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醒的似乎比往日晚了许多,大刘庄的村民们都下地了,它竟还睡眼迷离不肯起来。也因此,这个炎夏的早晨,难得有了一丝丝的凉意。刘秀才因为连几天噩梦缠绕,短了精气神,风雅之相稍月兑,漏出一点猥琐之态。今早刘老三起的特别早,漱口洗脸拾掇了一番,咬了两口大馍,喝了几口汤,就急匆匆的到镇上赶集去了。
道口镇,辖大刘庄,卫村,梁坑……虽然不够大,可人口够多,每逢二五八的集会,也是相当的热闹。刘秀才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向老梁的“驭宝轩”。
这老梁本是刘秀才的初中同学,初中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对古旧玩意有着浓厚的兴趣,经常捣鼓一些破烂玩意,当成宝贝,在同学面前到处炫耀。老梁初中没有毕业,就开始走街穿巷,搜罗古货。有一年,也不知他从哪里弄到了一块石头,结果在外地卖了一个好自认为几百块钱的天价,后来听说那人一转手卖了好几万,悔的肠子都绿了,但也从此对这一行当信心大增。经过许多年的潜心钻研,老梁自信自己的鉴赏水平,相信自己再不会看走眼,就开了这“驭宝轩”。虽然取了一个“驭宝”的名字,可能机缘不够,其实简陋而不失几分典雅的店里并没有一件镇店之宝。
“老梁,你快帮我看看这宝贝!”刘秀才一脚踏进“驭宝轩”的门坎,就从怀里取出那对象嚷嚷道。
老梁正一手拿着破铜碗,一手拿着放大镜,努力的辨认着上面模糊的字迹。他闻声抬头,看到老同学手里拿着一件用白洋布包着的东西,就停下了手里的活,一边接了过来一边说“来了,坐,茶自己泡。”
接过刘秀才的宝贝,黑黝黝一块牌子,刚一入手,一股阴气,从手心凉了脚心,不禁打了个寒颤,吭吭吃吃的研究了好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刘秀才再坐不住了,站起来问道:“怎么样?可值钱吗?这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你知道的,我祖上坐过大官的。”
老梁抬头看了刘秀才一眼,又吭吭吃吃看了半天,说了一个字:“屁!”
“什么,”刘秀才坐不住了,“你再仔细看看,这真是祖上传下来的。”
“不是金,不是银,你骗那个抓瓜。”老梁不屑一顾说道,“老同学了,给你五块钱。”
刘秀才一把抢过来,“五块钱,我祖上留下的东西只值五块钱!”
“五块钱,还是看老同学的面子,”老梁不耐烦地说。
刘秀才想了半天,看来是真不值钱,不卖就全赔了,卖了还可挽回点损失,“再多给两个,我这可是传家宝,怎么说也得十块钱。”刘秀才想怎么也得弄个够本。
“六块钱,愿卖就卖,不卖走人,”老梁没好气地说。本来老梁名叫梁发财,和刘秀才素有怨恨。在初中时,两个人就是情敌,因为刘秀才学习成绩好,老梁成绩差,输了美人,含恨离校。
刘秀才思量在思量,一咬牙,一跺脚,“卖了。”
老梁得了这个玩意,隐约感到这是个稀罕玩意,可能会值钱,心中有些抱不住喜悦,忙兴冲冲走到里屋对老婆说:“看,宝贝!”
“哪儿来的?”婆娘问道。
“知道刘秀才那狗日的吧,就是他给我送上门来的,它个狗日上我的当了”,老梁喜不自胜。
刘秀才出来老梁的店,垂头丧气,什么也不看就知道低着头往家走,心中暗自懊悔,平日里自负足智多谋,不想赔钱买卖,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想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卫小虎的舅梁二狗。
梁二狗一看是刘秀才才知道骂错人了,满脸堆笑“哥,你来赶集了,这么早就回去,走,在逛逛,晌午咱哥俩喝两盅。”
刘秀才正郁闷的不行,见二狗如此热情,也不推辞,说:“走,大兄弟,先茶馆坐坐。”二人拐进了旁边的一家茶馆,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二狗问道:“听说你们村头城隍庙里城隍老爷的鞭子被人偷了,可是真的?”
刘秀才点了点头。梁二狗痛惜的说:“这可了不得,城隍爷的法力,可全在这鞭子上。有一年我娃害病,怎么也治不好,我到城隍庙里去了点香灰,给娃喝了居然好了。”
“那不是鞭子,那是拂尘,”刘秀才毕竟是读过书的人。
“福人,什么富人,”梁二狗不解问道。见梁二狗不懂,刘秀才心情不好也懒得纠正了。二人东拉西扯,不觉到了晌午,梁二狗做东点了几个菜,打一斤高粱酒,对饮起来。L刘秀才始终兴致不高,想起早上的事,不由得叹了口气。梁二狗见状问道:“大哥,怎么回事?给兄弟说,我帮你解决。”
刘秀才本不想说,耐不住梁二狗一再追问,也合了两盅酒就说起早上的事来:“你说我家的传家宝,他就给了六块钱,你说他亏心不亏心。”没想到这么一说,竟让耳狗想起了自己的隐痛:“哥,你上那狗日的当了,你知道他怎么开起了‘玉宝轩’?当年我家里的一块玉石被他骗了去,只给了我六分钱,他一转手卖了好几百大钞,最后我去找他,竟然被他放狗轰了出来,你说这人的心啊是不是让狗吃了?”
