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见状,若有所悟道:“王翦将军错了,两军对敌,为将者不应为敌方所诱动,凡是敌方要我们做的,我们就应当反对,而敌方害怕我们做的,我们就应该坚持。项少龙提出挡剑,正说明他的剑术和反应乃是其长处所在,而骑射乃是其短处。王将军纵使在下面的比试中射中了项少龙,在战略上,却是负于了对手。相反,项少龙能够抓住对方的迟疑,及时请大王准许,却是高明的战略,只要大王一开口,这战斗方式,便是对项少龙有利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一边的韩非连连点头,说出一个“好”字来,苏樱笑嘻嘻地望向了梦渊,而梦渊则开怀地笑道:“你能自己想到这些,吾心甚慰矣。”
项少龙得了墨子剑法补遗后,果然剑术大进,王翦连发四箭,他左格右挡,竟是硬撑了下来,双马交错,两人拔剑互砍,项少龙的剑术胜了一筹,而王翦的马术,却远在他之上,两人双剑并举,勇猛斩杀,险象环生,却一连数合,难分胜负。
梦渊见状,便按照预先计划的,向吕不韦高高举起了手中酒杯。吕不韦猛地站起,大声喊道:“且住”。
众人愕然向?望去,只见吕不韦走到台边,朝庄襄王跪下禀报:“项少龙王翦两人无论剑技骑?,均旗?相当,臣下不想见?们任何一方稍有损伤,故请大王判为不分胜败,两人同时荣任太子太傅,负起训导太子重责。”
除了少数几人,其余诸人,都面露愕然之色,吕不韦表现出来的这种容人大量,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姿态拉高了一个层次。待得众人反应过来,却是一片喝彩声。
“两位以为如何?”秦庄襄王赞许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问道。
“这吕不韦真是个高明的家伙。”项少龙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王翦交手数合,他知道对方的实力确实不在自己之下,而在体力和耐力上更胜了自己一筹,再打下去,自己的胜算着实不高。便也还剑入鞘,恭敬地道:“王将军骑射盖世,剑术超群,臣下至为钦佩,吕相之建议,正合臣下心意。”
王翦的心情却颇为复杂,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得到了一展自己抱负的机会。便也和项少龙一道,到了秦王台前谢恩,却不知道有几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此时众王公大臣拥下台来,争着向两人道贺。尤其是蒙骜,对王翦表示出了明显的善意来,让后者好一番欣喜。
庄襄王见到这个和谐圆满的结局,满面笑容。除了阳泉君、邱日升和几个死硬派脸色阴沉之外,众人得睹如此神乎其技的比武,人人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这场比武,算是成就了项少龙和王翦的名声,让这两个人,正式进入到咸阳各方势力的眼中。但这对于咸阳的整个大局,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雨,真正的较量,才不过是刚拉开了序幕。
这两天的战斗让三小都开了眼界,尤其是白胜,收获最大,在比武结束后,和梦渊等人,足**流了数个时辰之久。
“此儿,天纵之才,真不知道在梦兄弟的培养下,能够走到何等地步。”多喝了几杯的韩非,眼神中带着几分迷离,衷心地赞叹道。
“胜儿能够有今日的见识,韩兄着实功不可没。”苏樱为其斟满了酒杯道。梦渊和白起诸事奔忙,梦渊所授的,又大多是偏于道和方法之类的东西,这白胜的日常学业,主要是由她和韩非在做。看着这白胜在短短数月中,从一个豪勇的孩童,逐步成长为一个胸有城府,见识不凡的少年。做师长的,心中多是宽慰和欣喜。
梦渊微微一笑道:“韩兄为培养胜儿费心费力,梦某多谢了,梦某以为,韩兄也应当在教导途中,归纳出自己的大道来,一旦时机成熟,便可流芳天下,这一天,应该不会久了。”
韩非大喜,点头道:“多谢梦兄弟,韩某这些日子来,细细思考昔日之言行,确实发现韩某的过去,有些书生意气了,这教化天下,绝不是什么士大夫的夸夸其谈,而是要身体力行,方能知晓自己道之不足。韩某也学了邹夫子的五德始终说,深以为然,此士大夫之道,仅为五德之一,唯有五德俱全,这国家才会兴旺繁荣。”
