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的流逝中,人也跟着一步步的前行着。
风雨如晦,天地悠悠;轻舟起帆,踏水随风远,却一粟沧海中。
经过几天的剑法修炼,凌虚剑法第一式的第一个变法已经学会,且十分熟练了。荣凝说这个速度已经是非常的快了,准备在第二日教其第二个变化。
吃过晚饭后,南宫彧像往常一样拉着程成去玩了一阵,累了之后就各自回房歇息了。此时程成正在床上打坐练功,进入了入定状态。
夜晚的洞穴之中已经撤去了许多照明的工具,变得跟外面一样的黑暗。小院里虽然与外界的天空相通,此时却也十分的暗淡。
洞穴中仿佛有那么一丝亮光照耀着,有点微弱,又有点坚强。小院子里只有点点的星光发出极为冷淡的光芒,照不出几步地方,似乎比起洞里来,更加的黑暗一些。
寒寒的风儿在寂静的夜里流动着,没有发出呼啸之声,柔软而又轻盈,却冷若冰霜。
屋外小树的枝叶随着风儿飘忽着,发出细细的颤抖声,忽一会儿上,忽一会儿下,又左左右右的摇摆,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对身旁的情人撒着娇。既憨态可掬,又行貌怜怜。
一些小昆虫趁着万物俱静都开始行动起来,小小的身体穿梭于土壤中、花丛里、小树上、石缝间,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有的还唱着小曲儿,声音幽幽;有的又大声喧哗着,哼哼哈哈的,好不热闹。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极为轻细,与那些虫子的歌唱声夹杂在一起,不注意便混淆起来,听不清楚。
水里的那些鱼儿估计还没有睡着,用自己的尾巴拍打着水,好像是在向那些发出叫声的虫子示威,似乎在说:“你们到底停不停下嘴上的动作,不然我们跳出水面定然让你们好看!”
虫子们可不依,所以声音不但没有停下,却是越来越大。而且不多时又有更多的虫子加入了它们的行列。
于是,满院子的歌唱声此起彼伏,像波浪一样一层一层的向每个角落荡去。
鱼儿们反而是安静了,流水声仍旧“哗哗”的在奏响。
这时,某棵树上的一只鸟儿从它的窝里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又缩回去了。它低头看了看翅膀下面那两个早已熟睡了的孩子,身子往里略收了收,眼睛缓缓的闭上。
洞里的凉风仍然在流动着,有的找了个出口溜了出去,而外面的又找了个进口使劲儿往里面挤进来,与院子里的风儿交谈着,融合着。于是,大地继续的沉默着,风儿继续流动着,夜继续冷冷着。
正是:天地遥,夜无尽,穴中暗暗。微风轻啸,叶颤无声。新虫唧唧,旧鸟相闻。润土生蚁,未果月复,圈中乱寻。
青树不知高,顽石敛迹,影影深深。
屋里的程成还在打坐练着……
突然,他睁开了双眼,朝门口看去。
他感觉到了屋门外好像有脚步声传来。
由于修炼武功的原因,现在程成的灵识已经变得更加的明锐了。只要是来人不是武功超过于他,又或者不是故意隐藏,他们只要到了一定范围内,他都能够发现的。
当然,程成现在的武功还是极其初级的,所以便不存在比较武功的问题了。
程成感觉到有人来到之时,门上也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他听着脚步声,沉稳却又似有似无,便知道来人不是南宫彧,于是便问道是谁。
“是我。程成,你还没有睡吧?”一个老头的声音响起。
虽然程成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烛火,但是老人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功力,根据程成发出的呼吸声来探他现在是不是在睡觉。
程成一听声音,便知道是童老来了,于是便立刻下了床,燃了火。
这时,屋子一下亮堂了起来。他打开门一看,见童老正站在门口。
程成赶忙叫了一声“老爷爷”,然后让童老进屋了。
看到是童老来了,程成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却也有着许多欢喜。自从上一次童老离开后,程成已经有十几日没有见过童老了。所以这时童老来找他,他心里也颇有些感动和亲切的意思。
在他心里,也逐渐的把童老当成是自己的大恩人来看待。对这个老人,程成十分的感激。不但是因为他救过他的性命,而且也因为老人还改变了他的生活方式。给了他一种新的生活。
程成年纪虽小,却是一个很记恩情的人。别人对他好,他也会对别人好;别人对他不好,那他也不可能卑躬屈膝的对别人好。
他在凌矶宫没有什么熟人,而童老算是他的一个熟人。而且,童老给他的感觉也十分的亲切的。所以他有时候也将童老看成是自己的一个亲人。
程成因为已经没有了亲人,所以便开始排斥着外人,将他们与自己划分开来。而亲人这个角色,在他是心里也更加的珍贵起来。然而,却已经不存在了。但是,有些人还是难以排斥的。童老就算是这其中的一个。
童老进门之后,径直走到窗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程成关上门之后,从小炉火上取下水壶,倒上热水,给童老沏了一杯热茶,之后便立在一旁。
童老知道这个孩子虽然还小,但是却已经非常懂事了,有时候说起话做起事来就像一个大人一样,没有半点的孩子气息。
他猜测,这是程成离家之后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日子,在那段时间中吃了不少苦头,学会了不少东西。这个孩子在那一瞬间,突然便长大了,成了一个独立的人,一个不依靠任何人便可过活的人。
童老有时候也感叹人事的奇妙和复杂。
童老端起桌上的茶,稍稍喝了一口,说道:“程成啊,在凌矶洞里生活,你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以后的事也都得你自己去面对,自己去解决。你要习惯这些变化,知道吗?”
