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到了家门口的巷子,蓓蓓忽然大叫要晨光停车,他就把车停在巷道中间。
蓓蓓身手矫健的跳下车,往回跑了一段路,在一辆轿车旁抱回一只浑身污黑发臭的小狈。
“你干嘛?”
“我下午就看见这只狗狗了,我越看越觉得它是那个女人要找的小狈。”蓓蓓毫不怕脏的把这只流浪狗举到面前端详着。“公的,西施,两岁,没错!”
晨光没有心情,也没有情绪赞成或反对。
小狈全身颤抖的被抱回家,蓓蓓将它放进浴白里用了大量的沐浴乳刷洗,她一边想着这只狗的主人愿意花十万块钱做为酬赏金,心里的欢乐便随着泡沫冲去后的毛色而转为疑惑。
蓓蓓牺牲了自己的一条浴巾来包裹这只小狈,她忐忑不安的把小狈抱到晨光面前,“你看颜色比较精准,它是不是白色带一点点棕色啊?”
小狈浑身湿渌渌的在浴巾里发抖。
晨光抚模了一下小狈的脑袋,“是有一点点不很白的毛在背上。”
蓓蓓忽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对了!”她赶紧拿吹风机吹乾小狈身上的毛,一边又望着无精打采的晨光,说:“你跟孟芹是不是分手啦?”
晨光停了半晌,“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讨论这个话题?”
“我知道你很烦,可是烦恼的事只要想清楚就不烦了嘛!想当初庄克勤逃婚,我还不是痛不欲生,可是——”
晨光忍无可忍的打断她的话,气道:“我的情况跟你完全不一样,这段感情是我主动决定结束的,谁像你这么后知后觉?上了礼堂才让新郎落跑了!”
蓓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不知道关心会使他暴跳如雷,更想不到自己会自取其辱。
晨光怒气未消,仍劈哩啪啦的指责她:“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为了十万块钱的酬谢金,你抱一只流浪狗回来,我看你根本连这只狗的品种都搞不清楚!”
蓓蓓霍地抱着小狈出去了,其实她哪是贪图那十万块钱的酬谢金,她只是看见这种宠物型的小狈流落街头便觉得格外不忍,但也许,它就真是那个女人寻找的爱犬啊!
晨光看见蓓蓓忽然冲出门去,悔恨之心油然而生,但她那么不识相的对他失恋的事情幸灾乐祸,难道他还要追她回来,向她道歉不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晨光的眼睛几乎每隔一分钟就要注意一下墙上的挂钟,失恋的情绪被彻底遗忘于蓓蓓夺门而出之后。已经过了两个钟头了,他不能想像蓓蓓抱着那只流浪狗会走到哪里去。
纯白的大浴巾和吹风机仍散落在地上,晨光将它们收进浴室,恍惚间听见小狈的叫声,他竖起耳朵,屋内一片死寂,也许是幻觉吧!其实打从蓓蓓抱着那只狗回来,他似乎没听过小狈发出任何一次叫声,它只是睁着乌黑的圆眼睛,傻呼呼的赖在蓓蓓的怀里。
不管怎么样,他决定出去找蓓蓓,夜太深了,台湾的治安可不能保证出了几件破不了案的命案后,守望相助的精神就会发扬光大。
晨光打开门,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正往上走来,他松了一口气,故作幽默的说:
“晚上一个人散步很危险的,除非你带的是只大狼犬。”
上来的人露出脸了,是致文,他显然对晨光倚在门口而感到十分诧异。
当然,晨光见了他,松懈的心情陡然又悬上心头。
致文下半身穿着一件非常时髦的牛仔破裤,但上衣却有不少让剪刀剪成横的或竖的洞,看起来真是怪异不堪。
“怎么会是你啊?”晨光呐呐的问。
致文面带尴尬的说:“蓓蓓在家吧?”
“你先进去等她,我到附近去找找。”
“啊?”什么意思?听这语气好像是家里的儿童走失了似的。
“嗯,我的意思是,她大概在楼下,你先进去等一会儿,我去叫她。”晨光急忙的下楼去。
天啊!蓓蓓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生气就把自己关回房间狠狠睡一大觉呢?天这么黑了,一个弱女子抱着一只看起来不超过三公斤的小狈离家出走,能走到哪儿去呢?
