我的威望比起父亲天差地别。可父亲在位已经出了这么大的子,那我呢?”郑宇盯着许凡,语气诚恳,“我如果坐等国战,只怕一有挫折就是天下大!现在人心离散各怀心思,国家最需要的不是放纵,而是在一个声音之下凝聚起来!无论如何,既然我已经是皇帝,就是责无旁贷。如果我再退缩不前,或者瞻前顾后,这个国家就真的要重蹈覆辙。无论如何,您必须支持我。”
“中枢一定要有一个统一的声音,地方上复杂而暧昧的局面也必须得到扭转。”郑宇说道,“要把民心凝聚起来,要把国家各路力量统一在中枢的意志之下,那中枢就必须要急民之所急,一定要扎扎实实为民众做事。这些问题,父亲和我谈论多次,现在引了这么大的事变,军心,民心,举国思变,如果中枢政fǔ不能站出来,不能对这些思潮加以引导,不能真正站在全体国民民心所向的位置上,那野心之人很可能会把这些不满导向中枢,会利用这一切去做文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这个国家,一旦没有了一个绝对的权威,就会有千百个野心家站出来!”郑宇说道,“作为皇帝,我必须代表中枢出这些最强音,把民心军心凝聚起来,这是形势的需要,也是我们这个国家,要走上那样一条路,必须的途径!”
“华夏民主革命党,青年党,都已经开始行动了!”郑宇神色凝重地说道,“他们已经在海外和租借地开始了舆论准备,妄图把国家的动荡推给中枢政fǔ,指责政fǔ包庇纵,搞家天下,欺骗国民,让国家重蹈封建王朝的覆辙。地方上不少人暗地里在蛊惑地方自治,把地方上缴的税收‘要回来’,‘扎扎实实用到地方的民生上头,不给他们拿去养贪官打内战’。现在如果我们不动手,民心谁向真的不好说!”
许凡看着这个自己教育培养了多年的学生,看着对方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坦诚,目光复杂:“宇,我知道你一向谋定而后动,但这一次实在是事关重大。你不但要想好,而且更要注意把握住分寸。你要知道,前车之鉴……有些东西,搞不好是要引火上身的。”
郑宇看着自己这位老师,认真地点了点头:“叔,你放心,这些我已经谋划清楚。国家的强力部门,这些年腐化程度还算是轻的,父亲一向抓的也紧。地方警政体系,经过齐齐哈尔事变,赵秉钧也下了力气整饬,换上了一批新人。父亲之前的换血追赃,调查组已经掌握了地方的强力机构,慈宁系培养出来的青年干部很多都下了地方,还有不少握在我的手里。地方警备部队,一向由中央军令军政系统掌握。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力量!我不会贸然扩大打击面。我会把一切的矛头指向那一撮民愤最大的群体,这些人就是国战的祭品,是凝聚民族意志的最好靶标。经此一役,军心民心都在中枢之手,国战,也就再无后顾之忧!”
“更关键的,如果国战开始,国民负担本就加重,留着这样一群人借机敲骨榨髓,我国民何其苦也!”郑宇语气沉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革命三十年,民众流血最多,可真正获得的利益却最少!一切革命的代价,苦难,牺牲,先由民众来承担。而革命的成果,却被那一撮民贼攫取,视国家为战利品,放手鱼肉百姓,堂而皇之地做人上人!”
“父亲能容他们到战后,我容不得。”郑宇斩钉截铁地说道,“父亲看似是被激进思想所害,可归根结底却是被这些贪官污吏所拖累!如果不把这些人清除掉,不对整个官场体制做一次彻底的清理,不能自上而下进行肃清,我怎么对得起父亲在天之灵!”
“凡叔,我知道您一向沉稳,担心国家在一场剧烈的变革中伤筋动骨,担心国民蒙受苦难,可现在我们真的别无选择了!”郑宇盯着许凡,语气坚定,“开国十年,国家内部矛盾的积累,因为父亲的去世出现了一次大爆。民怨浮上水面,军队内部痛恨国家腐化已经是**果的现实。虽然我们打败了穆铁的兵变部队,可无非是靠着父亲的威望,靠着军人们对某些人弑君卖国罪名的怨恨。可当这股举国同悲追思先帝的风潮一过,再有野心之人煽动,军人和民众的注意力很可能会转移到政fǔ腐化的问题上!到了那个时候,再动手就被动了!”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郑宇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定,“开国未久,军队的理想主义情绪还比较浓,相对比较纯洁。国家强力部门父亲抓得紧,风气也比较正一些,腐化程度还比较轻。更重要的,是父亲有意刺激他们和政fǔ行政部门互相牵制。如果我们继续因循,等到这些党政军警宪特逐渐通过利益的纽带勾连一体,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刷新政治就是痴心妄想。即使我们想做些什么,也根本难有施展!”
