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越时空的谈话(上)
“……在我们那个时代的中国,已经没有了皇帝。叶*子悠*悠”许凡笑了笑,“欧洲的国王也都成了没有权力的摆设,只起一点礼仪作用。那个时代确实要比这里开明得多,民主得多,科技昌明,即使是普通民众,生活也是丰富多彩……”
“……在这里的人们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我有的时候却很难接受。”许凡的笑容有些苦涩,“反过来也是如此。理念过于前,也很难在这个时代得到认可。”
“您的意思是?”
“我很难接受帝制。”许凡坦然说道“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大致上可以以甲午为分界点。在甲午之前,我们四个人,可以说一直是很团结的,理念也很一致,那就是驱除满清建立民族国家。但甲午胜利,我们打败了日本,也制止了俄国对我国本部的干涉,在我们内部,也生了巨大的分歧。”
“老师是主张君主立宪体制的,阿铁也支持,当然我想他的本意其实是想搞军事独裁……就是他这次兵变提出给铁卫军讲的那个玩意。大磊主张共和,并且提出要一步步取消私有财产,一切国家所有。我则认为先采取总统制共和国,建立强国基础,然后再逐步向议会民主过渡,实现主权在民。”许凡苦笑着说道,“但最终老师还是坚持了帝制。当然,经过这些年,我也不得不承认,老师的选择还是有道理的,但也带来了很多后遗症。这一次,这些问题就暴露得很清楚。**政权不可避免的**,军人等实力派对绝对权力的mí恋,民众对权威的盲从和软弱,宪法和法制不敌强人意志……”
郑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甲午之后,大磊开始是把这个分歧在他筛选的一些人里面进行了散播,用他那一套理念蛊惑了很多力量。他知道老师一直警惕军人干政,所以提出军政分离,设国防部来牵制6海两军,一步步把老师架空。最终老师和我们都明白,他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就一起……解决了大磊,也对他的信徒进行了大清洗。”许凡继续说道,“但那一次,包括甲午年的分歧,造成了我们之间原本团结的关系出现了裂痕,而原本支撑和凝聚我们整个复兴党的理念,从上层开始出现了瓦解。”
许凡叹了口气:“好在老师很早就计划,大致在建国十年后对俄国和日本进行一次大战,以确立国家的强国地位,并且彻底稳固政权。内部的大分裂,促使老师更加处心积虑,一步步半bī半you地把日俄两国引上战争的道路,用外敌的压力来增加内部的凝聚力,这样他就不得不放纵乃至刺激激进民族主义。阿铁想必也是那个时候现了机会,开始加进行了准备。以我的判断,他还不至于想要对老师动兵变,但一旦老师出现意外,或者病重,他有可能就会行动起来。”
“所以说,这一次的事情,其实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老师自己造成的。”许凡神色黯然,“葛少杰因为反对家天下和老师离心离德,所以一心要刺杀你,让帝制无法传承;肖枫和常胜,因为陈磊的事情,以及老师对军人的打压走向谋刺的道路;蒋文达,与老师有私仇,可也是被激进民族主义教育烧坏了脑子。~国防军的青年军官,能够在穆铁的一声令下进京夺权,把枪口对着友军,也是因为老师放纵了激进的民族主义思想,让这些受过教育的军人有了自己的政治要求。老师终究不是神,他做的很多事情我自愧不如,可带来的恶果恐怕他也没有想到。”
郑宇看着这个黯然神伤的军部大佬,心中百味杂陈。
这绝不是一个天生的权力者。可命运的安排,却bī迫着他从一个xìng子散漫的阳光男孩走上了权力的角斗场,一次又一次地在命运的bī迫下作出自己并不情愿的选择。所以他本能地抗拒权力,逃避权力,但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却又不得不去保护自己的权力,为了这一切,又不得不对很多曾经很亲密的友人下手。
这就是政治。
他和自己的老师与兄弟,一起杀死了自己的同学陈磊。
现在,他又和自己老师的养子,一起欺骗和打败了自己的兄弟,把对方推向法ting和刑场。
这一切,对这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还会有机会去追寻自己一直的梦想,周游世界,游遍世界的大江大河吗?
这些早了几十年的穿越者,莫名其妙的穿越,跌宕起伏的经历,多姿多彩的人生,在这个时代掀起了何等波澜壮阔的1angchao!可当他们走到权力的独木桥上,却已经无法回头,旁边都是深渊,只有眼前那越来越艰险与寂寞的一条窄路。他们不得不杀死一切阻碍者,甚至为了争抢越来越狭窄的通路,杀死之前同甘共苦的同行者。
四个人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心身疲惫,黯然神伤的老人。他们真的幸福吗?快乐吗?值得吗?