晨光一拉开楼下的大门,蓓蓓正巧要按铃。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蓓蓓的手上仍抱着小狈。
晨光见到蓓蓓,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的嘴角忍不住迸出一个笑来,“要不是你哥在上面等你,我才不打算出来找你呢!”
“我哥八成又跟心瑂吵架了!”蓓蓓和晨光一起上楼。
晨光跟在她身后,发现她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她说她去了那个丢了狗的女人家。“那你干嘛又把狗狗带回来呢?”
“她的西施狗找到了,而且她说我们捡的这只是马尔济斯。”蓓蓓越想越觉得好笑,于是便咯咯的笑个不停。
“十万块钱泡汤啦!”晨光揶揄的说。
“可是我总不能再把狗狗丢回巷子吧”蓓蓓求助的眼神望着晨光。
晨光疼惜的看了小狈一眼,“那就给它取蚌名字吧!”
蓓蓓眉开眼笑的说:“我叫它Money!”
“你想钱想疯啦?”晨光敲了她脑袋一记。
“没钱怎么去左岸喝咖啡呢?”蓓蓓搂着小狈,开心得像个小女孩。
晨光没想到之前的一句戏言,蓓蓓竟一直牢记在心,可是,她现在有了姜凯文这个明星男朋友,怎么还可能跟他一起去巴黎呢!但转念一想,蓓蓓并没有说一定要跟他到巴黎啊!
他们进了屋子,看见致文板着一张脸坐在椅子里看报纸。
蓓蓓问:“又跟心瑂吵架啦?”
致文站起身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我所有的衣服全被她剪破了!”
蓓蓓直觉又是为了孟芹,何况晨光的脸色变得十分黯淡,她赶紧将致文拉进自己的房间,以质问的语气说:“又是为了那个毒藤女对不对?”
“什么毒藤女啊?”
“当然是那位孟小姐啦!她攀到谁,谁就是一副死样子,她不叫毒藤女要叫什么!”蓓蓓让Money在房间玩耍。
“跟她没关系!”致文辩解道:“心瑂实在是变得太神经质了,就拿今天晚上来说吧!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聊了一下,她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拿着剪刀把我所有的衣服全部剪烂。”
蓓蓓睨了他一眼,“你那个朋友一定是女的。”
“这是什么世界啊!”致文更火了。“我跟她还没有结婚,我就连跟女的朋友讲电话都不行,结了婚还得了,我不如去当和尚算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蓓蓓已经可以想见他们势必分手了。
“我想先住在你这里。”致文说。
“我跟你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蓓蓓夸张的叫起来。
“欸,我是你哥耶!再说你跟晨光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我跟他一人一个房间,哪叫共处一室”
蓓蓓和致文居然你一言我一语的抬杠起来。
“唉,我的房间已经够小了,现在又要挤一个大男人跟一只小狈。”蓓蓓懒洋洋的倒在自己的床上,Money也跟着跳上来蜷缩在她身边。
“我睡哪儿?”致文环顾四周,居然连想拿来打地铺的床单都没有。
“你真的要住我这里啊?”
“我身上一毛钱也没有,难不成你要我露宿街头?”致文也挤上蓓蓓的单人床垫。
“你回去嘛!何必弄得这么僵呢!”
致文没精打采的用一根手指戳蓓蓓的手臂,“你不怕我回去会发生凶杀案啊?”
“活该,那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蓓蓓一点也不同情他。
致文似乎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你不收容我没关系,我去找孟芹。”
他一起身就让蓓蓓拉住。“大哥——”蓓蓓抗议的叫道:“你这样叫我以后怎么面对晨光嘛?”
“他跟孟芹迟早会分手的。”致文毫无愧色。
“如果没有你在中间穷搅和,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蓓蓓一想起晨光今晚从孟芹家出来的模样,心里就觉得难受。
“那你又不肯让我住在这里,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嘛?”致文气道:“我简直连你养的这只狗都不如!”
正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忽然听到敲门声,Money俐落的跳到门边汪汪的叫,蓓蓓拉开门。
晨光拎了一个睡袋和一套运动服给她,“别吵了,这个给你哥用,早点睡吧!”