童老和程成也在一起过一段日子,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对程成说过这种话。所以,此时程成听了,心里程稍微一沉,却又一暖。半响,终于点点头。
童老见他似乎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不由欣然点头。
“你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童老接着又问。
程成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童老见他还是少言寡语的样子,心里一叹。
他转头看了看程成的整个房间,半时眼神又回到程成的身上。
“我听荣凝说你的内功练得不错,剑法也练得很好,还说你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呢!”童老突然好奇地说道。
荣凝和童老说起过这件事,不过他遵照南宫绝的指示,并没有如实仔细的相告任何人,于是对童老,也只是淡淡的提到,其中也做了掩饰的成分。
程成听到荣凝曾经在童老面前夸赞自己,不由道:“是凝姨夸奖了。”
“荣凝也是练武的天才,这丫头可不容易轻易夸奖别人,你应该是真有些本事了。”童老相信荣凝的眼光,若是程成没有些奇特的地方,她是不会那样说的。
童老已经有八十多岁,所以在他的眼里,荣凝也只能算是个丫头。加上身份特殊,就连凌矶宫宫主南宫绝也叫他童叔,所以他对荣凝的称呼也比较随意。
程成没有说话。
童老继续道:“来,让我看看你练得怎么样了?”
程成知道又要被号脉,于是便走到童老跟前,将右手伸了出来。
童老抬起右手,慢慢搭在程成的脉上。
“哦?”
“啊!?”
半响之后,童老突然一惊。他惊疑的看着程成,心里暗叹:“看了荣凝说的没错,这孩子修炼出的内气果然不比常人!”
童老一查看,便看出来许多东西。他见此时程成那团如拳头大小的内气已经颇有些凝实了,便心中惊讶和感叹。
接着他又细细查探,不由又叹:“看来荣凝的评价还算是低的。我看这程成简直就是个练武的奇才!他此时丹田的内气已经十分充盈了。对于一个练功才十几日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了。”
童老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高深修炼者,所以自然很明白那一团小小的气劲所含有的意思。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像程成这种奇怪的存在。
童老查探着,感叹了一回,便放下了手,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啊!”童老仿佛十分郑重地看着程成,叹着。
程成有些莫名其妙,不由想:“就算是我有那么一点天赋,老爷爷也不必那么高兴吧?”
童老接着又说,却像是在自叹:“缘分啊,缘分!没想到偶然救了一个练武功的奇才回来!”
程成心里嘀咕着:“我真是一个练武功的奇才吗?”
童老叹息一番,又道:“程成,既然你没有亲人,我老头子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们相遇也是有缘,如果你不嫌我这个老头子的话,就把握当成你的爷爷,叫我一声‘爷爷’吧!”
程成惊讶地看着童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凌矶洞已经有了十几日,程成也大概知道了童老的身份和地位,心想以自己的身份是完全不能够高攀上他的。他很想念他过世的爷爷,偶尔也会将童老视为自己的爷爷。想,也只是心里想想。
童老虽然武功高绝,可是武功再高的的人也无法抵御岁月的侵蚀,也会年老。所以,此时的他,也有了许多的花白的头发,额头上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
这些,都是岁月的痕迹,都是不可抹灭的沧桑。
童老看着程成,在等着他的回答。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现在已经变得柔和而温暖,慈祥而宁静。脸上的笑容静静地绽放着,像一朵花儿在开放。
程成突然双眼含泪,程老爷子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不断浮现,时而又和童老的身影在交替。而此时,仿佛他的亲爷爷正在对他微笑,笑容中有无尽的祝愿。
突然,微微怔立的程成屈身跪了下去,使劲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口中有些哽咽道:“程成给爷爷磕头。”
童老马上起身,双手紧紧抓住程成的双臂,将他扶了起来。
亲人!并非真正的亲人,却是真正的“亲人”!
正是:
一人沉醉,心寂寂,茫茫不知。尘风不染,衣带却飘飘,气默息浓。闻方步渐近,必是客人来。然还醒,复起灯,暖茶相候。
曾经陌陌,性命相系。如今惜惜,亲怜亲近。