当天晚上,在吕府,召开了一场私人宴会,参与的,是吕不韦一方核心的几个人物,包括了吕不韦,梦渊,管中邪,蒙骜,图先五人。其中管中邪是因为在渭南武士行馆之战中击败了邱日升,俨然已是咸阳的第一剑士。加上对吕不韦忠心耿耿,和梦渊的极力举荐,已经成为了吕不韦麾下的剑士统领,正式进入了吕不韦的势力核心。
吕不韦大笑着斟了一杯酒,敬梦渊道:“此番动作,我吕府声望,势力大涨,梦老弟筹谋之功,当属第一。”
梦渊笑着举杯道:“此皆主上英明之功,若非主上识人善用,我等岂会有此成绩,梦某也敬主上。”
吕不韦高兴地干了,他到咸阳这么多年,虽然深得庄襄王恩宠,权势滔天,但因为他很有些好大喜功,飞扬跋扈,和咸阳其他势力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少有像这些日子的风光,商人的性子就是如此,谁能给他带来最大的利益,他就最信任谁,是以梦渊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然一时无二。
席上,吕不韦连连举杯,向在座诸人敬酒,让几人都喝得微醺,他自己更是喝得满面通红,酩酊大醉,连本来想说的话都忘了。
“梦老弟,昨天吕某一时高兴,喝得高了。”第二日,清醒过来的吕不韦单独让梦渊留了下来,揉着眼睛道。
“呵呵,昨天梦某也多喝了几杯。不宜言事,不过早晨醒来后,倒是把这个准备好了。”说着,梦渊便取出了几张帛书,交给了吕不韦。
“妙哉,想不到梦老弟还有这一手好丹青。”吕不韦接过一看,正是昨日小盘的样貌,不仅有正面的,还有侧面的,眉目生动,栩栩如生。这几张肖像笔墨犹湿,显然是刚画不久。
“此事便也劳烦梦老弟了。”吕不韦点了点头道。
“肖老哥正在邯郸,有他协助,此事可轻松不少。”梦渊淡淡地道。
“嗯,你办事,我放心。”吕不韦听梦渊如此说,连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主上,梦某以为,主上当未雨绸缪,如调查下来,这嬴政是假,主上当考虑,安排一个真的。”梦渊道。
“老弟说的是,不瞒老弟,早在老弟动身去赵国前,吕某便得老弟提醒,物色了一些年龄相仿的少年,这些日子培养下来,其中一人,应当合适,不过尚有两个问题,未曾解决。”
“主上请说。”梦渊模着下巴上的短须,问道。
“其一是证据,当年我送给过朱姬一对龙凤玉佩,按照我得知的情况,这龙佩现在在那嬴政的手中。”
梦渊略一沉吟道:“敢问主上,这玉佩是何处制得,可有图样留存?”
吕不韦赞许地点头,取出一方帛书道:“这便是当日那方店铺的文契。”
梦渊接过文契,看了看,便小心地收好,淡淡地道:“此事不难,梦某必然令主上满意,至于另一样,可是那孩子的教化问题?”
吕不韦一拍大腿道:“正是,我收拢的那些个孩子,其中不乏良才美质,但这教化问题,却着实令吕某为难,此子需要对吕某言听计从,却又不能是个死士的样子,我听闻蒙将军说过,老弟在教谕上颇有心得,不知可有教我。”
梦渊想了想,便明白了吕不韦的难处,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吕不韦是个商人,论起商业来,自然是头头是道,但教育,却是另一码事,这时是百家争鸣的时代,思想流派极其复杂,但绝大多数流派,都以重义轻利为天经地道,这样教出来的孩子,在根本的思想观念上,又怎么能够和吕不韦合拍?要知道吕不韦要培养的,是一国的储君,即使不考虑小盘,还有秀丽夫人和成峤王子在,若是培养出来的人物太不成气候。那么纵使吕不韦手眼通天,都将会面临来自庄襄王朱姬方面,和阳泉君秀丽夫人方面的巨大压力。
用现代的观念解释,就是怎么去培养一个在思想观念,或者是世界观上,既符合这个时代,又符合吕不韦代表的势力的利益的人物。这可不是仅仅“忠心”二字能够解决的问题。
在思想上,吕不韦是个商人,而不是那些流派的宗师,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无比羡慕和渴望着这种一派言论的宗师这个头衔。
“梦某以为,此事当从两方面着手,主上的问题,是如何培养一个人的学问体系的问题。而至关重要的,是要让这个人认可主上的理论,那么请问,主上的理论何在,可得闻于天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