蓓蓓接过睡袋和衣服,感动的谢了他一声,说:“不好意思,老给你惹麻烦。”
晨光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转头就走了。
致文抢过睡袋,唉了一声说:“晨光比起你来,真是厚道多了,亏我平常那么疼你,真是……”见到Money玩起他摊开的睡袋,他又叫道:“拜托让让,我要睡觉了,狗大爷!”
蓓蓓板着脸说:“叫它Money!”
“Money先生,晚安!”致文把Money抱还给蓓蓓。
心瑂约晨光晚上到店里喝咖啡。
晨光从“猫空”写生回来后便到“开心咖啡屋”。
咖啡屋的门上挂着公休的木头吊牌,屋内有微弱的灯光,晨光将脸贴近门上的玻璃窗往里面看,只见心瑂正坐在吧台上喝酒。
晨光敲了敲门,心瑂缓缓的转过头来,看见他后才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开门。
“不介意陪失恋的女人聊天吧?”心瑂问。
“无所谓,反正我也算是个失恋的男人。”晨光苦笑。
心瑂将音响流泄出来的爵士乐声音开到几乎听不见,她倒了一杯红酒给晨光,说:“我看不出你失恋,为什么?”
晨光紧握冒着冰凉水珠的酒杯,低垂着头看杯里的红色液体。“我总不能又哭又闹吧!”
“你伤心吗?”心瑂问。
晨光停了半晌才说:“失落胜于伤心吧!”
心瑂了解的点了点头。爱情对许多人说来,都不是生命的全部,但却是魂萦梦系的所在;恋情一夕间支离破碎,习惯于欢乐悲伤的情绪,忽然都不知该投射到哪里去了,这种感觉不叫失落叫什么呢?
“你恨孟芹吗?”心瑂问。
晨光摇摇头,感觉自己在孟芹身上已经耗尽能量,但他们之间恐怕不曾产生爱情,甚至连本能的都难以燃烧。
“你不憎恨、不愤怒、不懊恼、不痛心疾首吗?”心瑂激动的叫喊起来:“为什么你总是这么镇定?我们一心一意的付出,他们却在玩爱情游戏,白天应酬你、应酬我,晚上他们两个人耳鬓厮磨……你告诉我,你怎么做到不闻不问的?难道你就真的是一个八风吹不动的人吗?”
晨光一口喝尽杯中的红酒,苦闷的说:“我把我的心封闭起来了。”
“我很痛苦……”心瑂喝光了瓶子里的酒,眼睛已经流不出泪,她侧着头看晨光,“我长得不好看吗?为什么致文要移情别恋呢?他愿意放弃这间店,还有所有的投资存款,只求我让他自由,我有这么可怕吗?”
“既然如此,放手吧!”晨光像被触动了什么,语重心长的说:“强求来的感情只是一种勉强,放掉吧!”其实晨光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做得到。
唱片公司的Case做完后,他的时间完全自由,于是规律的带着画架四处画图写生,绝口不提他跟孟芹的事情,彷佛他从来不曾爱过她。压抑记忆是他治疗伤痛的一种方式。
虽然有些感情谘询顾问的建议是,让自己重新面对不堪的往事,趁此正视伤痛,尔后面对事实。但看看心瑂的处理,无论心平气和的找情敌谈判、痛不欲生的自残、歇斯底里的伤害恋人,终究还是难以挣月兑情爱的漩涡。
晨光于是决定把自己的心悄悄的封闭起来。
* * *
致文在接到心瑂的电话后,有点想挽回这段持续多年的感情。
心瑂在电话里以极端冷漠的口吻说:“你说只要给你自由,你什么都可以不要,所以咖啡屋现在已经没你的份,其他的投资也一样。”
致文像猛然挨了一拳似的,眼前金星乱冒,他似乎在发火的当儿曾对她说过这样的气话,但是,气话怎么能当真呢?
他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丢弃全身家当,只为了摆月兑一个他不再爱恋的女人啊!
但是,来不及了,心瑂报复的心意十分强烈,他的证件和私章摆在两人同居的屋里,心瑂就趁着他离家这些日子,把他们合伙的所有投资占为己有。
今天,他直接找上心瑂,想跟她谈谈。
“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致文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恨你呢”
心瑂昨夜喝了许多酒,至今仍有些微醺。“对,我希望你恨我。”她口齿不清的说:“既然你已经不爱我了,那你就恨我吧!最好能把我恨到骨子里去,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你知道你这样很愚蠢吗”致文吼道:“我们不当情人也可以是朋友,你何必把自己弄得这样可恨呢!”