许凡静静地看着这个青年,缓缓说道:“怎么样?”
“难以置信。”郑宇坦率地说道,“但我相信这是真的。”
饶是许凡一贯沉稳,此刻也是一愣:“你不觉得匪夷所思?”
“确实匪夷所思。”郑宇干脆地点了点头,“不过既然是您说的,我当然就要相信。而且更重要的是,很多疑问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许凡的瞳孔收缩:“很多疑问?”
“对,很多。”郑宇很认真地看着他,“比如父亲怎么对国际形势和清朝内部的情况把握得那么准确?为什么中国能够突然出现一支军事思想比西方还要领先的军队?为什么中国就用了这么二三十年,在金融领域就逐渐追赶上了西方的脚步?为什么中国可以造出比西方还要优秀的汽车?为什么父亲能在国外搞到那么多油田矿山?为什么中国可以率先在各种武备,尤其是军舰上,使用领先于西方的设计思想?为什么中国对于无线电,电话等新兴明如此敏感,甚至经常走在世界前列?为什么父亲可以挖掘出好些国外的明专利?为什么您会有那些民主民权的思想?太多了,太多了……”
许凡盯着郑宇,神色越复杂。
“这个积重难返的老大帝国,居然就在短短二三十年之内月兑胎换骨,一步步进入了近代化国家的行列,开始真正地追赶那些展了两三百年资本主义经济的列强国家,这根本就不合乎科学。”郑宇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日本那样走极端的民族。日本人要学谁,就可以完完整整地复制下来,甚至比原来的模板还要做得更好。可我们追求中庸,什么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慢慢来留后路,所以在学习西方赶西方这个事情上头,按照中国原本的情况,恐怕至少需要一两百年以上的时间。可你们居然只用了二十多年就做到了。如果不是来自未来,那你们就一定是天降星宿,否则真的说不通。”
“更重要的,是你们这些人的想法真的和时代格格不入,我完全无法想像,即使是从小在国外长大,也不可能这么离经叛道。”郑宇认真地说道,“很多人都说你们是天降星宿,我原本也确实想着只能用这个来解释了。现在您说的这个倒是让我恍然大悟。”
许凡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
“小宇,现在我真的很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什么能让你真地吃一惊。”一向镇定从容的许凡,此刻脸上却满是挫折感,目光也满是不可思议,“你就这么信了?嗯?你居然就这么信了?你难道不觉得这事情匪夷所思?”
郑宇rou了rou眉心,很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叔,这一切东西摆在我的眼前,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既然如此,我的原则就一个,对于自己搞不清楚的东西,最合理的解释,无论多么匪夷所思,都可能是最靠近事实真相的。所以,不管您怎么看,反正我是真信了。要不您给我一个其他解释?”
许凡咽了口唾沫,死死盯着郑宇猛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句:“我靠……你小子,真是个怪胎!”
郑宇看着这位自称的穿越者,咀嚼着这句又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话语,心头莫名地感到了一股暖意。
他能理解对面这位老人的想法。
一起来的四个人只剩了他一个。老师,同学,兄弟一个个地死去,这位穿越者也一定感到了某种孤独,某种恐惧。
他也许是对时空自我修复的莫名力量感到畏惧,害怕某一天自己也被这个无形的大手用某种形式彻底抹杀,使这个秘密被埋葬在时空错1uan之中;他也许是想要利用这个表白,把他在自己这个新皇帝面前的分量在加重几分,把这个国家引导向他设想的方向;他也许是担心自己所知道的未来的重要线索,某一天和他本人一起消失,而无法继续帮助这个国家走下去;他也许只是单纯地感觉到了一种萧瑟,渴望倾诉。
无论如何,他的坦白,表现出了对这个学生的信任。
郑宇看着许凡,默默地分析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你这个孩子,从小就很不一般。”许凡苦笑一阵,眼神渐渐有些飘忽,似乎又陷入了回忆之中,“你似乎本能地知道谁可以信赖,谁应该提防。在你很小的时候,你就可以很快地看穿事物的本质,采取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加以解决。而某些时候,你又不惜花很多心思去周密布局,把一切细节都加以考虑。很多时候,教你东西的时候,我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就是无论我教什么你都能马上理解……”
郑宇苦笑一声,没说话。
“你两岁的时候,我就见过你。”许凡幽幽地说道,“那个时候,小雪经常会带着小巍跑去给你们上课,带你们玩。那时候你就已经很是聪明伶俐,又很乖巧,小雪最喜欢的就是你。”
郑宇一愣,脑海深处残留的一些记忆残片,终于泛起一丝灵光:“糖人阿姨?!”