刘秀才一听,心里顿时更加的难受,愈加的相信自己的令牌价值连城,高粱酒一口接着一口,道:“当年的那块玉石是你的?真是可惜了。”
两个人同病相怜,喝一口酒诅咒一句梁发财挣了钱买药吃。不觉日头偏西,两人踉踉跄跄各自回家。
却说梁发财得了宝贝,也喝了点小酒,就感觉从中午耳朵发热发烫。到了晚上又把令牌拿出细细观看,上面的字自己也不认识,反正是个好玩意,一定能卖个大价钱,正在观看期间,就见一个老头进来说:“这又不是你的东西,你要来干嘛?不如把它给我”,说着就要拿走。
梁发财忙把令牌又一把抢了过来,老头冷笑道:“不舍得,就怕你无福消受。”说着就消失了。梁发财打了个激灵,睁眼一看令牌还在手中,细看令牌更感觉阴森恐怖,上面有个字,好像认得,细细看来,分明是个“鬼”字。梁发财,啊!的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婆娘吓坏了,忙起身给他灌了几口热茶,这时梁发财长出了一口气,苏醒过来。
“孩她爹,你这是怎么了?”婆娘焦急的问。
梁发财缓了缓神,看看掉在地上的令牌说:“我刚才梦见城隍爷了,他说这东西不是咱的,留着要招大祸。”
想想早上刚接令牌时的感觉,刘秀才病怏怏的样子,更肯定的说:“这是个祸害,怪不得刘秀才把它贱卖给了我。你没看见刘秀才早上来的样子,人不像人,怪不像鬼,肯定是被鬼缠得。”
梁发财婆娘一听心里也害怕了说:“那咱把它扔了吧?”
“扔,那不便宜刘秀才,明天给他送过去”说着又感到头一阵发紧,“快扶我,到床上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梁发财感到身体发硬也起不来床了。他老婆看见这样就拿着令牌,一路哭骂到了大刘庄。刘秀才刚起床,还在懊悔昨天的事,就听见外面一阵叫骂:“你这个杀千刀的刘秀才,你把我男人害死了,我也不活了。”
刘秀才一开大门就看见梁发财的老婆披头散发,在自己门口撒泼。“你个婆娘,你大早上找什么晦气。”
看见刘秀才,梁发财的老婆扑了上去,撕扯,鼻涕眼泪都往刘秀才身上蹭。
众人将二人拉开,刘秀才身上已是黄白鼻涕挂一身。大刘庄的人还是向着刘秀才,说:“有事说事,你这样撒泼可不对。”
梁发财的老婆把令牌拿出扔在地上,边哭边说,众人听得不甚明白,大概就是刘秀才卖了梁发财一个破牌子,骗了梁发财的钱,梁发财今早就不能动了,快死了。人命关天,众人一边劝说梁发财的老婆赶紧回家给老梁治病,一面劝刘秀才赔钱了事。刘秀才在众人劝说下失去了主张,给了梁发财的老婆二十块钱。梁发财老婆还是不满足,众人中有明白事理的说:“你说刘秀才害得,又没什么凭据,打官司也不能嬴,还是拿着钱走人吧,不然打起官司,一分钱也拿不到。”
梁发财老婆这才嘟嘟囔囔走人,一路上逢人就说刘秀才骗了自家钱。可怜的刘秀才前后倒贴若干钱,又落了一身坏名声。幸好,令牌又回来了。
当夜刘秀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那里把令牌卖个好价钱,只觉得有人来到了床边,以为是自己老婆问:“衣服洗了没有,晾干我明天还要穿呢。”那人不回答,便抬头一看,是个陌生人,脸色青白,眼圈发黑,衣服式样古怪,有些腐烂,还透着霉味。刘秀才心里疑惑,这人是谁?还没等发问,那人发话了,声音很古怪,飘忽不定,有些阴森:“闻君有令牌一块,吾欲重金购置。”这些话,刘秀才还是能听的懂的,就问:“你能出多少钱?”那人从怀里掏出金灿灿元宝两锭,顿时花了刘秀才的眼。刘秀才一把将元宝拿再手中,放在嘴里咬了咬,有些异味,但确实是真金,刘秀才欣喜若狂,这下发了。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不见了,只把元宝在灯下细细把玩,突然感觉有个地方变了白色,用指甲一刮,金漆全掉,秀才急了,放在灯下一看,那里是元宝,分明白骨一块。啊!的一声醒来,刘秀才感觉嘴里有腥味,一吐原来是血,感觉自己伤了元气,失了精气神,顿时躺在床上人事不醒。
两天的工夫,两个人病到在床,生死未卜。如此希奇的事在道口镇立马传开了,顿时众说纷纭,有人说那块牌子是不详之物,谁得了谁倒霉,也有人说那牌子是个稀罕对象,非大福大贵之人不能承受,可笑刘老三和梁发财福小命薄,享受不了。
这时又传出,刘秀才的外甥是真龙转世,那令牌,原是他的。说这话当然是卫老实。有人不信说:那有什么真龙转世,迷信。卫老实对天发誓,并讲起卫小正出生时的天降异象,种种不凡,并找出人证。可以说,卫老实在卫小正的成神之路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