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住了一个星期,庄名扬才返回大风县,找到主任大老张,请了个长假。司法资格考试今年提前一个多月,七月底就要开考,现在已经是三月了,满打满算也就剩下四个月的时间,必须抓紧了。他已经下了决心,这次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去燕京参加辅导班,人生难得几回搏嘛。
请假其实就是个形式,法律服务所和绝大多数律师事务所一样,根本不开工资的,法工们接了案子,还要提成给所里,这就是个合作关系。所谓请假,就是打个招呼,礼貌上的事情。所以大老张一口就答应了,然后就一把抓住庄名扬,神秘兮兮地道:“你小子最近没犯什么错误吧?”
“您这是什么意思?”庄名扬一愣,哥们行得正站得直,一没偷拐抢骗二没贿赂法官,能犯什么错误?至于被秦勇拉到酒吧喝两杯,和坐台女发生些非重点肢体的接触,这搁在今天也不算什么错误啊?
“没犯错误?”大老张用狐疑地目光上下打量着庄名扬,那眼神仿佛特殊时期时红卫兵审查阶级敌人一样:“没犯错误局长亲自打电话到所里找你?你下乡的这几天,局长都打了三次电话了,你小子也是,下乡就下乡吧,手机也不开,差的没急死我!”
“局长找我?”庄名扬一愣,大老张口中的局长,应该就是县司法局的一把手王起明,如果是其他的副局,大老张就直接说是‘李局’或者‘王局’了。
县司法局是个清水衙门,也是个清闲衙门,这位王局长自上任以来,都没到过下面的法律服务所,自己和他更是没有任何交集,怎么就找上自己了?不过这也让庄名扬放下了心,司法局找,那就跟坐台女没关系了,要是公安局找来,恐怕还真有点小麻烦,自己和秦勇那点事,虽然够不上犯罪,但要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处理,那还是可以上纲上线的。
“你少跟我装傻,王局长说了,你回来后就立刻去见他,这事可别耽误了。”大老张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小子心高,迟早都得跳槽去做律师。可我告诉你,就算你做了律师,只要不出大风县这一亩三分地,那还是在王局长的治下,要是这尊大佛不高兴了,有你好果子吃!”
庄名扬一笑:“哪能啊,我又不是刚才茅庐的大学生,那么不懂事?好了我的大主任,我这就去见王局长,总行了吧?”
县司法局就是吴倩工作的地方,庄名扬也算是轻车熟路,直接奔了三楼的局长办公室。王起明正准备去食堂打饭呢,这就是司法局的惨淡之处了,换了工商、税务这样的衙门口,一把手吃食堂?党答应群众也不能答应啊,有得是人排着队等着请客呢。
王起明年富力强,还是西南政法的毕业生,今年才四十五岁。按说以他的学历和能力,弄个县法院院长、县公安局长什么的当当,那也是没问题的。还不是因为后台不够硬,人又风流了点,生活上出了点问题,这才被派到司法局混日子,心里不憋屈才怪了,所以平日里总是黑着一张脸,有个‘王黑子’的绰号,其实人长得白白净净、斯文的很,往祖上数八辈也没有非洲血统……
不过他对庄名扬倒是例外。听完庄名扬的自我介绍后,局长大人立即呵呵笑着走过来,亲热地和庄名扬握了握手,一脸的春风化雨:“哎呀,原来是小庄同志,你这个大忙人,终于肯露头了,不容易啊不容易,来来来,快坐快坐。”
庄名扬一脸的受宠若惊:“局长太客气了,在您面前,哪有我的座位呢?”
“什么话。你这个楚都市的大英雄如果不坐,我王起明也只能站着了?”
