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的一声“我爱你”,让程父久久呆立。
半响,他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父一一看向暗坑里的三人。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伤悲,甚至是寂寞!
此时,暗坑里的三人,程老爷子、程母和程成,也都是满脸的泪。
小男孩程成虽然害怕着,可是他的哭似乎并不是因为害怕。仿佛,他是感觉到这个安宁完整的家,就要不复存在了,而自己就要失去自己的父亲,因此才哭泣,才流泪。
这个孩子,只有五岁,而这时的他似乎已经长大了,懂得了这生离死别的感觉,明白了这种痛苦。于是,他哭了,他流着泪。
程父在暗坑中三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眼神,放开了程母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去拉过木板,装得轻松的笑了一笑,道:“你们就在这里躲着,不管出现什么,都不要出来。或许,那怪物也不一定这里。”
说着,他便将木板盖上了。
合上木板的一刹那,只听程老爷子和程母心切的声音:“你要小心啊!”
“爹!”除此,还有一个稚女敕的声音。
这一刻,程父再怎么坚强,也都流泪了。这是诀别的泪水,这是悲怆的泪水。
泪水,总在离人感伤、心情凄怆的时刻到来。
它总是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落下。像是秋天里枯黄的树叶,被秋风轻轻一吹,便随风摇摆起来,最后掉落到地上。
泪水的掉落,抚平不了离人的伤悲!
程父盖上木板后,立刻又搬过一旁的一张大桌,压在上面。然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木板,仿佛眼神穿透了过去,看在程母三人身上。
这时,他脑子里一一浮现出刚才三人的表情。伤、悲、痛、苦、冷……各自心境瞬间转换。
当木板一角溅上两滴泪之时,程父那个高大是身影已经决然的转身而去。于此留下的,是苍白,是无奈,是痛苦,是凄凉……
“嘭!”
那是一声轻响,是屋门被关上的声音。
暗坑里的三人都抬头注视着上方,听着外面的一切。紧张着,颤抖着,期待着……
就连五岁的程成,也都静默着,注视着。
“嗷吼……嗷吼……”
怪兽叫声就在屋外!
声声如雷,惊震天地;
气息如恶,江海翻涌。
程成此时被程母抱在怀里,一动不动。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一个人去了外面?而那怪兽为什么要来?父亲在外面能够对付那个怪兽吗?
他,不懂。他,为什么要懂?!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知道?!
程母紧紧地抱着程成,冷汗湿透了全身。她不敢有一丝的放松,他的男人还在外面守着呢!他很担心程父,怕他会出事。她害怕着,她只能害怕着。现在,她能做到就是守着孩子和担心害怕,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嘭”!
突然的一声巨响!
击碎了房门,击碎了程母的心。
“啊——”
一声破碎心扉的惨叫声传来!
凄厉,悲伤,苍白……
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却是多么陌生的惨叫!
程母的心突然一紧,然后一松,仿佛彻彻底底的破碎了。就连那痛苦的感觉,仿佛都已经没有了。是的,她感觉自己痛入骨髓了,身体麻木了。唯有那泪水肆无忌惮的滑落下来,挂满了一张苍白的脸。
她听到程成抽噎一声,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而自己呢?也许大声的叫唤出来,大声的哭泣出来,宣泄麻木的身体,宣泄麻木的痛苦,释放绝绝的哀伤。可是,她不能叫出声,不能哭出声,因为那怪物就在外面。
仿佛,刚才的一声惨叫,已经成了世界的末日,或是这家人的末日,或者程母的末日。
一阵沉寂!短暂的沉寂!
屋外,衣衫撕碎的声音,骨头嘣脆的声音,细小却刺耳惊心。泪,无尽的涌出。悲伤,投进了地狱的深渊,却连着人的心,连着人的身体。
忽然,短暂的沉寂后,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离他们一点一点的近了。
程母很害怕,浑身颤抖着,心里愤怒着。
程老爷子流着泪,抬着头,静静的注视着,仿佛是在等待。他眼光幽暗,没有人能够知道那里面代表的有多少含义?没有人知道那双暗淡的眼睛,有没有波动着?
程成被程母捂住嘴,叫不出声,渐渐安静下来。
沉重的脚步声仿佛都要将三人的骨骼给压碎,将三人的心给踩扁,甚至将三人的泪给风干。但是,无奈中还是无奈。等待中唯有等待。
等待是一个过程,它会延续出一个结果。
嘭!又是一声巨响……
一切都变得沉寂了,一切的都变得凄漠了。
夜,仿佛已经不再是夜,而是一张魔鬼的嘴,将大地吞噬了。
“嗷吼……嗷吼……”怪物的声音渐渐远去,大地又变得安静了,村子也在沉睡中死寂着。
终山,那巨大的山影将周围的大地笼罩着,阴郁不堪,如冷冷冰封。
夜,很冷。
大地,很寂寞。
大方之家,晚宴处处,残剩如山;清贫之所,何时有羹,胃府空空。
家传代代,聚首相知,其乐融融;上下无亲,寂寞相伴,其悲苍苍。
这个世界本就孤寂,却怎奈增添人悲伤。孤独无错,世道孤独亦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