心瑂的眼睛充满了眼泪,她哽咽的说:“我承认我现在的确让你觉得可恨,但是我不愚蠢;愚蠢的人是你,因为离开我,你就一文不名,你一切得重新来过。”
致文甩了她一耳光,心瑂愣了两秒也给了致文一记耳光。
他忽然紧紧的拥住心瑂,瘖哑的说:“心瑂,我们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互相伤害呢?”
“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想这样……”心瑂软化在致文热情的亲吻之中,她的心神荡漾,彷佛回到两人热恋的时光。
致文将她抵在吧台上,火热的双唇一路探索进她的棉质衬衫里,他的双手握着她的腰际,轻轻的搓揉她的背脊,当心瑂恍惚之际,他梦呓般的在她耳边说:“你要我走吗?”
“不要!”
“我们重新来过吧!”
“嗯。”心瑂的喜悦像回旋的音乐,由弱转强,由低回逐渐高昂。从刚认识致文时,她就爱上他,但他身边围绕着许多女子,他和她躲迷藏似的爱情若隐若现,亏她是个死心眼,才能耗到今天。但她最精华的青春岁月就要过完了,他干嘛舍孟芹要跟她重新来过呢?
这一转念,她便不由得生气起来,他是舍不得那些钱全落到她的手上吧!开玩笑,她虚掷在他身上的青春岁月,岂是这些钱所能弥补的?
致文仍温柔的吸吮心瑂的耳垂,彷佛他的心还牢牢系在她的身上。她心里恨得不得了,这算什么!就为了图那些钱,要这样跟她演戏?
“孟芹的电话几号?”心瑂问。
“啊?”致文弄不清楚她怎么会在这时候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
“我现在要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在我这里。”
“别闹了!”
心瑂重重的推开他,发狂似的捶打他的胸膛,“无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想脚踏两条船,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又发什么疯了!”致文手忙脚乱的制止她,混乱中打翻了吧台上的红酒,他好不容易月兑身出来,新买的白色T恤让酒汁溅得斑斑点点,他发誓,再也不要跟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扯上关系。
致文走了。倒在吧台上的红酒一滴一滴的沿着桌沿滴下来,心瑂望着杯子里几乎漏光的酒,真像她的感情,一点一滴转眼就要流光了,心瑂倏地起身追出门外,马路上只有熙熙攘攘的人和车,她的爱情远走了,跟着致文远远的避开了她。
摄影棚里,蓓蓓让造型师替她梳了两条印地安发辫,银色系的彩妆使她看起来有些妖娆,她并不喜欢这个造型,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支MTV的主角身上。
主角是个刚从香港过来,尚未走红的偶像型男歌手,唱片公司的人从一进棚就簇拥着他,空中流泄着他新专辑的情歌,严重的广东国语让蓓蓓听了半天仍听不出一句完整的歌词。
这支MTV从清晨拍到晚上,蓓蓓不停的依照导演的吩咐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接着和男歌手擦身而过,一样是左一次、右一次,一整天这样绕下来,弄得她头晕眼花。
收工时花店的人送了一大束花过来,工作人员还以为男歌手这么快就有歌迷了,但花店的人却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位于蓓蓓小姐?”
“我是。”蓓蓓接过花,对这份意外的礼物感到颇为惊喜。
化妆师伸手挟起附在花束上的小卡片。“罗密欧,谁啊?”
蓓蓓耸耸肩,她猜是凯文吧!但又不能十分确定。
这束花灿烂得有些招摇,工作人员纷纷过来探问,因为卡片上写着罗密欧,有人就说:“蓓蓓,叫你那位罗先生带点水果、零食来探班嘛!”
“我也不知道罗先生是谁啊!”蓓蓓笑说。
“这里又没记者,怕什么?”男歌手的女宣传语气有点酸。
收工出来,街上的商店多半打烊了,大伙儿提议去吃消夜,蓓蓓看见凯文的车停在对街,于是吞吞吐吐的说肚子不饿不去吃了。
化妆师说:“我们去啤酒屋嘛!吃菜总行吧!”