王大局长呵呵笑着,表现的非常亲民,就像是中央下到灾区慰问群众的大领导一样。
“大英雄?原来是这档子事。”庄名扬微微一愣,立即就明白了,感情还是空难那档子事,于是呵呵笑道:“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我不过是在合适的时间做了一件合适的事情而已,应该的。”
“说得好,小庄同志很有智慧嘛。”
王起明笑着递给庄名扬一根‘苏烟’,自己也点燃了一只,一面抽着,一面暗中打量着庄名扬。这次庄名扬入党的事情,是林市长亲自指示的,市司法局局长贾庆丰当做一等要事吩咐了下来,接到贾庆丰电话的时候,王起明就吃了一惊。当时他还不知道庄名扬是何方神圣,入党这种小事,怎么还惊动林市长了?
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庄名扬没什么背景,就是一个小法工,只是适逢其会成了空难中的英雄,这才被林市长提名入党的。可王起明并没因此就看清了庄名扬,作为一名受党教育多年的合格干部,王起明深深知道,在官场上是任何奇迹都可能发生的。庄名扬是英雄不错,因此得到奖金也正常,可林市长却特意为他提名入党,这可就不简单了,对这个小法工,自己绝不能等闲视之。其实当时就是林市长一时心血来潮,王起明是想多了。
总之在王起明看来,这个小法工是要笼络住的,就算他将来不能青云直上,自己把这件事办漂亮了,在林市长那里也是有加分的。
“小庄啊,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你入党的事情。”王起明微笑着道:“这是林市长提名,也是众望所归啊,你这样的英雄行为,已经符合一个党员的标准了,组织不把你这样的好青年吸收进来,将会是很大的损失啊。小庄,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照林市长的指示办理?”
“这个,不是说入党需要介绍人吗?我恐怕很难找到合适的介绍人……”庄名扬微笑着看向王局长。其实这年头别的不多,党员却是不少的,他要真想找个入党介绍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看王局长一副如兄如父的亲热样子,庄名扬也不是傻瓜,自然要给这位‘热心’的局长大人一个毛遂自荐的机会了。县司法局长如果做了自己的入党介绍人,那对自己的帮助还是很大的。法工和律师虽然严格上说不属于体制中人,却是游走于体制之中,这点道理庄名扬如果都不明白,那真是白混了。
“这个简单,你的入党介绍人,我来做!”王起明斩钉截铁地道。
“王局长,谢谢啊……”庄名扬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来,紧紧握住了王起明的双手:“您对我的帮助,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好好好,小庄别客气。”王起明欣慰地笑了,拍了拍庄名扬的肩膀道:“以后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好了。”他和庄名扬的身份悬殊,就是脸皮再厚,也说不出类似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的话来,不过话语中也流露出了拉拢结交之意,庄名扬自然是心领神会,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才告辞离开。
这回算是小有收获,找到了王起明这尊小神做后盾,庄名扬心情不错,哼着小曲,绕过了吴倩所在的宣传科,刚走出县司法局大门,手机就响了起来。看了下号码,庄名扬迅速接通了电话,笑骂道:“勇子,你丫的终于知道死回来了?这次出去下邳,估计又有野鸳鸯要杯具了吧?”
“那是,咱是谁呢,说到捉奸,咱认第二,大风县就没人敢认第一!”电话里传出秦勇爽朗的笑声:“怎么样,身体恢复了没有?”
“没问题了,打死老虎都行啊。”
“那就好,我现在在楚都,你快点赶过来。好久不见了,一起吃个饭,咱兄弟两个好好聊聊。”
“要吃饭你过来,还要我过去,分明是没诚意嘛。”其实庄名扬正准备去楚都几个燕京司考辅导班的分部看看,不过是打趣秦勇。
“不是没诚意,兄弟这回做的是大生意,当然要吃好的。晚上六点楚都嘉美酒店见,鲍鱼鱼翅随便造,想吃法国大餐都行啊。”
“呵,嘉美可是真正的四星啊,你小子真成土豪了?那行,就法国菜了,让你放点血。”挂断电话,庄名扬直接叫了辆出租,奔大风县汽车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