“凡叔,无论是为了父亲和你开创的事业,还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国民,这一次,你一定要支持我做下去!”郑宇盯着许凡,语气诚恳,“这是危险,也是机遇。但只要我们团结一致,牢牢把握住整个趋势,那危险也不会变成现实。打赢了这场对内的战争,我们的国家就是牢不可摧亿五千万国民将真正把自己融入国家,什么俄国,日本,哪怕再加上几个列强,在我们的国民面前,也只有粉身碎骨一个下场!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我们的国家就会走向分裂,军政对立,政fǔ和民众对立,皇室威信衰落,国战一旦有所挫折,马上就是分崩离析干戈四起!”
许凡看着对面这个神色威严,慷慨陈词的青年皇帝,感慨着对方成长的度恐怖无比,感受着那股坚定和不容置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宇,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国政上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复杂。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郑宇看着许凡。
“当年我和老师几个人谋划多年,可怎么也想不到建国之后,真正的问题却出在我们几个人之间……四个人组成的团体已经算不清楚,又何况几亿人口的国家?”许凡说道,“宇,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你的谋划到了实际上头出了差错怎么办?有些事情如果不生,也许我们永远都想不到!”
“老师和我们一起革命多年,大磊,铁,提出过很多很激进的建议,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想用最直接的办法改变一些东西?可我们是真的不敢冒这个险!”许凡肉了肉眉心,神色有些疲惫,“宇,你想做事,我自然不该阻你。可这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一旦有失,你让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老师?”
“叔,我不是因胜而骄,而是别无选择!现在的局势,我们不过是缓了一口气罢了,可问题根本没解决!”郑宇沉默片刻,对着自己这位老师摇了摇头,语气坚决,“这一次,已经有一大批军人们因为官场的腐化堕落站了出来,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谁知道以后还有多少?如果中枢不能及早摆正姿态,打出堂堂正正的旗号,干出光明磊落之举,还是一味因循姑息,空喊口号,指望这些人自己收敛,根本就是与虎谋皮!”
“叔,一个政fǔ,无信则不立。”郑宇说道,“反腐反腐,中枢喊了这么多年,从陈磊案引的动荡,到经济危机急于救火,再到筹备国战忧心,始终在因循,一直在迁就。舆论上头粉饰太平,压制民间怨愤之声,以外敌进逼作为由头强调内部不能妄动,结果地方肆无忌惮,民气难伸,军心动荡。搞到现在,中枢的反腐口号还有多少人自内心地信服和期待?如果在继续下去,民众更会从期待转向失望,最后转为对中枢的怨恨!国内潜藏的众多野心力量,都在等着我们国战受挫大做文章,到时候抓住机会,纷纷对中枢口诛笔伐,恐怕国家就有倾覆之危!”
许凡沉默半晌,盯着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郑宇看着自己的老师,感受着某种复杂难言的气氛,心中翻滚着种种念头,但却几乎是好不迟疑地回答道:“是!”
“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风雨坎坷,我都要坚定地走下去!”郑宇与许凡毫不退让地对视,斩钉截铁地说道,“国战在即,国民们渴望有一个强有力的声音站出来,军人们中即使还有人不能完全认同,也只有接受一途!这个时候,只要我们坚定地站在国民的立场,对外御侮,对内救民水火,我看谁敢仗鹿马之鸣!”
郑宇顿了顿,朗声说道:“这一次,我就要看一看,这个国家到底还是不是国民的国家,是是父亲一手缔造的帝国!我要看一看,国民到底会选择那些腐化无耻的败类,还是选择我们!我要看一看,这个国家,到底还有没有人真的愿意救国救民,真的要建设一个新世界!我要看一看,咱们这个国家到底是不是永远只能重蹈宿命,革命之后再回老路!”
许凡看着这个严肃而执着的青年,表情复杂。半晌之后,他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最后成功了,这个国家在你的意志下凝聚起来,国民为你欢呼,军队只要你一声令下就可以抛头颅洒热血,青年们为你而疯狂,到了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阿铁?”
“我不是他。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会是。”郑宇摇了摇头,“我是帝国皇帝,现在国家思想混,人心惶惶,内外交困,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站在民族复兴的制高点上把整个民族重新凝聚起来。我之所以要承担这个责任,不是为了做第二个穆铁,而是为了挽救国家避免内战。我没有别的选择!这个帝国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会做第二个穆铁,因为我的目的和他不同。”郑宇盯着许凡,“我是您教育出来的,也是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我的目标,就是要一步步保护着国家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让国民熟悉和接受宪政体制,懂得行使自己的权利。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可以做一切事情,采取一切政治组织形式。集权更适合形势,我就集权;民主更适合形势,我就民主。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国家一定不能,这个秩序一定不能被破坏。现在国家最需要什么,您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一切政策,最终出问题,往往出在极端和过火上。我最反对的,就是各种形式的极端思想。”郑宇坚定地说道,“我有自信,也对您有信心。您在我身边,时刻监督我,鞭策我,警醒我,即使我有动摇,也绝不会走上穆铁的道路!”
许凡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青年,目光复杂,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