“改天吧,我家的狗狗还等着我回去喂呢!”蓓蓓打发了大伙儿上车离去,才看见凯文掉转车头向她开过来。
蓓蓓上车后凯文直盯着她笑。
蓓蓓捧着花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这束花不是你送的吗?”蓓蓓有些诧异。
“我不记得我送过花给你。”凯文戏谑的说:“男朋友交太多,穿帮了吧!”
蓓蓓想了想说:“如果不是花店的人弄错,那就表示你有情敌出现罗!”
凯文睨了她一眼,“开心吗?茱丽叶。”
蓓蓓瞪了他一眼。花果然是他送的,没事这样寻她开心,真可恶!
“明天有没有通告?”凯文忽然一脸正经。
“有啊!还是拍这支MTV。”
“那你就不能来送我了。”
“你不是过两天才去哈尔滨出外景吗?”蓓蓓猜他的行程改了。
“提前了。”凯文的表情有点无奈,“我本来以为制作人跟我开玩笑的,原来真的要走。”
“去几天?”
“一个月吧!反正整组戏的人你都认识,想我的话就飞过来看我啊!”凯文握着她的手,彷佛有点惆怅。
“你不怕被人家发现?”
蓓蓓想藉此试探凯文的心意,只见他果然犹豫了一下,说:“那我打电话给你吧!”
“好!”蓓蓓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在这个圈子里,秘密交往的情侣大有人在,但她总有点儿怅然。
凯文送蓓蓓到门口,正巧晨光骑车回来看见他们,只见蓓蓓手里抱着一大束珍珠玫瑰,离情依依的跟凯文道别。
晨光锁好车子,拎着安全帽经过他们身边。“嗨,怎么不上楼去坐坐?”
“不用客气,我马上要走了!”凯文以为晨光是蓓蓓的哥哥。
晨光上楼去时,听见蓓蓓说:“他是我们的二房东。”他觉得蓓蓓是在刻意强调“我们的”,想必她是担心凯文误会吧!
没多久蓓蓓哼着歌进门来,她故意捧着花在客厅里兜了一圈,“我生平第一次收到这么大一束花耶!”
Money在蓓蓓脚边跳啊跳,晨光抱起它,“没看见你妈咪抱着那么大一束花,哪有空抱你!”
蓓蓓从花束里抽出一张小卡片递给晨光,“你看!”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粉红色万用卡,卡片上写着:
送给亲爱的茱丽叶,祝拍摄顺利!
罗密欧字ˉ
“原来不是你男朋友送你的啊!”晨光说。
“当然是凯文送的啦!因为我们公众人物谈恋爱很麻烦,所以他才想出这种办法啊!聪明吧?”
“聪明。”晨光点点头。
“有没有花瓶?”蓓蓓问。
晨光看了看她的花束,“有,但没有这么大的。”
蓓蓓在橱子里找到两只啤酒杯,她把花拆成两束,分别插进两个杯子里,并放了一只在晨光的桌上。“一束送你。”
晨光笑说:“把男朋友送你的花转送给别的男人,太对不起人家了吧”
“是吗?”蓓蓓把Money抱到身上,“我被人甩了一次,这次,我一定要提醒自己,不要把感情放得太多。”
晨光自己也算是个情场上的败将,不便多说什么,但他却可以感觉到蓓蓓患得患失的心情。
蓓蓓看见他的画架上摆着一幅尚未完成的水彩画,画纸上是一株盛夏过后的残荷。“你最近常出去写生?”
“化悲愤为力量嘛!”晨光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跟孟芹还有没有联络?”
“暂时……”晨光顿了顿后说:“暂时不联络了,毕竟我不是那么豁达的人,勉强自己装得很坚强,其实也满累的。”
才说着,致文拎着一大袋的水果和盐酥鸡进来。
“嗨,你们都还没睡啊!正好我买了一点消夜回来。”他把水果和盐酥鸡摊在晨光的桌上。
晨光收拾着画具,“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睡觉了。”
“晚安!”蓓蓓说。
晨光回房后,蓓蓓立刻问致文:“你还要在我这里住到几时啊?”