许凡点了点头:“那时候她老用糖人去you引你们唱歌跳舞,你们都叫她糖人阿姨。”
郑宇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心里却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你们那些孩子,其实就是老师养子的备选。”许凡说道,“那个时候老师已经快五十岁了,结婚也已经十年,却一直没有生育……我建议老师收一个资质优秀的孤儿作为继承人,这样可以避免我们这些人因为继承人的问题生出某些念头。其实我的想法,除了不想老师把我放在炉子上烤以外,也是觉得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和老师夫妇一起,才能好好奉养他们安度晚年,也只有这样一个孩子可以完整地继承我们的一个思想,把这个事业传承下去。”
郑宇听得入了神,忍不住问道:“那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许凡摇了摇头,“你的命很大,据说是土匪屠村之后的废墟里被部队现,再晚一点可能就没命了。你的家乡,应该是在湖北罗田,大别山南。”
郑宇沉默无语。那本来就是他前世的故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前世今生,郑宇和郑宇,他一时也失了声。
“这段时间,我会和你好好谈谈记忆中的历史。”许凡认真地说道,“掌握了这些历史情况,以后会对你,对这个国家有很大帮助。”
郑宇点了点头。
“现在该你提问了。”许凡说道,“关于我们这些人的历史,我们所知道的未来,你有什么要问的?”
郑宇盯着对方,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我第一个想不明白的,就是当年你们怎么想到利用犹太人和英国人,而且又怎么就利用了这么多年。”
许凡点了点头:“这个的确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先,这和我们当时的形势有关。”许凡喝了口红酒,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们有前的一些军事思想,有一些前的经济和政治理念,但苦于缺乏实力,这就很难把这些思想物质化。而我们先需要的,就是资金,以及和西方的渠道,也需要英法这样大国的庇护和支持,避免在早期就被敌对力量扼杀。”
“那个时候,老师和我们一起分析了安南的局势。老师认为,中国的衰落打开了英法在印度支那和中南半岛扩张的野心。当时整个地区开化的国家只有一个暹罗,而且处于英法的夹缝之中,只能左右逢源。中南半岛的局势,说白了是英法之争。”许凡说道,“那个时候法国占领了安南南部,准备向北进,并且准备进一步侵占属于暹罗的柬埔寨和老挝。而英国人,正在准备从印度扩张到缅甸,只是碍于法国的干涉,以及清朝对于缅甸的庇护。”
“对我们威胁最大的,还是法国人。根据历史,我们知道英国人的殖民扩张已经在逐渐接近其国力能够支撑的极限,老师认为英国人是可以利用的盟友。所以老师和英国远东殖民当局建立了联系。”许凡说道,“不过最开始,英国人对我们抱有怀疑的态度,只是因为我们英语不错,而且对国家政治经济军事形势梳理得很清楚,所以给与了礼遇,并且对伦敦打了报告,但也只是认为我们是一支可以利用来牵制法国人的力量,不妨考虑‘给与适当支持’。而这个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内森尼尔?罗斯柴尔德,罗思柴尔德家族的现任族长。”许凡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想起了某些很有趣的事情,“他那个时候被他父亲安排到东方旅行,考察商业。在海防的法国殖民地见到了乔装改扮的我们,jiao谈之后彼此感觉很好,后来他就跟着我们去了北部,彼此都很投缘。”
“老师那个时候跟我们讨论,认为可以利用犹太人,尤其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力量作为纽带,把整个欧美犹太世界和英国的力量撬动起来。”许凡继续说道,“大概是由于犹太人的商业哲学比较唯利是图,而各国的统治者也有意把社会上的不满导向这些替罪羊的缘故,欧洲一直有着反犹的传统。尤其是拿破仑战争之后,欧洲在十九世纪上半页掀起了新的资产阶级革命1angchao,在这之后,很多国家开始有意把社会对剥削压迫的不满导向民族矛盾,也就是所谓犹太商人,并且对犹太人采取了大镇压。俄国就在东欧系统xìng地屠杀了犹太人。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之后,几乎所有的西欧和中欧国家都出现了新的反犹主义1angchao,尤以法国为典型,而且他们直接通过立法,并鼓动群众运动煽动狂热的反犹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