Money抬着脖子,不停的嗅着桌上食物所发出的香味,致文拿了一块盐酥鸡喂它,一面问:“香不香?好好吃对不对?Money!”
“哥,你不要老是顾左右而言它好不好?天下哪有人像你这样子,抢了人家女朋友还有脸住在人家的屋子里。”
“蓓蓓!”致文抗议道:“你这样说太尖酸刻薄了吧!”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见到晨光不尴尬吗?我都替你尴尬得要命。”
“我知道,可是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啊!”他把今天去找心瑂的事说给蓓蓓听,当然,他仅挑自己吃亏受委屈的部分说。
蓓蓓因此联想起自己被庄克勤抛弃的那段拮据的日子。
“老爸老妈如果知道你现在也人财两失,他们一定气疯了!”
“你才人财两失呢!我这叫做破财消灾,懂吧”致文进房里去。
蓓蓓忽然又听见他大叫:“喔,Shit!Shit!”
致文冲出来追Money,“你看你这只狗做的好事,臭Money!居然在我的枕头上尿尿!”
Money惊慌失措的满屋子乱窜,但仍然让致文逮到。它被狠狠的打了几下。致文一松手它就飞也似的逃进晨光的房里。
蓓蓓回房间整理善后,致文气急败坏的责备道:“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啊?没事养只狗在家里搞破坏,前天玩光一盒面纸,昨天咬坏我一双鞋,今天更离谱了,居然在我的枕头上撒尿!”
“晨光被它咬坏一大把画笔都不生气了,你鬼叫什么嘛!”
Money的破坏性虽然很强,但却也给他们无聊的生活带来不少意外与惊奇,然而致文显然已无法忍受下去了。
“我被你们那位Money先生打败了!这个位子还给它,我住朋友家去。”致文气呼呼的走了。
晨光听见关门的巨响,因此抱着Money探头出来。
蓓蓓正拎着枕头要进浴室,看见Money,特地把枕头凑到它面前,骂道:“怎么可以乱尿尿呢?不卫生的家伙!”
“这样就把你哥气跑啦”晨光问。
“他住朋友家也好,免得你们见面尴尬不是吗?”
晨光无言以对。
* * *
徐雳忽然约蓓蓓谈出写真集的事。
“什么性质的?”蓓蓓半信半疑的问。
“就是现在一般电视明星拍的那种罗!”徐雳啜了一口红茶。
自从“香港?百点子”的老板跑路后,徐雳就失去了据点,平常约演员、排秀,只好利用咖啡厅来当接洽地点。
“那是露还是不露?”蓓蓓再问。
“露两点而已。”徐雳比了比自己的胸。
“露两点还叫而已啊”蓓蓓吐了一下舌头。
“五百万呐,小姐!”徐雳又继续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游说道:“而且书出来了以后,他们打算花一千万帮你做宣传,欸,机会难得耶!你想想看,这之后的周边利益有多少?以后你电视、电影、工地秀,接都接不完喔!”
“我不能马上答覆你,徐大哥,你再给我几天的时间考虑吧!”蓓蓓的脑海里闪过宫泽理惠,及几个前不久才拍摄“公子”国际中文版的封面女郎,写真集如果能拍到那样的效果与水准,倒不失为让她演艺生涯起死回生的一记猛药。
蓓蓓回家后打电话给如意,说有人找她拍写真集。“你觉得我要不要拍啊?”
“五百万耶,我看你当一辈子二线演员也赚不到五百万。”如意啧啧两声,娇嗔道:“想想以前我帮『香港?百点子』拍3级片真是不值,还不是露两点,才五万块而已!那时候我还高兴了半天,真老土!”
“可是我担心拍完写真集以后,我就嫁不出去了。”蓓蓓握着话筒惆怅的说。
“你洁身自爱了这么多年,除了赚不到钱以外,还不是嫁不出去。”如意笑说:“你要是不想拍的话,别勉强,就推荐我去好啦!”
电话筒传来嘟嘟的插播声,蓓蓓结束和如意的抬杠,把电话切过去,是致文。
他急促的说:“爸爸住院了,我订好了机票,你准备一下,等会我们在松山机场碰头。”
“怎么回事啊?”蓓蓓脑筋一片空白,但电话已经收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